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I'll never blame you，Bruce ...
-
吸音的门板和长绒地毯将屋外嘈杂的声音吸收殆尽，厚实的窗帘更是将屋外灯火通明的光线遮挡的完全，屋子里黑暗沉静得像是在水下世界。
门缝被轻轻地压开一条缝隙，阿尔弗雷德透过走廊的光线，看到经历了疲惫惊吓的小主人布鲁斯躺在床上，已经熟睡了。
“唉。”他轻叹一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却涌上一丝酸胀的情绪。他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转身向一楼的会客厅走去，汤普森医生还在楼下与托马斯老爷谈话。
门口散入的光线收了束，房间重新恢复了黑暗。床上的小身影难耐的倒数完秒数，才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视。窗外的月光从窗帘底下渗进房间里，把房间内的一切物体都染上一层微微的蓝光，而最明亮的蓝色却在男孩的眼睛里。
他蹑手蹑脚的走下床，走到被管家关上的门前。九岁的他现在很难描述自己内心的心情，或许是参杂着恐惧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或许还有的是对自己胞弟的担忧和不解。
更多的还是不解，特雷斯不停渗血的额头，苍白的脸色，洞穴下紧握自己的手，还有看着布鲁斯陌生又无措的眼神……
父亲将他和特雷斯抱回韦恩老宅，自己情绪失控哭了很久，一点没有男子气概，特雷斯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布鲁斯有点不好意思，他回忆起在洞穴底下胞弟因为寒冷和失血依偎着自己微微颤抖，还有对方给予自己勇气的拥抱。自己却差点因为恐惧不敢呼救，因为那些蝙蝠……
可他又想到这几天特雷斯的反常，特雷斯变得好安静。任凭布鲁斯怎么逗他开心，哪怕故意跟特雷斯争抢他喜爱的玩具也无动于衷。总是对这爸爸妈妈和阿福露出迷茫的神情，问什么也不回答。汤普森医生来了几次带着他和特雷斯做检查，一次又一次。
布鲁斯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阿福变得忧心忡忡，玛莎会在他询问弟弟病情的时候背过身去抹眼泪，托马斯也几乎每晚会来安慰布鲁斯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保护了自己的弟弟”
布鲁斯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他的脑子如今乱做一团。特雷斯潮湿纤细的手掌和迷茫无助的眼神在他的脑子里窜来窜去，一种无来由的恐惧和不安让他觉得热意上涌，从门板外传来的声音仿佛可以带着凉意驱赶走他脑门上的胀痛。
他想知道特雷斯的脑袋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有这种焦躁不安的胀痛，毕竟他可是裹着厚厚的纱布。
可特雷斯一声不吭的，他坐在餐桌边吃饭的时候变得阴沉的吓人，他连吞咽咀嚼都变得很慢，会在喝汤的时候一直呛到自己然后咳嗽个不停。他在洞穴里可是一滴眼泪都不掉得小英雄，却在喝罗宋汤的时候呛得掉了许多眼泪。
不行，布鲁斯，想想灰幽灵会怎么做，我们必须去搞清楚特雷斯到底怎么了，然后拯救他。
————————
程续，现在搞明白自己的名字叫特雷斯韦恩（Tres）了，称得上是一种进步吧。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S级别的豪门家庭对子嗣的关注呵护成都让他这几天无所适从。在这种纯英文的沉浸氛围中，他害怕的像个鹌鹑，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
自己的英文水准非常普通，早已过了高三巅峰阶段，大学四年勉勉强强过了个四级，是个听也听不懂，说也不敢说的哑巴英语人。
照理说自己身体是个9岁的美国小孩根本还谈不上太大的单词量，自己本想稍微憋出那么几个单词缓解一下家里的悲观氛围。可怕就可怕在那位名字和黑虎阿福一样的地中海管家，他出口的英伦腔调和六七成听不懂的高级词汇直接磋磨掉了特雷斯要开口的自尊心。
万一我单词发音不对怎么办？我说英语会不会语法有问题Chinlish啊？万一我说话有严重的中式口音，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给东洋邪术夺舍了啊？
特雷斯如今万分感谢这阔佬有两个儿子，有了大儿子被吓得大哭做噩梦做对照组，自己也受到启发开始装抑郁。事情的经过全由大儿子介绍，自己在旁听也明白了个七八成。
