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一树榴花红》云深杳杳

1、往事

　　女子身世飘零，幼时失怙、失家，零落风尘，不久后其弟亦离她而去。一身红衣灼如火，又明媚如五月榴花。她是红衣女子榴娘。
　　白衣男子，身份尊贵，清雅秀逸，初识惊艳。
　　一场雨，一场追杀，两身素衣相识于破庙前。她一身淡蓝烟雨裙立于破檐残瓦下，他一身白衣染血，如雨中晕开血花。火堆微暖，谁记庙外雨声清。
　　相顾无言。他寻她，把真心摊于前，又与她定下契约：她助他，他予她自由。
　　你的自由，可以没有我，而我心如故。
　　她一袭红衣舞尽世间悲欢离合，亦懂得了他眼中的光，她说：“好。”
　　中秋夜宴，她结识了他。同样的红衣似火。满目的灯火璀璨，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寂寥。她知道了，他们是同样的人。
　　他，阴狠狡诈，而唯独对她存了一份温柔与善意。他说，她就像那株庭院中的梅。那天，雪后初霁。而她，终究负了他。为什么？他在咆哮，问她“为什么？”她无言地凝视着他，说：”不适合”。那个位置不适合他，他不适合那把龙椅。那他，那个人就适合?不，他或许只甘愿做某人的走狗？他的红衣似血，拖曳、滴融进夜色，留下一句：你倒是有气节，心怀天下苍生。
　　她被锁于暗室之中，日日于黑暗中，一日一食一饮，唯听一次脚步声。
　　某一日，他来了。白衣带着满身阳光，满身风尘，一室日光倾泻。她说“好亮。”陷入了昏沉之中，或者她一直都在黑暗中昏睡，从未见到他来，未见这一室阳光。
　　他走了，红衣外披着黑氅，捏着一封她留给他的血书和一个她不久前做的驱虫药囊。你倒是会安排。阿榴、榴儿，终究留不住……狠厉如他，而终未忍心。

　　她自由了，一身素衣，一根白玉簪，挽起了满头青丝。“玉留，走吧。”“沈玉留，我认识你，把手给我，我们走吧。”儿时手心的暖是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光。他来找她了，一袭青衣，从岁月中走来。他早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一直在她身旁，她知，他亦知她知。
　　一夜情痴。难以回应他眼中的光。她走了。白月光，朱砂痣。从此，眼中常含一抹青。他说，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相伴余生，共赏朝暮。那便为他穿起那一袭似霞似火的嫁衣。
　　岁月流转，不知多少朝暮，花开几度，花谢几番。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是她与那人的，女儿是她与他的，他们心如明镜。
　　他来找她了。见到了他们的孩子。她说，他是恩人，让孩子叫“干爹”，儿子说，既为恩人，便应叫“先生”，恭敬相拜，称他为先生。他说，过来让我看看。孩子走后，她说，再长大些，告知孩子真相，让孩子自己做决定。他笑了笑，说，不说也无妨。你该娶妻成家了。没有合适的。默然无言，只余一室茶香氤氲。
　　他走了，留下一枚玉佩于茶碗边，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白玉生温，亦如他的人。他的怀中有他们初见时她的衣袂、发带，虽染过血，依旧白如雪。她看着他远去。
　　回首，一抹青衣倚门而立。看够了？他问。她笑了。
　　他还会再来吗？还会再见吗？大概不会了……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后悔吗？不悔。真的？真的。眼角淌下的泪，被风温柔地吹散了，被他的目光、手掌温暖地轻轻抚过。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肆无忌惮地满含泪光，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