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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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上空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也没有出现第四种颜色，孟斯淮和周夕妙的世界没有因为挑明摆开的事实而改变，只是普通得不用时刻被提起。
甘源集团办公室里，张泽和孟斯淮讨论着甘源在A市乔家村的果汁产业园项目。甘今很重视这个项目，这是甘源扶贫乔家村的重要项目，他们与政府通力合作，一点点打通了乔家村的致富路。
甘今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的重视原因，他特别喜欢吃橘子和橘子有关的一切，乔家村大部分种植的便是橘子树，能够亲自抓橘子的生长到生产，让甘今充满成就感。
会议室里，孟斯淮正在展示他负责的项目部分，他负责给果汁做包装设计，甘今看着孟斯淮自信从容地讲话，眼角带有笑意，声音清晰也很清澈，甘今看得有些出神，小斯淮不再是记忆中一碰就低头一讲话就结巴的小男孩了，时光辗转中小斯淮变得成熟稳重，让人挪不开眼。
带笑的清澈的眼神，像谁呢？甘今暗暗地描摹林安的样子，却是徒劳一场，没有照片，林安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是模糊一片，缥缈如云。
“此前我们的果汁包装主要由果树、农民、文字构成，不同的果汁就换不同的果树为大背景，随着市场竞争的激烈化，兼得果汁品质和形象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也是机遇，不过度包装，又要花心思，我们便想到甘源资助的阳光福利院的孩子们。”
甘今挑眉。阳光福利院，林安和孟斯淮。
“我们集团和福利院组织带孩子们到乔家村果树园参观，活动后给每个孩子画纸和画笔，自由地画出对果园的参观感想，于是便有了大家看到的众多特别又有趣的作品。”
一个孩子画苹果与水蜜桃大战，两种水果撞在一起，这幅作品成了苹果和水蜜桃混合果汁的外包装。
还有在太阳公公旁边枕着叶片睡觉的橘子……不胜枚举。
每讲到一处孟斯淮的笑容就会加深一分，眼神变得认真待每个作品如珍宝。
甘今也不自觉跟着孟斯淮勾起嘴角，此后每当他看到果汁的新包装，就会想到在大家面前如若温水潺潺流过人心田的孟斯淮。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孟斯淮。
甘今把这种奇怪的接近欲理解为许久未见的好奇。
会议结束后，张泽在甘今身旁欣慰地感慨：“你说这人的学历，有时吧，就是个唬人的面子，好不好看能当饭吃吗，谁知道那么漂亮的成绩背后有没有一双不会洗袜子的手呢，看人吧，还是得看这个做事能力，还有品性好不好。”
“张总怎么突然这么感慨？”甘今问。
“哈哈，我觉得我看人还挺准的，斯淮连大学都没上过，高中毕业就带个孩子出来闯社会了，当初啊，他就在那人群中冲出来给我挡了那么一刀，才让我有个老婆有俩娃啊……”
张泽说的话如闪电般回响在甘今耳边，相处这么久，甘今从来没主动了解关于孟斯淮的过往，回国时对小斯淮的介绍是秘书简单带过的，甘今也以为小斯淮正常地入大学，毕业后进入甘源工作，一辈子安稳平和。
甘今觉得脸上挨了自己重重的一耳光，他是所有事情的起因。
孟斯淮和林安都没上大学，没去那所他们梦寐以求改变命运的地方，是啊，要是小斯淮真的学了历史，又怎会在自己面前介绍包装设计，要是小斯淮真的去了大学，他和林安的女儿孟京一又如何在小斯淮身边长大。
愚蠢，自以为是，甘今觉得自己从来没长大，愧疚，自责，心疼，刺在他心头深深地痛。
“张总，你说斯淮给你挡刀？”甘今急急问着。
张泽觉得甘今是处于好奇和关心，便沉下来回忆。
“十年前啊，我还不是总经理，还在四处和人拼酒谈业务，那年有个项目，酒桌上谈得不太愉快，总感觉对方还在吊着我，我就跑到滨江那儿的烧烤摊自个人借酒消愁呗，你可能不太了解，十年前滨江那片闹得很，喝醉酒的大汉发起疯来只有持枪的特警才制得住。”
“那天好巧不巧啊，我也喝多了，酒瓶重重砸在桌子上，骂了声‘他妈的’，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隔壁桌赤着上身纹着大花臂的混混，以为我骂他呢，拎起酒瓶就冲我来，给我头上挨了一记，旁边没人敢来拦，但斯淮就从烧烤店里跑了出来，架起头昏脑晃的我往一旁走，没成想那混混不依不饶啊，以为斯淮挑衅他呢，拿起烧烤摊上的一把水果刀直直过来。”
张泽回忆着扶了扶额。
