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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完美的辩护 ...

  •   “威廉,你终于来了。” 他坐在房间的阴影里,晃悠着翘起的腿,舒适得仿佛躺在他家的安乐椅中。
      我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卫,很久没见——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地方见面。”
      大卫•马歇尔,虽然未经注册,但他仍然是镇上招人喜欢的、和善的按摩师。他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问:“威廉,你带来了吗?”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个。”我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抱怨道,“巴里什么都说了,警察知道了一切。那女孩的尸体……”
      “嗨,我问你呢,”他打断我,“你带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打开我的皮包,在里面摸索着——宾夕法尼州立监狱的谈话室,只有一扇窄小的通气窗高高在上,屋子里一片死气沉沉的阴暗,我把盒子递到马歇尔的面前,他点燃了一个雪茄,仰着脖子吐了一个烟圈,说:“你知道,如果有古巴的,那就更好了。”
      他舒畅惬意的表情,让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我将身子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问:“看在上帝的份上,对这个女孩的尸体,你难道没有做什么吗?”
      马歇尔用手摸着胡子,吸了一口雪茄,微笑着说:“为什么?绝对没有。”
      “可是,你知道,包裹里的尸骨没有血迹,法医官相信,那是某个懂外科常识的人将血冲干净后扔在那里的。”我瞄了一眼眼前的资料,照片上的尸体——也许不能称之为尸体,一个身穿蓝色毛哗叽的无头无腿青年女子的躯干包在两张报纸里,另一个包裹里则是分割开的腿。一阵恶心泛了上来,我偷偷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话上。
      他冲我眨眨眼睛,说:“我在陈尸所见过那些东西——我是说,尸骨。你瞧,贝尔肖探长坚持我该去看一看。”
      “我想,那些传言,你知道的……”我斟酌着词句,“关于你和那个可怜的姑娘,安娜•梅•迪埃特尔奇,人们都说,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那又怎样呢?就象我之前对贝尔肖说的——她刚结束了一桩令人苦恼的恋爱关系,瞧上去的确很沮丧。”马歇尔想了想,又说,“这话我只对你说——我相信,她是自杀的。”
      “自杀?”我不由战栗了一下。一个自杀的人,是不会被切成好几块,丢在路边的——警察局甚至动用了接受过训练的狗,才在铁路边找到了脑袋。
      他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又说:“用毒药,你知道的,好像□□、□□,我诊所的柜子里就有,用起来挺方便的。”
      我的背上仿佛有条蛇爬过,冰冷的、恶毒的、令人无法克制得恶心和战抖,我佯装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资料,胡乱扯了两句:“嗨,大卫你瞧,警察局的探长和法医官们知道的可比我多得多了,我想,我该去他们那里看看——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行啊,”大卫•马歇尔瞥了我一眼,猛吸了一口雪茄,往后靠进椅子里,说,“威廉,你可得记得,我全指望你了。”