小男孩似乎很自责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两人被困，这两天也是噩梦不断。也许两个小孩儿本身关系很好，见特雷斯不和自己说话这孩子挺受打击，这几天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下去了。
特雷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受各种电视剧和网络文学影响，他可太知道这种童年创伤容易造成的心理变态了。尤其是这种S级别的宇宙富豪要是变态了，后果不堪设想。豪门恩怨，强取豪夺，兄弟战争……噼里啪啦的未来可能性往特雷斯脸上扇。
是时候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特雷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观察应对前来为他医治的汤普森医生。汤普森医生几乎不在他这个小孩面前谈论自己的病情，都是背过去私下与父母商议。能让他吐露消息的机会并不多，特里斯只好装傻充愣以求拖延时间，留汤普森医生在晚饭上有接触。
这个方法初见成效，治疗时间的延长让挺讲究排面的阔佬一家说什么也得给汤普森医生留饭。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全家人都觉得他有些痴傻呆捏好像更严重了。
晚餐席间，家里沉重的气氛不减。
汤普森医生“特雷斯小少爷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创口不深，只是惊吓过度造成的￥#￥%……但他一直不说话也有可能是他的左脑￥#￥%%影响他的￥%#%%，通常这种情况还会伴有右侧*&……%，吞咽咳嗽障碍还有*U(*^%*7…………”
很好，汤医生，就离谱，一句也听不懂。咱就是说正常四六级也不会这么多医学名词吧，就不能说话简单点。
特雷斯看着眼前的菜肴食难下咽，他现在听人说话都像四六级听力，脑子里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画面都有了。
什么阔佬和夫人两人戴着眼镜对他露出轻蔑嘲讽的笑“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什么管家阿福像黑虎阿福一样对他来了个乌鸦坐飞机，一脚把他踢出了韦恩家族的大门；什么蓝眼睛小正太长大后变成肌肉兄贵染了一头金发对自己咆哮大喊“我不做人啦，弟弟！”
他好多单词根本就不太可能听明白，想要强行记忆对方说过的话更是难于登天。汤普森医生此时嘴里说的根本不是英语，而是对他特雷斯本人的死亡宣判。
清醒清醒，回来回来！
为了记住对方的词句，特雷斯在心里一遍一遍模仿默念一些出现频率较高的单词，他默念的入神，嘴里吞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遇到几个单词更是福至心灵的在口腔里模拟起了发音的动作，然后忘记自己在喝汤，生生搞得自己舌头抽筋被口水呛了个半死。
一家人被他忽然搞出的动静吓了个半死，慌里慌张的把他安顿下来后，特雷斯只感觉自己在这家人眼里基本上就是个弱智了。他有些尴尬的擦掉自己被呛出来的眼泪口水。
一抬头就对上自己兄弟盛满恐惧和无助的蓝眼睛。
完蛋，凉了。
特雷斯浑身僵硬的被包裹在被子里，这个身体的母亲玛莎正在床头为他念着故事。在特雷斯看来，玛莎念给自己的儿童绘本更像是三四岁孩子的睡前读物，他大概明白了自己在这对爹妈心目中的智力水平了。
不过虽然这只是儿童读物，也是特雷斯一天下来难得的英语阅读和口语对话时间了。特雷斯对上玛莎殷切温柔的目光，又想到自己晚餐时差点让自己舌头呛死的壮举，又可耻的怂了。
他低下头假装对绘本上幼稚的粉色兔子很感兴趣，刻意忽视身后母亲受伤失望的眼神，这样的睡前故事已经快坚持一个礼拜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因为语言问题假装傻子多久，眼前这个女人对孩子的爱只让他感觉愧疚难堪。
“你应当和布鲁斯说说话，宝贝Tressy，他真的很担心你。”
特雷斯这才知道了那个蓝眼睛男孩的名字，他们应该感情很好。他想起男孩在洞穴里为他驱赶蝙蝠，抱着他呼救，又想起今晚隔着餐桌男孩惊恐又错愕的眼神。
啧
玛莎看着男孩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能压抑住心中的痛苦，然后轻柔地安抚他
