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人生【无限】》v筱唸

18、第 18 章

　　这扰人的声音是从心脏监护仪里发出来的。那根象征生命的绿色线条，忽然大起大落变得毫无规律。

　　“不好！”李浩惊坐而起，立马去按呼叫器。

　　林絮思心里咯噔一下。她疾步冲向护士台，担心护士们对铃声反应不够迅速。

　　林妈妈惊慌失措就快要哭出来，焦急的呼喊，“小宇，你不要吓妈妈……小宇…你怎么了……”

　　医生护士几乎是秒速到达现场，以抢救病人要紧的名义，把林絮思她们仨人往病房外推。

　　“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我儿子，拜托你，拜托你……”林妈妈脚步恋恋不舍的向后挪动，口中不停的祈求。

　　林絮思同样哀求着医生千万要帮她弟弟度过危机…

　　护士在纷乱的哀求声中，最终火急火燎的关上病房门。

　　林絮思和妈妈通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张望里头的情况。
　　此刻，母女二人互相攥着对方的手，她们是彼此最坚强的依靠。

　　林俊宇，你小子给我挺住知道吗？她在心里对着床上的老弟呐喊下命令。
　　林妈妈更是紧张到身子止不住颤抖。
　　李浩站在她们身后，同样一脸担忧。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高效配合，运用各种抢救仪器有序展开抢救工作。

　　时间流走。所有的努力仍然没换到好的结果，那条象征生命迹象的绿线，最后在医生无奈的摇头中，变成一条安静的水平直线。

　　即使再没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林俊宇已经宣布抢救无效死亡。护士带着抱歉的神情拉开门。
　　林妈妈因为不能承受这个结果，几乎当场晕厥过去。不需要词句说明，她从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判断出，自己的儿子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哭喊着冲到病床前，趴在林俊宇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这是林絮思头一回见妈妈这么伤心。仿佛她们的天塌了下来，永远失去光明。

　　医生护士们劝慰节哀的话淹没在林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里。
　　随她怎么呼喊，儿子都无法听到，也再不可能睁开眼睛，正是因为明确知道这点，内心不想承认更害怕去面对，她才会如此痛苦。

　　有这样感受的人，还有林絮思。她愣愣的站在妈妈身边，床上的老弟看起来只是熟睡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呢？
　　她无法接受，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可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她只恨躺在这里的不是她。

　　李浩的脸忽地凑到她眼前。
　　林絮思清楚的见他到薄唇动，正焦急的对她说着一长串话。可是，她却是半个字都听不到。
　　好像同时失去五感那般，世界在这刹那变得寂寥无声。

　　李浩见林絮思完全处于失神状态，他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心里焦急万分。

　　忽地，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林絮思的手腕，然后将她带出病房。她只是木然的跟在他身后，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等林絮思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站在走廊的尽头，妈妈的痛苦声依旧缥缈传进耳边，但能确定的是，她们现在里老弟的病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面前的李浩正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用刚好的力道摇晃她，“林絮思，你清醒一点，冷静下来听我说可以吗？”

　　“我没有弟弟了，你还叫我怎么冷静？”
　　林絮思眼如死水，毫无生气的说出这句话，语气干涩不已。

　　喊了半天、摇了半天，眼前的人终于不像木头人，李浩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
　　刚才林絮思的样子真把他吓得不轻。非要找词语，那状态就叫“魂不附体”。

　　李浩喉结上下艰难滚动一趟，刚才为林絮思“喊魂”有些费嗓子。
　　他紧张的看了下手机屏幕，“听着。不是我冷血，你弟弟这样我很难过。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林絮思什么都不想听，她的脑袋重重的低垂着。

　　夜幕深沉，安静的过道，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回荡，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暴雨，哗啦啦的惹人心燥。
　　她没有弟弟了。
　　从小相伴成长的弟弟，从此消失不见。林絮思再也压制不住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瞬间模糊视线，她双手捂着脸肆意大哭。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妈妈怎么办，她又怎么办。

　　在这样的自责情绪里，她抬起脚却顿住，往左走不是、往右走也不是，惧怕回到病房面对那里的事情，深深的被遗弃感，好像天地间没有能容下她的地方。

　　就在林絮思无奈想选择原地抱膝大哭时，却被人一把压进结实的胸膛里。

　　那人正是李浩。
　　面前的人梨花带雨，像无助的羔羊，令他心疼到觉得必须做点什么去安抚她。
　　而他即刻想到同时下意识去做的，竟是将女孩紧紧搂在怀中。
　　他不忍心见她这么难过。

　　李浩轻拍着林絮思的后背，语气温柔，“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的有我在…”

　　就像获得批准授权似的，她真的开怀大哭起来。窗外的暴雨雷鸣，似乎在陪着她一起宣泄悲痛，哀叹这世间逝去的灵魂。

　　林絮思哭了好久，才慢慢直起身子。

　　她的泪水打湿他半边衣服，抹干眼泪见到的是李浩干净的眼眸。

　　“不...不好意思…”
　　林絮思指了指他T恤上的泪痕。

　　“小事，能帮到你就好。”
　　他的笑容依旧暖心。

　　用哭泣释放压抑的悲伤情感，但失去至亲的痛并没有因为哭过而减少。

　　李浩敛去笑容，郑重其事的看着她，“打起精神，本来有好多事想说，但来不及了。现在，还有三分钟就到零点。之前我们商量过的伺机而动。既然现在你弟弟出事，那我们必须主动验证，万一没有再次进入重启，说明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李浩神情凝重却坚毅，“那你弟弟的事…所有难过的事情，以后我陪你一起面对。”

　　林絮思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光顾着伤心难过，把重启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也许是她内心根本就不想再经历重启，一整天想的都是，老弟快些醒来日子快点恢复如常。

