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因原》木知

1、第一章 求婚

　　车子从医院的地下车库驶出，沈默才注意到天色已晚，门诊部灯火通明。她以前很喜欢看房间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特别是小区住户的，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家的感觉。
　　灯光中的人可能无法体会，窗外遥望着的人心中的欣羡。

　　在医院门口，与一辆救护车正面相遇，段迪停车让行。
　　沈默看着那急促闪烁的灯光，心下凄然。
　　救护车后头紧跟着的竟是两辆警车，沈默不自觉的侧头。

　　N市经济发达，沿路商店酒楼林立，灯火璀璨，繁华如梦。
　　沈默在车子启动好一会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从刚才开始便紧紧握着拳，手心里全是冷汗。而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飞过的路灯，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一样，连成一条线，不同的是它们的背景。
　　她看的有些眼花。

　　沈默按下车窗，让初夏的夜风拂在脸上，吹在身上。
　　五月底的N市，白天的气温有时很高，到了夜里，总还是有些凉。
　　风其实不大，段迪驾驶座的窗子原本就开着，因为车速的关系，沈默一开窗，就显得特别急。
　　沈默上身穿的是短袖雪纺，胸前层层叠叠，迎风舞动，配上她一头飘逸的长发，柔美动人，却也有些冻人。
　　只是沈默喜欢这种不过分的冷，很喜欢。
　　她感觉自己一下就清醒了许多，一片清明，感觉到自己还在这座城市真实的生活着，而不是浑浑噩噩地梦游一般。

　　也许，有人会认为，若是一场噩梦才好。
　　可，事实是它不是梦，永远都不会是。
　　既然如此，与其自欺欺人般的逃避，不如坦然接受现实。
　　更何况，已经有一个在那里梦着了，梦的好久，好久。够了。

　　段迪看了她几眼，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覆在她的手上，很冷。
　　她的手经常是这样，好像怎么都焐不热，不过，也有变得火烫的时候。她自己也许不知道，他却很清楚。

　　“怎么，心情不好，李医师又跟你说了些什么？”段迪捏了一下她的手。

　　“不是，没有。”

　　遇上红灯，段迪停下车后便侧身看她，将她的左手翻转，十指交缠。
　　她的手很软，皮肤细滑白皙，她身上的肌肤更是柔滑。
　　她却只是看着车窗外，似沉思，又似，发呆。

　　右边车道上的是一个车队，统一的黑色奥迪，外壳上粘着彩带。带头的则是深蓝色奥迪跑车，前盖上摆着一盆花，上头立着两个小泰迪熊，一个穿白纱，一个着黑西装。
　　跑车是在绿灯后段迪超车，沈默才看到的。

　　“你今年多大了，32？”沈默突然转头问他。

　　“怎么突然问这个，嫌我老了？”段迪玩笑般的说到，觉得她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嫌他老，他看上去绝不到30，样貌更是英挺俊朗，城中女子少有不对这个叶氏集团执行总裁，亦是叶氏少东倾心的，个个趋之若鹜。

　　“我上午去了疗养院，爷爷收到一份老战友的请帖，他的小孙子结婚。”

　　段迪没有回话，静静的看着前方，沈默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沈默口中的爷爷是段迪的祖父段亦仁，段迪的父亲段庆国早年因公殉职，母亲叶琴自丈夫死后，长居海外，甚少回国。段家爷孙俩的感情很好。

　　段迪此刻心里的想法是，沈默难道想和他结婚？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先不说她才20出头，就是她平日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会突然想用婚姻套住他。
　　她一向，很有分寸。

　　沈默一个下午都呆在医院病房，考虑了很久。其实她已经想了好些日子，段亦仁曾多次提过此事，只是都没有明言，她也就在一旁装傻。她清楚段亦仁的意思，明白他的顾虑。她也知道，段迪亦是心中有数。

　　沈默轻轻吐了一口气，“爷爷很希望能看见你结婚，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不如，不如尽快结婚。”

　　段迪左边的嘴角动了一下，很轻微。

　　“合适？老爷子现在也就看你挺合适。”

　　沈默在心里苦笑，她怎么会合适。
　　若是过去的她，还能算得上是灰姑娘，与王子结合，让世上憧憬着童话故事的少女对现实抱有希望，也算造福社会，美化人心。
　　灰姑娘虽然是个受尽欺凌的弱质平民，但至少身家清白。
　　她呢？段家要是有了她这么个儿媳，怕只会抹黑段家，给叶氏塔台。
　　段亦仁对此虽不甚在意，对她也很是亲厚，但事实摆在那，无法更改。

　　沈默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结婚。”

