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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繁华似锦州 ...

  •   四月的天,时而春意盎然,时而淫雨霏霏,这雨自那日刘老汉一案之后就没停过,城里的人都说,这是因为老天看不下去了,在警告梁家人,莫要再为非作歹。
      自那日西川粮价一事从无忧客栈很快的传播出去,一时间锦州城的百姓人心惶惶,都担心这仗会打到锦州城来。百姓更是聚集抢米,米价暴涨。
      随后,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西川的匪乱早就平复,根本不会打到锦州城来。
      而此时,梁家人因为早早的屯好了粮,又在这一次的慌乱之中,狠狠地挣了一笔。
      锦州城百姓私下暗骂,这九重楼派的人真是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可是世道再乱,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沈姜凝刚走到前院,阿乐手里拧着茶壶,傻呵呵的歪着头,看着她,嘴角含糊不清的说着,“姐~姐,今天~真好看。”

      阿乐家境贫寒,幼时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因为没钱看病,耽误了时辰,这才烧坏了脑子,智力只有几岁孩童那般。

      孙叔前几年见阿乐人高马大,虽整日如孩童一般,却落得个力气大的本事,随招进无忧客栈,做一些劈柴烧水的活计。

      阿圆在前厅探着身子,吼道:“阿乐,水,水,还愣在那里干嘛。”后看到了沈姜凝,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便飞奔了过来,将手上的抹布向肩上一搭,掐着腰,围着沈姜凝看,口中咋舌称道:“吆,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份打扮差点没认出来,倒是有点女人的样子。”

      宝兴五年,当今圣上二次北上攻烈,加征赋税,拉壮丁入营。同年夏,南方暴雨连绵,大批百姓流离失所。

      阿圆的娘亲在逃难的途中活活饿死,爹爹入营后不知去向。饿到不行的阿圆,与难民一起倒在了锦州城外,被孙叔所救,平日里在前厅端茶送水招待客人。

      沈姜凝今日穿着一身粉桃窄腰连裙,流云鬓髻,头戴粉色珠花,映着整个人粉嫩多姿,正如春天的桃花一般艳丽。

      沈姜凝听得阿圆掩愉,伸出腿,狠狠的踢了阿圆一脚,怒道:“怎得,有意见。”

      阿圆抱着腿,躲到阿乐身后,阿乐不明所以的傻乐着,“哪敢哪敢啊,瞧着今日装扮的这么漂亮,是不是有时见你那位宋情郎。”

      沈姜凝瞪了他一眼,“要你管。”转身离开。

      阿圆抱着阿乐的手臂,在她的后面哄笑,“女大不中留啊!”

      沈姜凝一进前厅,就看到站在客栈门边的宋朔。

      宋朔今日穿着青衫圆领袍衫,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眼神望向远方青山,看着天上飘扬的绵绵细雨出神。

      沈姜凝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步的走向他,看他眉目上挂着一丝忧愁,不知因何事烦恼。

      宋朔听得声音,转头看向沈姜凝,眉目舒展,嘴角浅笑,温声说道:“来了。”

      沈姜凝看着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方才瞧见的眉目忧愁,已然不见,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整个锦州城,人人夸赞,最是温润尔雅,不怒不争的公子。

      沈姜凝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两个人可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璧人。

      宋朔拿起一旁的红纸油伞,走出屋外撑起。沈姜凝走到他身边,由着他为她撑伞避雨。
      两个人相走无言,走到停放在一旁的马车旁。宋朔伸出手抬着,手藏在整个衣袖里。沈姜凝见状,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之上,借着他手上给的力,上了车。

      掀开车帘,沈姜凝看到车内里面,坐上铺着锦绣缎子,一旁放着蜜饯果干,车内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沈姜凝进车内坐好,宋朔也弯腰走了进来,整理衣衫坐定,方歉意的说道:“今日这天气,邀沈姑娘游湖听曲,实在抱歉。”

      沈姜凝低眉摇头,柔声回道:“烟雨蒙蒙,游湖听曲,也是一番美景。”

      “沈姑娘不怪便好。”宋朔说完,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几本书册,递给沈姜凝,“之前见沈姑娘尤爱这史传游志之类的书籍,前些日子去宁州的时候,寻了这些带了回来,也不知你是否喜欢。”

      沈姜凝双手接过,看书册总共五册,放在最上面的书籍封面上写着《西川志》。
      这书仅在喜好游乐山川的异世之人手中流传,沈姜凝知道,得到此书并不容易。

      她之前只不过因为听得几句孙叔侃侃炫耀,绘声绘色他年轻时游历西川美景,而心之向往,在宋朔面前提了一嘴。

      他却记然于心。

      沈姜凝看着书册,书中描写的地方,大多与平常百姓口中所谈之地并无大出入,孙叔说的山川险峻,洞府连天,鬼魅重影之地却没有记录在册,当真可惜。将书册合上,百感交集,她与宋朔,好像自定亲以来,一直相敬如宾,客气有加。她会因为要见他,而要细心装扮一番,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知书达理之人,而不丢沈家的颜面。