　　“可是，如果我们再次进入重启，说明我们并没有找到引发重启的原因，那定是漏掉某个重要环节，我们俩最好能早点见面，便于一起斟酌商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背下来，醒来之后打给我，看能不能唤醒我的记忆。”
　　李浩将号码打在屏幕上。

　　林絮思快读默背。
　　她明白李浩的意思。
　　如果时间顺流，说明生活只能继续，注定往后痛苦肯定会比快乐多。
　　如果时间重置，那将会是绝对美好的一天伊始，她们可以借机弥补失误。

　　“记住了吗？”李浩有些担心。

　　林絮思点头，“嗯。你的号码很好记。”

　　听到这回答，李浩才放下心来。

　　林絮思面对窗户站着，玻璃倒映出他和李浩的身影。
　　她很紧张。
　　万一真的结束了……

　　李浩瞧出她的不安，侧身用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微笑着，“不管怎样我都在……”

　　正当她想问，该去哪里找带血的物件求证，李浩已毅然咬破左手食指。

　　“你……”林絮思心里揪痛一瞬。
　　应该咬她自己的才对。

　　见林絮思担心的样子，李浩笑得很好看，还反过来安慰她，“事急从权，再说了这一点都不痛。”

　　盯着李浩指尖慢慢膨胀的血珠，林絮思感觉四周越来越安静，好像身处在某个虚空之境，一点踏实的感觉都找不到。

　　整个人飘啊晃啊，在没有一丝声响的环境里飘荡。忽地，她脚底失重，那感觉和从万里高空自由落地一样。

　　听力霎时恢复。
　　慢慢睁开眼，林絮思站在自家卫生间的洗漱池前，手机里播放着闹铃《夜的钢琴曲三十》。

　　视线天旋地转，她后退几步，靠着门支撑身体欣慰的笑出声来。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她心底大喜。
　　持续的眩晕加上强烈的呕吐感，远比上一次醒来严重，但她从头到尾都是笑着度过的，脸上的神情可为悲喜交加。
　　她对天发誓，这绝对是她最感激的一次重启。

　　等不适感稍稍过去，林絮思不管不顾的急急拉门而出。

　　饭菜香气取代消毒水的味道萦绕鼻尖，这感觉真好。
　　她热泪翻涌。

　　瞧见妈妈包饺子的忙碌身影，林絮思幸福感爆棚，原来生活可以这般美好。
　　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她径直走到老弟的卧室门口，她温柔的在门上敲了两下。

　　“怎…怎么啦？”
　　屋内的林俊宇有些慌的声音。

　　林絮思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家人知道他流鼻血而担心。

　　不知怎么的，屋内传来的短短几个字，她忽地眉头酸涩，眼泪再也包不住。林絮思颤着声音，“林俊宇，你转过去。”

　　闻声，林俊宇不带犹疑默默转过身，保持身体背对门的姿势。
　　僵直不动。

　　你转过去。
　　这四个字他打小可没少听，不管是妈妈善意提醒，还是出自老姐命令式口吻。
　　鼻血常态化的流，背对老姐堵鼻孔驾轻就熟。长此以往，他的身体似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林俊宇心底疑问，难道是因为许久没听过的原因，为何今天老姐的语气这么温柔。
　　这句话陪伴他成长，老姐说出口时语调变化多端，从紧张害怕到激动不已，渐渐变成淡定自若。但温柔绝对不是她的适用范围。

　　还有更奇怪的。
　　老姐人没进来，怎知他正在流鼻血？

　　太多的疑点围绕心头，没等林俊宇想太久，他整个人就被林絮思从身后紧紧环抱住。老姐的脑门正靠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面露惶恐。
　　她满面幸福。

　　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居然是唱的这出。氛围有点尴尬，林俊宇浅试，蠕动身体想挣脱老姐的“突袭”，却感觉后背的衣衫慢慢变得湿润起来。

　　老姐怎么在哭？一想到这个事实正在发生，他完全不敢动。
　　推开一个正哭泣脆弱的人不是男子汉的行为，但一直被这么抱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
　　没错，老姐很不对劲儿。

　　于是，林俊宇大声“呼救”，“妈…妈…你快来呀，我姐她梦游了…妈…快过来啊…”
　　林俊宇胡咧咧为的是把妈妈吸引过来。

　　满心自我感动的林絮思，听到老弟这样的玩笑，原本的阴郁心情多出一抹色彩，她喜极而泣，哂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破坏氛围感的高手。

　　面对又哭又笑的老姐，林俊宇更加不敢造次，直接闭上了嘴巴。

　　厨房里，听到分明是玩笑话的求助，林妈妈还是赶了过来，想看看两姐弟一大早在闹什么花样。

　　刚到门口，温馨姐弟情的和谐家庭画面，让这位妈妈欣慰不已。
　　心中欣喜，面上欢喜，美好的一天终于不再是从斗嘴开始。

　　林妈妈往门口这么一站，也算是救过场了。
　　刚好抱了这么久有点手酸，林絮思边擦泪边教育背对自己的人，让他记得好好对待鼻子之后，才起身匆忙回到洗手间里。

　　关闭卫生间门时，她听到妈妈在关切的打听林俊宇流血的情况。

　　闹铃还在继续。
　　虽然林絮思沉浸在一家团聚的喜悦里，但正事不能落下。

　　她关闭闹铃，麻溜的按下李浩的手机号码。

　　“嘟…嘟…”声有节奏在耳边回响，她期待电话的接通。

　　幸好没让她等太久，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嗓音，听上去那边环境有些嘈杂，好在不影响分辨，“喂……”

　　林絮思抑制欢喜，深吸一口气，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请问，是李浩吗？”

　　“我是，请问你是那位？”

　　她沉了沉气，自信的说出名字，“林-絮-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