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很爱我》一枝三

2、精神病院

　　周末，陈欣接到电话，就来了这里。
　　她抬头看了眼刺痛的太阳，又暗暗垂下眼帘，没有任何表情的注视着医院的大门。
　　门上赫然立着的牌匾上写着，淮川市精神病院。
　　她抬腿，渐渐走了进去。胡乱竖起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缓的摆动着，八字刘海被风胡乱吹往后方。
　　只是医院里的人都太忙了，不然一定会注意到女孩略带些锋芒但又极佳的长相，眼眸中带着几分疲态却隐晦不明。
　　“您好，我来给712号病房的江女士交款。”陈欣开口道，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护士小姐核对信息：“哦，好的。”像是闲聊一样，她抬头看了眼，轻松问她，“你是患者什么人啊？”
　　陈欣顿了顿，牵起唇角，回答她的问题：“母女。”
　　对方像是很吃惊，猛的抬头看她，瞳孔都放大了些，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可是她不是说自己没有亲人吗？”
　　恰好护士长查房回来，听到了她的尾音，赶忙拉住她：“瞎说什么呢。”
　　陈欣却只是笑了笑：“是么，”声音却不免压低了，“没有亲人啊。”余音显得很是落寞。
　　护士长压下眼底的怜惜，对着女孩说：“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吗？”
　　这次陈欣停顿的更久些，想到最近考试确实很少来这边，片刻后她微微点头。
　　路上，护士长引着她，轻唤道：“糖糖。”
　　糖糖，是陈欣的小名，只是现在也就只有两个人这么叫她了，一个就是兰姨，另一个，是她的小叔叔，陈崎。
　　她又解释：“刚那个阿姨是不久前刚来的，你最近也没来过，所以她不太清楚这些。”
　　“没事，兰姨，我知道。”
　　见此，孟秋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帮她推开门：“到了，你进去吧，我还有事。”
　　陈欣答应着：“好，兰姨你去忙吧。”
　　关上门，孟秋兰暗自吐了口气，不免替女孩觉得难过，低声嘟囔：“这丫头，难啊。”
　　陈欣一进门，就看到坐到窗旁的女人，头发有些凌乱，病服在她身上松垮的搭着，整个人显得羸弱，不堪一击。
　　“妈，我来了。”陈欣低低的喊她。
　　女人猛然转头，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有片刻停顿，然后，原本平静的情绪在一瞬间倒塌，她抱着头，不停的敲打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啊——”
　　陈欣赶忙上前拦着，压制住女人胡乱摆动的双手。
　　她俯身蹲在女人身边，用尽全力压着她的动作。
　　“你滚！你离我远点！你个不孝女，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她的声音提得很高，几乎要吼到破音，“赔钱货，你毁了老娘一辈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头发随着她疯狂的摇头散落，病态的脸上带上了泪痕，眼里充满了恨意，好像在看什么恨到骨髓的仇人。
　　“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下一刻，江惠被冲进来的医生压制住，注射了镇定剂。
　　“患者现在情绪激动，请你立刻离开。”随行的护士神色不善的看着她。
　　她缓缓退出去，门没有关上，耳边还充斥着江惠的那些尖叫，陈欣觉得有些无力，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又被墙接住，肩胛骨传来的钝痛感让她逐渐回神，她靠着墙上，轻轻扯起一抹笑，在所有人鄙夷的眼神当中，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冷淡的站着，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在她的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母亲，那个对所有人都温柔着，唯独对她这个女儿恨到疯狂的人。
　　女儿，这个身份，她何德何能啊。
　　陈欣心里想，
　　——她或许也应该住在这里。
　　住在精神病院。
　　毕竟，她也快疯了。
　　她嗤笑一声，为自己的想法觉得荒诞，陈欣转头，轻声道，“闹够了么，”，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补上两个字，“妈妈。”
　　说完，陈欣没再回头，整理了自己被弄得凌乱的黑色半袖，压下心里所有的难过，冷着眼，走了出去。
　　淮川的天气本就多变，再加上如今正值夏季。
　　来时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落起了雨，明明是下午，却黑得像是在傍晚。
　　耳边轰隆的响着雷声，乌云密布着，遮蔽了整片天空。
　　只是她没有停下半步，轻缓的走进了雨里，背影显得孤寂，背脊却挺得笔直。
　　“同学，等一下。”
　　身后有人喊，虽不知是不是在喊她，但陈欣不由得停下脚步。随着声音，白皙的胳膊出现在陈欣的视野里，骨骼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伞。
　　少年出声，音色略带沙哑，又隐隐有些不安。
　　“这伞给你吧，我快要到了，”见陈欣没反应，余舟又赶忙说，“不用麻烦你还，我家里还有的。”随后又把伞往前递了递，等待陈欣收下。
　　陈欣顿了顿，随后微微向他倾身，躲出他的伞下。
　　“不用了，姐姐不需要，谢了。”她的话，带着疏离，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然后，她又大步走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