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不容易》晨不语

49、番外

　　丑时，雨停了，火也烧尽了一切，终于灭了。

　　清晨，驿馆府衙已经开始清理，留下的只是一些烧成炭的木头段。一屋子烈酒，稍有火苗就蹿起火势，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烧成了灰烬，连着这八年在京都的岁月，与这位异国公主一起都随大火消散。这一位传说曦和公主出生不久，夏昌国的巫师就批了命，“遇之，乃王之兆”。但此后，她同夏昌王与王后就不复存在了。夏昌王室与大魏王朝的姻亲，也随之消失。

　　夏昌国起了动荡，夏昌王突发急病去了，继位的不是长子禹柘，也不是幼子禹莘，而是被先王遣去东暮山的禹卓。禹卓继了王位，白鸽将消息送到大魏圣朝。

　　自小就被送往大魏，养在禹雪淑妃身边的曦和，从此没了倚靠。

　　夏昌国王室称，夏昌国与北魏瑞王的婚约依旧有效，以此来维系两国友好关系。只是由曦和公主变成了新夏昌王之女，禹伊娜。

　　夏将至，伊娜公主同使者入了驿馆，一路百姓无不赞叹公主貌美妖娆，异域之美十分夺目。不同与曦和公主那与中原女子无二异的容颜，伊娜公主那双浅棕色的琉璃目，尤其与众不同。

　　曦和公主的母后是大魏嵩亲王的嫡长女，与曦和公主兄长禹柘不同，她多随母亲中原容貌。出生那年，逢百年难见的涝水之灾，曦禾公主诞生之日，日出东方，夏昌王大喜，赐名曦和。王后言女子取名不可大方而之，恐因名过盛而坎坷，这才将平和的和，改为春禾的禾。

　　民间百姓依旧以夏昌国语，称公主为太阳女神，日之主月，又称日月神。羲和公主容颜，竟然与十二部落供奉的九尾狐主的容颜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琉璃目。

　　夏昌王死，王后殉情，其叔父继位。

　　亡了国的小公主，为报父王母后之仇，与伊娜公主同归于尽。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他赶到驿馆。他在雨中站了一夜，雨飘落，却浇不灭眼前的大火。

　　李旭自知于她无男女之情，却待之如李纤柔是一样的，兄妹之情。当两具乌黑的尸体从里面抬出来，众人一时辨不清谁是谁。李未扬指着一具尸体道：“送去太子府。”

　　第三日，两位公主由北辰郡王护送前往夏昌国。

　　大魏圣朝与夏昌国的婚约，因天象而作罢。

　　南漠除了禹氏，其余十一氏族的人，也因此蠢蠢欲动，欲争相成为十二氏族的首领。
　　.......

　　温妍的第一世草草结束，应了那句狐生半世，身不由己。她在忘川河边哭得不能自已，摆渡的小鬼，来来回回不下十回，每每见她都是泪如雨下，半点不减雨势。

　　阴德殿的楚江王受孟婆之托，来见温妍，她见来人不再是小虾米，抽抽嗒嗒地，慢慢止住了眼泪。

　　“温家公主，您再哭下去，大伙儿都受不住您......天天......”她目前无神界品阶，故以家族为尊。

　　“天天哭吗？”她望着楚江王的脸。忽然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可是我就是想哭......呜呜呜......”

　　“您这是为了什么呀？”

　　“我就这样死了，万一他和别人相亲相爱怎么办啊？呜呜呜......”温妍承认自己有一点霸道。涂山氏，一狐一夫一妻，除非妻死才能再取。很多狐狸死了伴侣，便终身不再寻新伴侣。

　　“......”

　　“那你就嫁给他呀。”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恍然大悟，转过身子望着不远处的人。

　　小女孩抱着胖乎乎的猫咪，咽下嘴里的糕点，脆生生道。

　　“小......姑姑说得对。”

　　小女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瞅向楚江王，似乎在求证她说得对不对。楚江王不忍拒绝，又不能应下。“小殿下说得都对。只是温小公主在人间的寿命已经尽了。”

　　小女孩向楚江王招了招手，轻声和他说话。“我刚刚在玄冥宫，听到无常爷爷在和那个丑八怪汇报人间事。无常爷爷说京都有练邪术的人，放了鬼物，专门偷人气运。”

　　“小殿下您怎么又跑去......跑去君上的寝殿。”

　　“那个怪爷爷让我去院子里去玩，要我边玩边等爹爹。但是我困，我见窗户下有一小棵碧落，味道好闻极了，我就在窗台下，学小狐狸卷成一团睡着了。无常爷爷他们说话，把我给吵醒了。那个丑八怪，让无常爷爷请陆王爷带人查邪道人，又让无常爷爷重新清生死命薄。”

