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君》木腻

3、开端（二）

　　湄川是个小地方。
　　阴雨季唤醒了霉菌的生长欲，招待所的墙面便长满了灰绿色的霉点。
　　“一股霉味，”何桢嫌弃地在空气中扇了扇，“我说，反正都管报销，怎么不去住酒店？”
　　“没必要。”萧以徇随意地挑了把椅子顺势坐下。他从手环中调出一份录音，老头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那个人，像竹子一样……没看清脸，挺瘦挺高的……没出来吧，我跑的时候还看到他站在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不是人呢……门不是我开的……钥匙没丢，警报器也没响，他只能从里面打开了……那里面有啥你不知道？都是些……哪能啊，我都被吓了一跳……得罪人？我遵纪守法的很！不可能不可能……嘿！小伙子，你别诬蔑——”

　　萧以徇按下暂停键：“源头我看了，没有什么异常，痕迹也找不到。”
　　“那不是跟前几次一样？”何桢有些郁闷，“要不是潘写的报告，我都要怀疑异监司又判断失误了。”
　　潘，全名陈潘，异监司二把手，能力“千里眼”。
　　“还是要先找到那个人。”

　　跟一根竹子一样，是苏恙最常听到的玩笑话。
　　不过，以后应该是听不到了……窗外是一帧帧闪过的风景——他正在乘坐区跃车。这是最早的一班车，从湄川出发，直抵际区。
　　他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今日是三司门下备员营公开招生的日子，各地的能力者蜂拥而至。哪怕是湄川这么一个占地不到夏国总面积千分之一的地方，能力者也坐满了一车。

　　“欢迎，际区欢迎您。”
　　柔和的机械播报音响起。明黄的灯光一瞬间熄灭，黑暗猛地袭来。下一秒，所有舱门都打开了，阳光如潮水般涌入。
　　直到脚接触到实地，苏恙才从一种恍然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眼前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使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乍一看，竟让他有几分心悸。

　　际区是“玻璃内的世界。”
　　它，一年到头都温暖如春，明明很少下雨，却依然水汽充沛。绿化缀在一座座高楼间，旁边的水雾被阳光照射着，有一种近似于彩虹的光感。
　　鲜活着，昂扬着——是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
　　苏恙也不例外。

　　视频里的男人下巴上粘着一把大胡子 ，硬生生地将一张俊脸衬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又是什么情趣？”拍开何桢扶在肩头的手，萧以徇笑问道。
　　“你觉得呢？”男人冷哼一声，“求了半天让人‘抓取’一下你要查的东西，打开一看就是把骨灰。啧，这就是代价。”
　　“抱歉，”萧以徇坐直了身，“结果如何。”
　　“不如何。气息太谈了，只能判断出‘他’离开了湄川。不过有一个地方‘他’的气息偏重，你可以去看看。”
　　“谢了。”

　　何桢终于止住了笑，没骨头似的歪倒在沙发上，对男人勾了勾手指：“潘，我教你几招怎么样？保证重振你的夫纲。”
　　“呵。”
　　——视频挂断。
　　“真冷漠。”何桢点评道。

　　湄川远郊区，在十年前也是一块炙手可热的开发区。
　　有一家公司打着“创造田园生活”的口号，像模像样的在这开了楼盘。预售之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可惜峻工之后，主楼塌了，导致七八人受伤，三人死亡。公司资金链断裂，打官司打到破产，这楼盘也就这么废了。
　　现如今，也只有少数无业游民和流浪汉在这住着

　　“一个一个查？”目测了一下住户数，何桢提议道，“剩下的人还能在周围打听。”
　　“半小时后集合。”

　　“根据信息，这里有三个符合身形条件的，但其中两个没有离开湄川，一个年龄不符。”
　　队里的记录人员接着说：“周边排查倒是有一个人符合，在附近的小店打工。爆炸发生那天没有来上班，直至今日也没有出现。183cm，偏瘦，应届毕业生。和他一起打工的人对他的了解有：父母早亡，几乎没有与亲戚来往过。登记的名字是叶登，但不确定真假。”
　　萧以徇问：“有照片吗？”
　　“有。”

　　照片里的人面容清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褪的青涩。
　　何桢拍手：“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