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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终 ...

  •   过了晚饭时间,不见婉莹回来。冶萍匆匆炒菜,把饭菜上桌。
      柯章良追问婉莹去哪里了,让华生去婉莹做事的杂货铺子看看。
      “我早看过了。”华生面色不好,“她就在那里。”
      柯章良问:“那你怎么不把她喊回来?”
      “她给我戴帽子,我怎么还要去理她?她也不用再回来了。”华生冷笑。
      柯章良和王冶萍都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冶萍先叫起来。
      “岂有此理!”柯章良大吼,拍桌子。
      华生吃不下,放下碗筷进房,决定留一切烦恼在客厅里——与他无关了。
      脱长袍的时候,华生若有若无地闻到一阵女人香味。
      “去你的!”华生心烦意乱,倒进床里,用枕头蒙住头。
      婉莹没有再出现过。
      柯家好像少了这个人一样,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无波。
      寒冬渐渐过去,春天慢慢来了。
      华生常去找徐青,徐青去延安的行程一天天推迟,因为战况不好,国民党搜查也严。
      “或许要再等半个月了。”徐青叹口气,话锋又一转:
      “昨天我上街,看见了婉莹——挽着那男人的手——华生,你和婉莹的事情究竟想要怎样处置?”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真没想到,婉莹跟了一个小老板?这太荒谬!”徐青道,“她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当年在学校,多少富家公子,她也不曾看谁一眼——倒看上你这个掉书袋的呆子!”
      “人都是会变的。”华生喝了口酒,心中酸楚,眼中模糊起来。
      “你准备就这样,窝囊的躲着?依着我的脾气,非打死那男人不可!”
      “何必为这种女人浪费力气?”华生一笑。
      和徐青的酒喝够了,华生回家。
      推门进去,隐约听见人声。
      这时候该是柯章良坐茶馆的时候——这老爷子每天揣上茶钱,穿戴整齐,走去附近的茶馆。那里多是力人,老爷子讲点演义,他们忽略那常有的咳声,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而老爷子得了听众,也可以混日子。
      柯章良不在,屋里只有王冶萍。
      华生走进厨房去,一个女人正背对着门。
      华生过去,搂住女人。“冶萍。”
      “吓!”女人一下子吃惊地挣脱。
      “你!”华生看见女人转过来的面孔,呆住了。
      婉莹也呆在华生对面。
      恰在这时,王冶萍从外面跨进来。
      “婉莹,你喝杯茶吧!”
      华生看一眼冶萍,又看婉莹。
      “怎么回事?”华生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平抑住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婉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怎么,不可以来么?”
      “你跟着那小商贩过日子,还回这里干什么?这里,也没有你这个人的位置了。”华生冷笑。
      冶萍见气氛不妙,插进话来道:“是我叫她来的!她的衣服还在这里呢!总要拿走吧!”
      华生这才不说什么,在厨房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却也不走,只把婉莹看着。那目光像是一道火炬,灼烤得婉莹浑身不舒服。
      婉莹与冶萍说了几句话,倒也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走之前,婉莹走到华生面前站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颤抖着开口:“我……我马上要去贵阳了。”
      “走好不送!”华生快速地说。
      婉莹还想说点什么,终究是张嘴没发声,埋头走掉了。
      冶萍送婉莹出门,华生在厨房里,没有回头看。
      目光在屋内游移,华生忽然看见灶台上有一包东西,站起身过去拿起来看,发觉竟然是一叠不少的钱。
      冶萍送走婉莹,叹息着进屋,发觉华生愣愣站着,走过去。
      “呀!”冶萍叫一声,伸手过去抢东西。
      华生抓住冶萍的手问:“这么多钱,从哪里来的?”
      冶萍摇头不答。
      “家里不该有这些钱,你不是说我每个月的薪水刚好够付开支么?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钱呢?”华生道。
      冶萍咬牙道:“是我的私房钱呀!”