　　“......”楚江王听小丫头，一口一个丑八怪称自家君上，不敢纠正，也不敢提醒。

　　他家君上容貌别说是放在鬼界，就是放在六界也是一等一的俊俏。更何况他家君上，年少就有炼化神器，徒手劈郦山之本事。小殿下如今一口一个“丑八怪”，他不由感慨万千，这丫头不好骗。

　　小丫头听自家爷爷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均是丑人怪物。小丫头论起辈分，要唤他们君上一声世叔。这小祖宗他家，可皆是甩手掌柜，十殿王爷们想着套不住大的，拐个小的也不错，偏偏家里一个比一个看得要紧。“小殿下，您想......您想怎么做？”

　　“护国公的侄女公孙暖暖，她还有半世寿命，缺了一魄，痴痴傻傻。她这次无故死于鬼物手里，身死，但命不该绝。吴忠爷爷已经把她的残魂带回来了，没两三百年没有办法复原。”

　　“小殿下您不会想......让温小公主借尸还魂吧。”小丫头话说到这里，等着他给主意。小丫头虽小，但心比小帝君还多一窍，果真是帝君家的聪明种。

　　“楚爷爷，你太聪明了！能想到洛儿想不到的主意！看来祖父说得对，鬼界的都是狡猾的老狐狸！”

　　“......”老狐狸？

　　楚江王的笑慢慢凝固，而后渐渐消失，抽了几抽嘴角。他不免怀疑小丫头到底几岁了。想到她爷爷也是少时便能折腾几界的人物，便也不怀疑了。

　　“小狐狸，委屈你当几年公孙暖暖。快谢谢楚爷爷呀。”小丫头蹲下身子，把脑袋枕在猫咪的脑袋上。

　　“谢楚王爷。”她擦了擦眼泪。

　　温妍比温媛小一些，化作狐狸也比温媛可爱，洛小姑娘最喜欢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温妍瞅了瞅坐在地上玩猫爪子的小奶娃娃，顿时哭笑不得。她这小姑姑果真和她父亲说的那般，有在六界横着走的底气。

　　......

　　公孙暖暖不死不活地躺了三天两夜，等魄识慢慢散尽，已经只出气不吸气了。老国公哭病在塌，护国公和夫人守在她的床边，夫人用手里的勺子，舀了汤药给公孙暖暖，汤药汁从嘴角流出，半点没入喉咙。

　　护国公自觉百年之后，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兄嫂，他们将唯一的血脉托给他们照料，结果还是保不住。

　　深夜，院子里的狗叫个不停，要是没有铁链子拴着，几欲冲进门。小丫头嫌狗太吵，一把冲上去，把狗撸毛毛。“嘘——不准乱叫，不怪哦！”

　　小丫头望着满园子的华贵，不由觉得凡人难当，投胎投不过神界子弟，正如阿爹说诉，最俗气不过九霄之上，最气人不过，司命的笔不公正。也没瞅他们吃过多少苦，动不动在人间指点江山，就和神界的商家，凤族成了人样儿，嫌弃凤凰祖宗一身鸟毛，开口叽叽喳喳，她家小凤凰比他们可爱多了。

　　护国夫人握住的手忽然动了，夫人立马睁开眼睛，“夫君，暖暖。夫君！”

　　屏风外的护国公跑进来，只见刚刚睁开眼睛的公孙暖暖直起身子，往外呕吐起来，地上留了一滩黑色的血。

　　这夜，护国公府开始热闹起来。

　　公孙暖暖看着自己九岁的身体实在有些无奈。

　　大病初愈，公孙暖暖吃什么都香。

　　公孙暖暖在胭脂楼遇见了叶蓁。在众人的嬉闹之间，她才知道，叶蓁已经在为自己置办嫁妆。也就是不久之后，她即将嫁入澧川王府。

　　禹曦禾天真烂漫，容易轻信他人。而温妍活了一千多年，在姻缘殿替月下老人整理了无数红线，归册人间各类姻缘册，只觉悲凉。禹羲禾为他人做了嫁衣，叶蓁一开始就

　　小孩子怎么就一定要可爱。

　　公孙暖暖年幼，正该是口无遮拦的年纪。

　　公孙暖暖是嫡长子下的独女，叔父公孙璟有三子一女，大女儿嫁给了大魏第一宰相沈长风的族中小辈程卓乐。沈长风亲生父亲乃是南燕程家家主，当时南燕国第一家族。其母因族中变动，流落北魏，他被李家家主收养，并抚养成人。

　　公孙暖暖逛了趟街，回来就嚷嚷看上北辰郡王了。

　　公孙璟气得跺脚，她看上谁不好看上个大自己七岁的李未扬。她年幼，还有六年才及笄。六年后李未扬就二十三，一个年少，一个已经到了成婚之龄。万一李未扬在娶暖暖之前，又娶侧妃又纳小妾，暖暖岂不是要吃亏死了。

　　最后，一旨赐婚，李未扬开始了娇妻养成的漫漫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