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灯火阑珊处》汩予

1、冬雪

　　雪，满目的白雪，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这一方不算大的天地。北国的冬天总是如此干净，仿佛这世间只剩下白这一种极致纯净的颜色，再染不下别的。
　　先前门庭若市的街道也变得安静下来，再不见伙计的吆喝和老汉的大笑，只余留下一两道浅浅的脚印，以及从暖烘烘的屋里冒出来的缕缕白烟。
　　却是瞧见，本该人迹罕至的小巷，悄然沸腾了起来。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印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一声又一声激动的谈论哈出道道白雾。人们冷得颤抖的身躯，也无法阻挡那蓬勃的热情。
　　路旁一户人家被吵得烦了，猛地推开了吱呀作响的纸糊的窗户，大骂道：“吵什么吵，大冬天的不在家里好好地待着，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徒扰人清静。”
　　路上正高兴的人也不恼，扯着嗓门道：“老乡，这倒也不是非要闹你，是今儿个，封嗓五年的徐爷来唱戏了！哥俩个可不得激动会儿。”
　　“徐爷？怕不是徐庭华老板。”
　　“自然，除了他这京城还有哪个敢称自个为爷的。”
　　那人听了，也顾不上阵阵吹来的寒风，忙道：“今儿唱的什么戏，可是穆桂英？”
　　话音刚落，便飘散在了缓缓蒸腾的水汽中，伴随着潮涌般的人群流动，再不见踪影，先前答话的伙计也不知去了何处。
　　那人瞧着这愈发热烈的场景，望了望窗外飘的大雪，忽咬了咬牙，狠下心去，一把裹上屋内搭着的大衣，猛冲进这冰天雪地中。倒是家里的娘子望着丈夫远去的身影，饱经风霜的脸庞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疑惑。
　　一滴晶莹剔透的雪花也被风卷起了柔软的身躯，它飘啊飘，飘过愈发拥挤的人群，穿过窄窄的小巷，躲过泛着丝丝凉意青砖绿瓦，滴落在鲜红的戏服上。
　　半抹了油彩的稚嫩脸庞闪出一丝惊喜，对身旁的那抹熟悉的身姿道：“师哥，有雪！雪落在我衣衫上了。”
　　“可又是孩子心性，这雪还少见了吗，也就是你天天在温室里养着，放那外面瞧瞧，谁见了雪不暗地里骂一声脏。”未曾等到大哥回话，二哥便抢先一步道。
　　徐霜降不满地甩了甩头，平白被自家二哥说了一顿，像是一盘冷水浇在心上，瞬间熄灭了头次登台渴望倾诉的欲望。转头便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家温润的大哥，似是想要讨点甜头。
　　却不料身后的二哥瞧见这一幕，懒懒道：“某些人自个没本事，只会找人帮忙出气，没出息。”
　　“徐寒露！你说谁没出息，一天天的，又没人惹你，无端说我干嘛，你才没本事呢，只会动动嘴皮子。”
　　听到小师弟们吵声愈发激烈起来，徐秋分方才插嘴道：“你俩又在这闹作甚，寒露你呀一紧张就会乱说话，而霜降，一紧张就想说话，你俩偏要凑一块，每次却又都吵的不可开交。平日里也就罢了，可今日师傅登台，多少也得消停点了吧。”
　　闻此，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终是消停了。默默闭着眼，感受着脸上逐渐涂抹的油彩，心中的不服气也就慢慢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