      “你家里条件又不好,哪里能存私房钱呢?再说,你陪嫁过来的首饰不都是卖掉了吗?”华生不依不饶。
      冶萍没了办法,忽然使力挣脱华生的手,坐到一旁。
      “我告诉你吧,这是婉莹拿来的钱呀!”
      “婉莹?”华生跳起来,“她拿钱来?”
      “你那点薪水,哪里够三个人的生活!我出去干杂事补贴,也还是不够的。之前婉莹在那个杂货铺做事,每个月拿来的钱加上你的钱,才勉强让我们度日。如今婉莹被你赶了出去,也是她心好,每个月还是拿钱来,这样,我们这两个月才度了过来呀!她今天来说要跟着那个杂货铺老板去贵阳了,就一次性拿了这么一笔钱来,说是以后在那边安定了下来,还会寄过来的。”
      华生一下子靠到灶台边。
      冶萍紧张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一会儿,华生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出去了。
      进了自己的屋子,关好房门,华生忽然开始用手打起头。
      “好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用女人的钱!你说你,你还能干什么。”
      “婉莹,你把你做婊子的钱拿来,是想要羞辱我吗?”
      “没钱!没钱真难过日子呀!这是什么世道!柯华生,你不是个大学毕业生吗?竟然每天在混日子,混!混!混!你混什么呀……”
      第二日一早,华生上班去了。
      天晴得艳丽,明朗。
      华生在报社工作了半日,忽然听见外面防空警报长鸣。
      这在春夏季的重庆,已不再是新鲜事了。
      街上人乱哄哄,华生跟着编辑部的几个同事一起进了防空洞。
      今天的空袭来得很久,华生在防空洞里足足躲了半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外面才传话来可以出去了。防空洞里又闷又热,气味陈杂,华生几乎是冲了出去。
      这次日军竟往市区里投了不少炸弹,整个渝中半岛一片哀鸣!
      报社附近一处民居被炸起火,消防部门过来救火,报社也回不去了。主任提前宣布下班,大家都散开了。
      华生往家里走。
      走到家门附近,忽然看见一个相识的邻居跑了过来。
      “柯华生,你还不回去!你家里出事情啦!”
      华生原本绷紧的神经此时听见这吼声,像是得了命令一般,他一下子冲了过去!
      只见自己的家早已成了一片废墟,院落里四处都是残砖瓦砾,房子已经坍塌,成了一堆废墟。不时有浓烟从缝隙里冒出来,也带着明火!
      华生愣住。
      半晌,他反应过来,冲上前去,高声叫道:“爹!爹!”
      “爹!”
      重庆的春天变幻莫测,刚刚放晴的天气,又开始下起雨来。
      华生长跪在父亲的坟前。
      王冶萍站在华生身侧,替他撑伞。
      “爹……”华生呐喊,出来的声音却细如蚊鸣。
      “华生……”王冶萍想要安慰他,然而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冶萍,”华生淡淡地说,“我对不起你。”
      “怎么突然说这话?”王冶萍吓了一跳。
      “我要走了。”
      “你……要走?走哪里去?”
      华生不答,从身上的口袋里掏东西。
      很快,华生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冶萍。
      “什么意思?”冶萍的样子像是只惊慌的兔子。
      “这些钱你留着用吧!婉莹若还要寄钱来,也好,可以给你一些支持了。我已经托了朋友,想办法替你找个事干,你待在家里,过几日她会过来找你的。”
      “你要走哪里去?我跟你一路!”冶萍跪下来,抓住华生的手臂。
      华生放下冶萍的手道:“你去不了的,还是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再找个人嫁了,过点安稳日子吧!我走了。”华生说完,站起来,打起自己的伞,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处。
      冶萍也没有去追,只是愣住。
      过了片刻,冶萍突然发出一声大笑,惊得周围上坟的人都转过头来看。
      倏忽,冶萍趴到坟前,不顾被雨淋得湿透了的身子,哭泣着喊:“天呐……”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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