“好好休息吧特雷斯，做个好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门被慢慢的合上，特雷斯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从衣柜底下翻出藏在下方的一部厚厚的词典。
感谢老天，他一早对自己的英文水平有个逼|数，感慨阔佬丰厚的家底藏书，不枉偷偷在一堆球球泡泡的西洋文字里找到熟悉的方块字。
一本医用英汉词典，此时的特雷斯还并不知道自己阔老父亲托马是个不错的外科大夫，浅薄的小市民眼界让他认为阔佬是不用工作的，只是后话。
他没什么别的素材了，只能依靠这本词典解救自己尴尬的处境了。
他抱着词典翻身上床，把被子蒙住一半书作掩护，心里激动地打鼓。就在他要翻看他的时候，门支呀一声，开了。
蓝眼睛小男孩（现在知道他叫布鲁斯了）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站在房门口，他有些踌躇，手里还捏着一本漫画。
“特雷斯，你睡了吗？”
特雷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他只是瞪着男孩大气也没敢喘。
男孩见他又闷闷地不吭声，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似的来到他的床榻前
“特雷斯，对不起。我不该不顾后果拉着你疯玩儿还一起摔倒洞里，我是哥哥应该保护你。我不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哭个没完，你一定吓坏了，我应当像个大哥的样子承担起责任来，应当向灰幽灵一样勇敢保护他人。”
特雷斯只觉得有些难堪，男孩的话很诚恳用词也并不复杂，他全全听懂了，可却听的他脸红。他看着男孩子的蓝眼睛，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该死！
“对不起，特雷斯，原谅我吧。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兄弟，永远彼此分享，彼此信任。我给你我最喜欢的漫画《灰幽灵》，请接受它吧……”
该死！快说些什么，他快哭了！
特雷斯盯着男孩拼命瞪大的眼眶还有递向他微微颤抖的子供向漫画书，感觉自己的良心见热油上煎。就一句，他还是个孩子，这不会有什么问题
“I\'ll never blame you，Bruce.”
男孩像是终于卸下得使命的古罗马斗士，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撞向特雷斯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把那本侦探漫画书郑重的塞到特雷斯的枕头上兴奋的想跳上床跟特雷斯在谈论一下有关侦探的话题什么的。
正在特雷斯感到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招架对方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那个整日蹙着眉头，说着英伦腔，活像电影反派的管家走了进来。但他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他有些欣慰的招呼布鲁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要打扰弟弟养病。
阿福管家替特雷斯收好了漫画书，又为看上去木呆呆的小少爷掖好被子，牵着大少爷离开了房间。
“托马斯老爷，这么晚了，汤普森医生已经离开了吗？”
“已经离开了，阿尔弗雷德，你刚刚听到了吗？特雷斯他……”
“是的，特雷斯小少爷开口了，我想我和布鲁斯少爷都听见了，说的很清楚有力。”
“好……好，只要能开口说话了就有痊愈的希望。我们要慢慢来，慢慢来……”
自从特雷斯反常后一直焦虑忙碌的父亲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将手抚在布鲁斯的头上，喃喃道
“布鲁斯，你要常常与弟弟说说话。弟弟生病了，他说话会变得磕磕巴巴，含糊不清。他会经常呛水、咳嗽、呼吸不畅，他的右手和右脚会变得不协调，但他只是生了个小病。他会好的，多陪他说说话锻炼，他会好的……”
“好的，爸爸，我会永远保护他的。”布鲁斯心想，当然是这样我们是兄弟，我会永远保护他。
“我们一起保护他，好了现在乖乖去场上睡觉吧，小侦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I'll never blame you，Bru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