“我记得那到扎在他胸口，医生说险险避开要害，他身上的血冒出来湿了我的衬衫，倒在我身上还想护着我，那混混看到这场面撒腿就跑，还好摊主及时打了120，才捞回斯淮的一条命啊，不然你今天恐怕也见不到我了。”
“多好的人啊，老是想着别人遭受苦难。但神奇的是，斯淮好的那天我那个项目终于谈妥了，上边给我升了职，我立马让斯淮跟在我身边，在办公室突然被刺死的可能性总比在烧烤摊小吧。”
小斯淮的这段过往听得甘今握紧了拳头抵在脑门，深深闭上眼，一时说不上话，他突然很想很想冲到小斯淮面前抱住他，甘今欠小斯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我就看中斯淮的这个勇敢，善良，想着即使不会做业务的也就算了，能打打杂也挺好，但没想到，他真是被生活耽误了太多，他很有能力，人也随和，公司后来招的研究生每一个比得上我们连大学都没去上的孟老师啊，所以说啊，这人啊，不能太看重那些外面的东西……”
张泽后面再说什么甘今没有再听了，他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后，孟斯淮刚走出大楼甘今就开车停到他面前。
“上车。”
孟斯淮坐进副驾驶。
“京一最近周末才回家吧？”甘今问。
“嗯，夕妙家离学校更近，节省时间就留在那儿了。”
“夕妙？”
“福利院院长的女儿，我和林安的朋友。”
“结婚了吗？”
“没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以后别开车上下班了，我来接送你。”
孟斯淮笑了出来：“我是幼儿园小孩儿吗？”
路口遇到红灯，甘今转头看向孟斯淮弯起来的嘴角，
“我看挺像的。”
“到底是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说接送我？你们老板都这么体恤下级吗？”
“我今天从张泽那儿知道了你的一些事。”甘今面带歉意地看着孟斯淮。
孟斯淮坦然说道：“已经过去了，再说，你接送我上下班也不能时刻保证我的安全。”
绿灯通行。
“可是我过不去，如果我当初不接近林安，你们一定会有更好的生活。”
可你不来接近林安，我怎么会遇到你啊。孟斯淮心里说。
“万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更好。”
“因为我的出现，带给了林安不可挽回的后果，让你也受到牵连，为了养孩子没去上大学，磕磕绊绊走到今天，还差点丢了命，一想到这些我就内疚难过得要命，巴不得把一切都赔给你，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受到任何伤害。”
命运的枪口对准孟斯淮的额头，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做的梦快成真了，光明正大地留在甘今身边被他保护，但过往这把枪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如果他接受这一切，就是踏在林安的死亡上享受不该属于他的未来。
他心里有只怪兽在吼叫：“你忘了林安吗？你忘了林安这辈子只爱过甘今吗？她都不在了你还要抢走她的爱人吗？”
孟斯淮看向车窗外，傍晚夕阳落幕，薄薄的夜笼罩他的身体。
“可是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林安，过往很奢侈，不会再有下一次，可是我还是愿意以回忆的高代价去消费，把自己留在林安身边，你的出现把我拉回没有林安的现实了。现实的一呼一吸，都是痛的。”
车停在孟斯淮家楼下。甘今跟着孟斯淮下车，一把搂过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单薄的小斯淮，拥抱他，是甘今想了半天想要付出弥补的第一步。
拥抱能让人心安。
“小斯淮，不要一直留在过去好吗？你看看现在，真的很痛吗，我会尽力弥补你失去的一切，让我保护你，好吗？”
孟斯淮陌生地靠在曾经到现在都渴望的怀抱中，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才显得不慌张，胸口里仿佛有一颗心律失常的心脏，一颗得了心脏病的心脏。
过去、现在，他要靠哪一个活？
甘今的声音近距离地拍在孟斯淮耳边，他说：“从过去出来吧，我在现在，也会在未来。”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孟斯淮谋生的过往在一点点生出裂隙，光从甘今那里照过来。
孟斯淮的手搭上了甘今的后背，回应甘今的拥抱。
甘今满意地说：“明天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