      而宋朔,见她也总是举止有度,照顾得无微不至。

      两个人一直维持着这样看起来十分切合的关系,彼此都不愿露出自己的真心。

      沈姜凝对宋朔,谈不上喜欢,谈不上厌恶,她自认为,凭自己的家世背景,能嫁得宋朔这样的公子,实属高攀了,所以当她知道要与宋朔成婚的时候,只觉得,好像并没有比他更要好的人了,也就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至于宋家为什么会认下这门亲事,她实属不解,相处数月,只能解释为,宋朔这人本就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十足的守信之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不喜欢”宋朔看沈姜凝沉默不语,担忧问道

      “很喜欢”沈姜凝抬眸一笑,“劳宋公子费心了。”

      若真能这般与他和谐相处,共度余生,也算是她上半辈子积了大福。

      沈姜凝重新打开另一部书来看,宋朔亦是从一旁的矮柜中取出一本诗集来欣赏,两个人十分默契的不叨扰对方。

      烟雨蒙蒙,湖上泛舟听曲之人不在少数,两个人下了车,远远的就听到船坊上传来的琵琶声。

      沈姜凝进了船舱,亦是看到摆放好的蜜饯糕点,一旁又是放着七巧玩物。

      沈姜凝和宋朔对面各自靠窗坐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让彼此都很舒适。

      宋父自从回到锦州城,这生意就交给了年仅十六岁的宋朔打理。陌生的地盘,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沈姜凝知道这做生意如何不易,自是理解宋朔将宋家生意经营到锦州城家喻户晓的地步,是多么不容易。

      船家将船缓缓摇起,她看着两岸垂柳发出点点翠芽,池边番鸭丫丫作响,远出石桥,众人皆撑着各色油纸伞游走在烟雨蒙蒙的水天一色之中。

      宋朔见沈姜凝瞧着远方,连眉眼都带着笑意,连带着心情也舒展开来,不由问道:“沈姑娘,这是看到了什么,这般高兴。”

      沈姜凝一笑,依旧是看着远方,“看眼前美景,似是明白了,为何当初的梁王,总是割舍不下这锦州城。连死去之后,都叮嘱手下,要将这衣冠冢安置在锦州城外的西郊青山之下。城营万里,繁华似的锦州城,真是山川美景,人乐和美。”

      宋朔温和一笑,应和道:“沈姑娘的眼里,锦州城原是这般美。”
      沈姜凝挑眉反问,“宋公子,难道不这么认为。”
      宋朔摇头,亦是看着远方,良久才回答,“宋某亦是如此认为。”

      船只划过石桥,水面渐宽,远出湖面锦州城最大船坊停靠在哪里。湖中山色,空蒙雨亦奇,如此美景,湖上画舫里传来的琵琶声却乏陈可谓,沈姜凝听的兴致缺缺。
      宋朔起身走到一旁的古琴面前,拨弄琴弦,清脆悦耳的琴声传来,湖光山色,微风吹起窗柩上的垂帘,沈姜凝凝眸看着面如冠玉,身如宝松,认真抚琴的宋朔,比平日里的他更添了几分柔和。宋朔抬眸,二人双目对视,沈姜凝脸色一红,低头拿起了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掩饰心中的悸动。
      “噔噔”船只外,传来犹如战马飞扬般圆润浑厚的琵琶声。

      宋朔停下,看向窗外,嘴角上扬,连眸子里都带着笑意,随着琵琶声转换了曲风,时而剑拔弩张,时而悠转绵长。
      沈姜凝靠近窗边,向四下张望,才看到一旁画舫上弹得此等好曲的人是谁。
      这技艺,整个锦州城也只有玉阁坊的莲桑姑娘能有此造诣,而锦州城里的人,都知晓,莲桑姑娘一年只为有缘人弹得一曲。
      沈姜凝看向连桑姑娘,只见她端坐在画舫船头,身穿薄纱红衣连裙,发丝只用红绳系着,洒脱美艳,怀抱琵琶,脸上冷若冰霜,双指却飞快的跟着琴音拨动。
      沈姜凝又看向宋朔,见他已然沉浸琴音之中,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吆,本公子还想着是谁,能弹出这般好的琵琶音,原是莲桑姑娘,正好,我们李大人在此,正好过来给我们李大人也弹上一曲。”

