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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不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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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饭后，S大的操场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学生，有的穿着刚换上的运动服，正在石阶上做热身；有的则招呼上三两个好友，一起围坐在草地上天马行空地聊；像裴羽这种单个前来，双手插在校服衣兜里满身落寂的前行者，倒是很少见。
总有路过的学生，会偏头好奇地看上那么两眼。
甚至有小女生断言，这位漂亮的小哥哥一定是失恋了，正在独自舔舐伤口呢。
还未恋爱就承受“失恋”痛苦的裴羽，并没有在意这些或好奇或探视的目光，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顺着人流前行的方向，一路向前。
“你和杨哥到底怎么了？你这几天怎么老是不回寝室，总和我睡也不是事儿啊。”
“我和他做不了朋友了。”
“为什么？你们之前关系不一直挺好的吗？我记得有一次谁说他坏话，你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人家揍了，拉都拉不住。”
“那是因为我把他当好哥们，自然见不得别人欺负他。可是......我哪里知道他妈的这狗日的居然想上我？”
“......哈？”
“反正那寝室我是住不下了，现在想想他之前对我的好是有所图谋，我的胃就忍不住直犯恶心！”
“......靠，兄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还能真被他操了不成？我现在反正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他，我只希望，能赶紧换个寝室！”
“那你得和班导赶紧申请了。”
“......我知道。”
......
两个男生肩并肩从裴羽左边走了过去，微凉的风将那段话一字不落吹进他的耳朵里。他慢慢停住脚步，看着那两人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密集的人流里。
头顶突然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砸了一下，裴羽顺手摸了下来，是一片树叶。
他抬起头，看见秋日里枯黄的落叶，如失去生命的蝴蝶，纷纷扬扬，漫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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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一开门，便看见自己书桌前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见到他时，那人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裴羽的视线落在了他左手的蓝色封皮笔记本上。
“你在做什么？”
沈星言很少做偷鸡摸狗的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挥一次，便被正主逮了个正着，实在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但好在他脑子还算灵光，立马道：“我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课有些没听明白，本来想亲自问你的，可你今天不是没回来吗？我求知若渴，求学心切，就翻来自主学习学习。”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裴羽自然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倒是没当面拆穿，随手关上了门，然后走过来问：“学会了吗？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吗？”
“那倒不用，不用，”沈星言赶紧摆手，将笔记本小心翼翼正正方方地摆放回去，他两步撤出了裴羽的座位，然后真心实意地补充了一句，“你的字还挺好看的。”
裴羽六岁起就学书法，字虽说不能堪比大家，行云流水还是不在话下。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瞥了他一眼：“哦？你突然知道自己的字不能见人了？”
“......”
这怎么好端端还人身攻击了呢？看来得切话题。
沈星言屁颠屁颠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轻轻放在了桌子一角，就差给他按肩捶背，裴羽扫了眼那八分满的水杯，没有说话。
沈星言倚着柜门没走，盯着裴羽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裴羽说：“吃饱了，散了会儿步。”
沈星言“哦”了一声，又问：“那下午放学呢？你去干嘛了？”
裴羽终于抬眸看向了他。
沈星言立马解释道：“我就听别人说的，班导喊你放学后去她办公室。”
“她是不是又问你我学习的事？你就和她说，我已经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她别老是逮着你这个班长训。要真为上次的倒数第一气不过，你让她直接找我。”
裴羽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沈星言担忧道：“她真又为这事儿为难你了？”
“没有，”裴羽沉默片刻，语气轻柔道，“她夸你了。说你进步很快，她很欣慰，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奋进。”
“......她真这么说的？”
“嗯。”
“呵，我说呢，她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你这一进门脸色这么难看，倒是把我吓够呛。”
“沈星言。”裴羽喊了他一句。
“嗯，”沈星言应道，“怎么了？”
“班导说，之后我们这里要加两个人来。”
沈星言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我们的室友会多两个，”裴羽顿了一下，补充道，“这里会更热闹。”