　　在市中心开车其实没什么机会到达限速，红绿灯多的让人恼火。
　　沈默话音刚落就又遇到红灯，段迪侧头看她，眼如墨玉。

　　沈默抢在他前头开口，急急接着说道：“我是说假结婚，你弄张像样点的结婚证应是很简单的，不用摆婚宴，也不必对外宣布，我的年纪还小，家里又••••••找几个理由，就说以后想办了可以补，爷爷也不是喜欢铺张的人，会同意的。你放心，我清楚我的身份，我的处境，不该管不该问的，我同样统统不会做。”

　　段迪被她的这一番抢白弄的有些，有些尴尬。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损失，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么好的提议，毕竟老爷子的日子不多了。看了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起步上路。

　　“怎么突然想这么做？”他心里其实明白，她是想报答他，她一直都是在报答他，用一种可以说是交易的方式。

　　“我想有个家。”沈默说的是实话，虽然只是回答了他问题的一部分。“这是要去哪？”沈默发现这条路不是去公寓的。

　　“去买点东西。”段迪淡淡地说到。

　　段迪拉着她到一家珠宝首饰店，店名是几个飘逸的字母，沈默不认得这个牌子，但能开在N市著名的奢侈品大道，价格和品质可想而知。
　　服务员笑容甜美，热情招待。
　　段迪说要看看钻戒，服务员一次性拿出了好几款，沈默瞥了几眼，拿了个钻石最小的。

　　“就这个吧。”说完就准备往手指上套。

　　段迪伸手拿过戒指，另一只手托起沈默的左手，缓缓地替她带上。这样的画面每个年轻女子都会有过设想，幸福的，甜蜜的。
　　沈默愣了一秒，然后拿起男戒准备给他带上，刚到第二个关节，段迪突然将手指弯曲，戒指就卡在那里。

　　“我带这个不太方便。”

　　沈默僵住，“嗯，我明白。”

　　段迪的身份加上和几个女明星传过几段绯闻，也算N市半个名人，若是被记者发现带着个婚戒，确实不太合适。若是再让人知道她的那些琐事，就怕连叶氏的股价都会有波动。
　　段迪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不妥，虽然只是形式，而且是假的，但这样明显的表示确实会另她难堪。

　　“还是带上吧。”

　　段迪又把手指伸直，主动往前推进，戒指就顺势套了进去。沈默的手本就扶着戒指，这样一来倒像是她给带上去的。

　　两人立在电梯里，沈默低着头，双手交缠垂在身前，食指和拇指把玩着戒指。段迪放松地靠着电梯，默默看着她，一派慵懒，潇洒迷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顶楼打开。
　　段迪率先出门，沈默跟在后头。
　　段迪按下密码开门，沈默刚进门还在奇怪他怎么不开灯，下一秒就听见嘭的关门声，人也被推到门板上，高大温暖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唇也被堵上。

　　沈默感觉他今晚特别的热情又异常温柔，湿热的吻从嘴唇到下巴，到脸颊，在耳垂处流连，又转到颈项，胸前••••••
　　她随着他，载浮载沉，一次又一次。
　　终是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段迪抱她去洗澡也没有完全醒过来，就那么迷迷糊糊地任他抚摸冲洗。

　　发觉他起来，也准备起床给他准备早餐，可身体实在是疲惫，不觉呢喃了一声。

　　“你接着睡吧，不用起来了。”

　　沈默本想应承下来，转念一想，咬咬牙还是起来了。

　　段迪出门前，沈默一边给他系领带一边对他说：“爷爷想回家住，医生也说没问题，我们过几天就接他回家吧。”顿了顿，又说，“我们不如也搬去，我好照顾他。”

　　段迪想了几秒，“嗯，也好。”

　　结婚证没两天就弄好了，段迪和沈默一起去接段亦仁。
　　段迪跟他讲了结婚的事，解释了不摆酒，不外泄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们说的做吧。”看了看沈默，见她笑眯眯的，又说：“这样也好。”

　　段亦仁对沈默很是喜欢，若是没有那些事，她该是个很好的孙媳妇。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寓里，让段迪的秘书开了门，地上丢着段迪的西装外套，水杯摔碎在沙发旁。
　　推开卧室的门，里头一片狼藉。
　　男士衬衫，西裤，撕破的女士睡衣，凌乱的丢在地板上。
　　段迪拥着她躺在床上，盖着一条深色棉被，两人的手臂都露在外头。
　　段迪的手搭在她身上。
　　她的双手却被领带绑地死死的。
　　她的脸隐在乌黑的长发中，更显苍白，额头上紫了一块。

　　分明是一个案发现场，当真是荒唐又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