      琴音戛然而止,宋朔皱眉,看着琴弦沉默不语。
      沈姜凝凝眸望去,只敲见方才说话之人,是那梁建康,庞大的船坊之上,歌舞升平,坐在正中间的则是那京城的督察官李谨。沈姜凝亦是皱眉。
      “莲桑见过李大人,见过梁公子。”听到身后画舫上传来莲桑清冷的声音,“承蒙梁公子厚爱,莲桑感激不尽,只是方才弹曲不幸灼伤了手,眼下怕是无法再给李大人弹奏琵琶了。”
      梁建康见莲桑分明说的是托词,这简直就是在李大人面子打他的脸,脸色十分难看,见她起身抱着琵琶入船舱内,冷呵道:“慢着,莲桑你可想好了,今日当真不给本爷弹一曲。”
      莲桑抱着琵琶停下了脚步。
      只听见船舱内急匆匆的赶来一位风尘味十足的女子,陪笑的喊道:“梁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家莲桑这就过去。”说着推搡着莲桑,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对着莲桑凶狠的说了几句。
      沈姜凝见莲桑起初还硬着骨头,不知那女子说了什么,莲桑才动容的看了一眼女子,勉强的点了点头。
      宋朔见状起身,急忙走出船舱,沈姜凝听的宋朔彬彬有礼道,“宋某见过李大人,梁兄。”
      梁建康见到宋朔,并没有多看几眼,敷衍说道:“原是宋兄!怎得,是有何事?”
      宋朔道:“梁兄,方才我听到莲桑姑娘说伤了手,这若是强行弹琵琶,怕是曲子会污了李大人的耳,徒添不快。宋某不才,若是李大人想听曲子,在下愿上前为之抚琴,不置可否。”

      梁建康想了想,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惹是生非,给这督察官留下话柄,刚才一时不忍住,差点坏了大事,转身问道:“李大人你看如何?”
      李谨握住茶盏,懒散说道:“换个花样也不错。”
      这也就算是应下了,梁建康转身对着宋朔喊道:“那就劳烦宋兄了。”
      宋朔点头,转身回到船坊,想与沈姜凝表达一下歉意。
      宋朔掀帘之际,梁建康见船舱内还待着沈姜凝,满脸和悦的喊道:“原是沈姑娘也来了,梁某这刚好进了一批新茶,若是今日能品到沈姑娘煮的茶,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宋朔眉头又是一皱,弯腰进船舱内的身子僵住,手指微微拧紧船帘,抬眸看着沈姜凝,沈姜凝亦是平静的看着他。宋朔眼神微动,松开右手,转身连忙说道:“实在抱歉,今日沈姑娘身体欠恙,要不~”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宋朔阻挠,梁建康十分不悦,厉声威胁道:“宋朔,西郊渡口的租期怕是快到了吧。”
      沈姜凝知道,西郊青山因葬着梁王,朝士宗将青山那边土地权给了梁家人掌管,而这西郊渡口就在这青山之下不远处,梁家人掌握着西郊渡口的船运权,整个锦州城的商品要想运进来,必须从这渡口进入,不止宋朔,任何锦州城的商人,都要在此事上敬让他们几分。

      沈姜凝知道,宋朔无法抵抗梁建康的威胁,好歹她没有莲桑姑娘的清高孤傲,不过是煮个茶而已,她不会螳臂当车,图给自己惹麻烦。“梁公子赏脸,想喝小女子泡的茶,是小女子的福分,怎会推辞。”说着缓缓起身,走出船舱,站在宋朔一侧。
      宋朔皱眉,低语说道:“沈姑娘如不愿去,自是没了这渡口转运权,也是无关系的。”
      沈姜凝浅笑,“此刻已不只是关系宋家生意,若是再拂了他,怕是连我无忧客栈也会遭殃,何必呢?宋公子,你说是不是。”
      宋朔眸子闪动,当初知道有此婚事,只当是应该遵守诺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觉得沈姜凝心思灵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此刻,他觉得,能与她相守一生,当是一桩快意之事。
      “可我宋朔,却不愿姜凝你受此委屈。”
      姜凝!!!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见他眼神炙热,是真的想保护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原是这般欢喜。
      李谨握住茶杯,看着远处船头之上,二人含情脉脉的样子,甚是无趣,瞥开眼放下杯子说道:“这湖面看得久了,也有些乏了,回去吧。”
      梁建康啊了一声,他还想品尝一下沈姜凝泡的茶呢,倒是可惜了。可是眼下之人最为重要,立马应到,让船头靠岸。
      沈姜凝看到,已经远去的船坊上,李谨神色恹恹的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李谨待船只靠岸,梁建康在一旁跟着,不轻不重的说道:“梁公子在这锦州城倒是好大的威风。”

      梁建康吓得一身冷汗,他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伺候这个阎罗王,立马赔笑道:“大人说笑了,天子脚下,谁敢犯事,都是一等一的好良民。”

      “哦,是吗?”李谨抬眸,眼神如利剑一般,冷冷的说道:”那我怎听说,梁老爷在这次西川之事上,赚足了银子。”

      梁建康被李谨一身寒气吓得腿软起来,实在是吃不住这李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说真是来查梁家,那日在公堂之上又分明是帮助梁家。可若是说是站在他们这一头,不管自己是暗中贿赂钱财,还是贡献美人,都冷声拒绝,惶恐不安地回道:“大人不可信那些人说的,这实属碰巧之事”

      李谨转开话题悠悠的说道:“梁公子方才不是说,这沈姑娘泡得茶水不错,想来若是能与令尊一同品饮,应是一桩快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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