沈星言蹙了下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才还上扬的眼尾此刻透着一股沁人的寒意。
“我不同意。”
裴羽在座位上兀自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拒绝，什么原因也没问，什么理由也不给。
他站了起来，面对着沈星言道：“沈星言，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本来就是四人间。”
“那又怎样？我们两个住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就非要加人进来呢？”
“那又为什么非得我们两个人呢？”
裴羽回的很快，语气甚至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怒意，沈星言愣了半天，他给不出回答，终于低声问了一句：“裴羽，你是不是从来就不想和我住？”
裴羽垂着眸子没看他，所以沈星言看不见他眼底压抑着快要汹涌而出的情绪。
良久，沈星言问：“我就想知道，班导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裴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就又变得如水般平静。他抬起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仿佛此生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
“我同意了。”裴羽平静道。
听到这句回答，沈星言眼尾微微泛红，他用力抿了下唇，突然自嘲地笑道：“好，我明白了。”
沈星言一直往后退，猛地撞上自己身后的椅子，差点绊倒，裴羽下意识想要上前，只见他不甚在意地用力往后一拉，整个人便沉闷的背对着他坐下。
裴羽站在他身后，微微伸出的手落寂的在空中握了一下，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他们之间，好像就这样又回到了原点。
相互冷漠，相互不爽，相互厌弃。
也好，不是吗？
现在的愤怒和埋怨，总比以后厌恶地作呕，要来的让他容易接受的多。
裴羽落寞地笑了笑，然后背对着沈星言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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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言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裴羽要同意让其他人住进来。虽然说这是班导的意思，但如果他们都拒绝的话，班导也不会非得逮着这一间四人间耗着。
说到底，这就是裴羽自己的意思罢了。
沈星言靠在椅背上，死活想不明白裴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起身拉开椅子，直接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平常微微上扬的眼尾此刻都快压成一条直线，无事三分笑的眼睛透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他打开水龙头，想就着凉水洗把脸，水停了。
然后挤牙膏，牙膏没了。
扯毛巾，毛巾掉了。
他忍无可忍，直接踹了身边的桶子一脚，桶子“砰”的一声砸在了瓷砖上，无力地滚动了几圈，最终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他很少发火的。
了解他的人，不管是以前的老师还是亲戚朋友，都说他性格好，什么事都没所谓，什么事都看得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或许是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居然也遇到了万年冰，想真心交个朋友，人家却根本从未放在过心上。
沈星言收拾好情绪出门，裴羽正翻着一本书，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常年别在耳后的碎发此时散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他收回视线，走到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结果水太烫，玻璃杯不隔热，沈星言猛然松开手，玻璃杯应声落地，碎裂开来。
他下意识就去捡，被人喊住：“别捡，割手。我去拿扫帚。”
结果沈星言魔怔了一般，一边喃喃道：“没事没事。”一边依旧用手扒拉着碎片。
在他眼里，那满地冒着热气的水，仿佛都变成了一碗温热的褐色汤药。
裴羽拿着扫帚过来，看着沈星言不听劝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把拉住他道：“沈星言，我说了，不要用手捡，这不过就是一只杯子而已！”
沈星言猛地甩开他的手道：“这不只是一只杯子！”
见到裴羽迷茫的眼神后，突然无力地笑了一下。
他轻轻捏了捏那些碎片，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他点了点头：“对，只是一只杯子。”
裴羽抿着唇，将他拉起来按在了椅子上，然后细心地捡干净他手里的碎片，扔进了垃圾篓里。
再用扫帚和拖把，将寝室重新打扫干净。
沈星言就坐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裴羽走进卫生间，看见满地的狼藉。他垂着眼眸，平静的将桶子扶正，打开水龙头，片刻后，清凉的水徐徐涌出，他清洗干净掉在地上的毛巾，然后挂在了栏杆上。
出来的时候，沈星言突然对着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似乎是真的累了。
裴羽步伐微顿，没有看他，然后走到自己桌边拿了一瓶红花油，站在他面前说：“右裤腿卷上来。”
沈星言只是抬眸瞧了他一眼，便乖乖照做了。
裴羽蹲在他身边，看见大腿外侧一道紫黑的淤青。
那是他昨天用力推开沈星言，撞在椅子上留下来的。
他收回视线，拧开了瓶盖。
沈星言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不是因为裴羽不好，不是因为他的心难以捂热，而是他太好，好到让他彻底明白，从此以后，这份温柔不会再只属于他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