      三天之后,我又见到了马歇尔,这次,是在他的单人牢房的外面,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们——昨晚的审讯中,大卫•马歇尔供认他割破了安娜•梅•迪埃特尔奇的喉咙。
      “大卫,你瞧,你可干了件蠢事。”牢房里的空气阴沉潮湿,梗塞在我的喉头,我用力扯开领结,说。
      他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威廉,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打开笔记本,翻了几页,说:“说实话,情况可不怎么乐观。如果你坚持她是自杀,就象你在上一次审讯中说的……”
      “闭嘴,威廉!”马歇尔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得好像一把刀——他平日里喜爱摆弄的那把手术刀,“我要知道,我该怎么办。”
      额头渗出了汗滴,我抬手擦了擦,拼命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嗯……下个月的八号可就要审判了,你瞧,我们并没有剩下多少时间……我得想想,大卫,我真得好好想想……”
      “好吧,你最好是好好想想。”马歇尔猛地往前踏了一大步,把脸贴在冰冷的栅栏上,“威廉,你知道,我可不想死——没有人喜欢死的滋味,我想,你也是一样。”
      我颤颤微微地点点头:“是的,没有人喜欢。”然后,我卷起皮包,迅速地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大卫•马歇尔“咯咯”的笑声,冰冷冷的,仿佛什么锋利的金属划过玻璃似的——我知道,若是陪审团判他死刑,那我的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那场著名的审讯持续了足足十六天,控方证人的斯图博士主持了尸检,他的证词让所有人都相信——安娜•梅•迪埃特尔奇是被扼死的,这桩案子到了陪审团那里,他们花了足足五个小时——大卫•马歇尔被确认为二级谋杀。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很满意:镇上的人们很高兴那个用刀子切割尸体的疯子将被关进监狱,而马歇尔对于自己不用上电椅,也表现得很快活。
      “嗨,威廉,你可真棒。”在被押解之前,他隔着囚车的玻璃窗,对我说,“那个什么博士,他可真帮了大忙。”
      “亨利•卡特尔,他是我在大学时的室友。”我推了推帽檐,说。
      “还有那些关于舞蹈课和磨坊主的故事,你知道,你让安娜听上去象个不折不扣的婊子。”他摸着下巴,得意地笑了。
      “你瞧,其实这很简单,法庭总是不赞同那些反传统的社会生活的。”我盯着他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想,州立监狱里也许并没有剃须刀——看样子,他的胡子还能长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法庭警察合上了车门,我看着囚车越开越远,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合唱曲“带我回家吧”。
      ——这可真是一次完美的辩护,控方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而我也很乐意经常袖手旁观。
      毫无疑问,如果大卫•马歇尔否认肢解她的尸体,他可能会被确认为非故意杀人。
      那么,他将在宾夕法尼州立监狱呆上十年,而不是现在的五十年。
      我想,今晚,我也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了。

      原文资料(ZT):
      大卫•马歇尔 17
      时间:1926年
      地点:宾夕法尼
      意义:科学不仅扩大了侦查工作的界限,同时也加剧了法庭上争论的激烈程度。

      费城,夜幕降临,安娜•梅•迪埃特尔奇逛完商店后和姐姐告别说她要去上舞蹈课,晚饭时候回家。上舞蹈课是同一个35岁的磨坊主约好的,但她并没有践约。第二天早上,也就是1926年四月19日,她的家人向警察署报了案。他们同舞蹈协会联系,被告知她取消了这次的约会,因为要去见一个朋友。安娜的姐夫,亚历山大•舒尔,猜测这个朋友很可能是大卫•马歇尔,安娜已经认识他好几年了。
      马歇尔是一位未经登记注册的按摩师,当警察署传唤他时,他显得同样的无助,声称自己也有一周多没有见到安娜了。他说她当时的确很沮丧,好像是为一桩令人苦恼的恋爱关系……警察署感谢马歇尔对他们的帮助然后离开了。
      过了几天,在费城郊区一个妇女准备去梅迪亚坐电车。她发现了路边有一堆擦过血迹的报纸。于是她的眼睛顺着报纸看到了一些灌木,在灌木下面又看到一个包裹。她感到很疑惑,为了了解清楚,她跑着去找当地的一个铁匠威廉•罗森帮忙。罗森极为小心地打开了包裹。在里面用两张报纸包着的是一个身穿蓝色毛哗叽的无头无腿青年女子的躯干。附近又找到了另一个包裹,里面包着分割开的腿。过后,舒尔确认那件衣服是他失踪的小姨子穿的衣服。在尸体和衣服上都没有血迹,估计是某个懂外科常识的人将血冲干净后扔在那里的。两天过后,在几十里以外的地方,一个人头被发现,也被报纸包着。令人战栗的尸骨凑在一起很快确认是安娜•梅•迪埃特尔奇。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妇女声称安娜失踪的那个晚上,看见她在马歇尔的办公室哭泣。但真正推动了侦查进展的是汽车司机巴里的证词,他向费城当局分管谋杀案件的威廉•贝尔肖讲述了一个情况。在1月20日的那个晚上,马歇尔雇用他将诊所里的几个包裹拉到外面扔掉。当他开始移动一个包裹时,报纸破了,里面露出了一条人腿。巴里吓呆了。马歇尔魂飞胆丧,塞给他许多钱,央求他把这些包裹甩掉。但是巴里不加考虑地拒绝,最后跑掉了。因此贝尔肖很快和这位和善的按摩师有了第二次谈话,这次他同样很镇定。他被送到陈尸所去看那些恐怖的尸骨。当地的律师威廉•泰勒让每个人都脱下帽子,然后对马歇尔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对这个女孩的尸体,你难道没有做什么吗?”马歇尔用手摸着胡子,点了一支雪茄,微笑着说:“为什么?绝对没有”。

      几个小时之后——正如报纸所称作的“严加盘问”——马歇尔供述安娜死于自杀,用的毒药是她在他诊所里找的。他肢解她的身体也是为了便于扔弃。在另一个晚上的审讯中,他供认了全部的事实。他讲到他和安娜有过长达七年之久的私通。他说1月19日晚上她来到他的诊所,决定将他们的关系告诉给他的妻子并且向他要钱,她尖叫道:“你毁了我,我也要毁掉你!”为了制止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他用一条手帕塞住她的嘴巴,她很快就变得虚弱,随后倒下去,死了。他说,他从未打算杀害她。但他的一步行动却很不合常理——他割了她的喉咙。
      那天晚上他将尸体留在诊所然后回家了。但是他失眠了。早晨8:3o他起床回到诊所时,他对昔日清人的感情已开始减弱,结果是很轻而易举地将尸体肢解成方便运送的几部份。一些恐怖的善后事务一直缠着他,直到中午才被打断,他接到了舒尔先生的电话,焦急地向他打听他的小姨子上哪去了。下午,他驱车前往德拉华乡村一带,过走边扔掉那些包裹。第二天他将包有人头的那个包裹扔在铁路沿线。后来被一只接受训练的狗发现了。为了摆脱所干的残酷的事留在脑子中噩梦般的记忆,马歇尔陪妻子在戏院里呆了一个晚上。
      1926年3月8日开始审判。在审判中,他翻供了。他宣称自己是因为逼供而说了自己没干过的事。他反复声称安娜自己吞食了毒药,他在慌乱之中肢解她的尸体是为了隐瞒他和她非法的关系。很明显这桩案子解决的关键就是要赢得这场侦查战斗。控方证人克拉克•斯图尔博士主持了尸检,他没有改变他的看法,安娜•梅•迪埃特尔奇是被扼死的,亨利•沃兹沃思也同意这个看法。辩万亨利•卡特尔博士坚持尸检结果与马歇尔的陈词没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卡特尔说,如果迪埃特尔奇女士被扼窒息而死,那么她的颈部必留下痕迹,但是他没有发现。并且他不排斥马歇尔的说法,死者是吞毒药而死的。在控辩中,州当局委托亚特利•迪思博士——化学家和细菌学家,检查死者的器官。他证实,在死者体内没有发现毒药。 @R2g
      在这些过程中,辩方在法庭上经常袖手旁观,而控方却取得很大的进展。3月24日,这桩案子到了陪审团那里,结论不容置疑。5个小时之后,陪审团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合唱曲“带我回家吧”,这生动地表明警探们的工作大功已成。马歇尔被确认为二级谋杀。十年之后马歇尔被假释,迁居到佛罗里达,在那里他很快就死了。

      毫无疑问,由于法庭不赞同安娜•梅•迪埃特尔奇的反传统的社会生活,才使得马歇尔克于一死。事实上,如果他没有肢解她的尸体,毫无疑问他可能被确认为非故意杀人。人们对这个油腔滑调的按摩师的通奸几乎未置一词,而安娜•梅•迪埃特尔奇的被肢解的每一部分却仿佛都在受道德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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