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与茶》比个欣

4、第 4 章

　　她好像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尹晓旦往脸上泼了两抔凉水，冷静下来。生活已经很累了，还是别再分心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手机里，程羚和岁甜甜都沉默了下来。稍后，程羚想辩白几句：

　　“谁叫你这么实诚！干嘛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是外地人！不能先培养培养感情，等有基础后再说吗？”

　　“瞒不过去的，人家只会觉得我耽误他时间。”尹晓旦回。

　　程羚被噎住，但也讲不出个所以然。

　　她们两个都承认，虽然尹晓旦说的很颓废很丧，但也是铁骨铮铮的现实。

　　尹晓旦向来以99%自居。

　　意思就是，稳妥发生在99%人身上的事情，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会，馅饼就长那么大，它只能砸中1%的人。

　　尹晓旦每次刷手机，都能刷到一两个配图精致的帖子。华丽的女子站在豪车豪宅旁边，感恩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她们有人家徒四壁，有人坦言父母早亡，但无一例外，她们都遇见了一位好有钱、好英俊、好伟大的真命天子，视她们如公主，美美地娶回家，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过上了公婆抱团宠的幸福人生。

　　尹晓旦刷到此类帖子，淡淡划走，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

　　“那…”

　　程羚打破宁静：“好的你又不要，你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子的嘛？”

　　“唔…”

　　尹晓旦洗完了脸，揣着东西来到墙边木质的书柜一体桌，打开化妆镜的灯，对着镜子摘耳环。

　　“我也不知道。”她坦白：

　　“但出来工作一年，也经历了些。我明白，人都有各自的磁场，其实人们结婚，内心最终，都在寻求阶层对等，因为这种感情选择最省心。”

　　“你可别！”岁甜甜立刻喝止住她：

　　“不能找，你家里什么条件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要真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那不把我们心疼死啊！”

　　这话一出，三人之间又产生了一阵沉默。

　　尹晓旦不说话了，目光定住，瞳孔逐渐，晕染出浓郁的哀伤和悲痛。

　　她的原生家庭…

　　算了，还是不提为好。

　　总之，不是有福之门。

　　“不结婚了…”

　　尹晓旦尴尬地扯出一丝惨笑：“谁娶我，谁倒霉。”

　　“呸呸呸！”见她这样，岁甜甜和程羚都发急了。岁甜甜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将就，向往更好的生活没有错，不高攀有钱人，但至少也要找个小康家庭，不再跟以前那样受穷受苦了呀。”

　　“就是就是！我们小尹又不是没有人追！”程羚附和道：“就像任勉，他还在天天打听你的消息呢！”

　　程羚一哽，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慌慌张张地缩头，去瞅聊天框里的岁甜甜。果然，岁甜甜听到这个名字，眼底冒出火花。

　　“你还敢提他呀！”岁甜甜怒吼道。

　　“我…”程羚气势上矮了半截：“任勉…！他是我打小的同桌，大学也跟咱们学校相邻，我们两个的交情，不可能那么容易断的嘛…”

　　“呵…”岁甜甜冷笑：“如果他还是想通过你，继续纠缠小尹，你就替我警告他，不可能！”

　　程羚咋舌，没办法接岁甜甜的话，只能干干地晃了晃身子，有点心虚地去观察尹晓旦的反应。

　　尹晓旦根本没反应。

　　脸上是，心里更是。

　　时光不可逆，过去的事情俨然已经发生，无论再怎么补救，也无力消除。尹晓旦清楚，现在，自己不管活成多么全新的模样，只要碰到大学里的旧识，甚至只在宿舍三人之间，耳边都难免被提到这个名字，这个人。

　　任勉，前男友。

　　他和程羚青梅竹马，从一年级起就是同桌，两家也住在一个小区的前后楼。他个子不低，长得好看。不过，跟程羚这种高考一般般，但大学逆袭，考研成功上岸名校的后发之秀不同。任勉是妥妥的清北苗子，自上初中，学校开始成绩排名起，就没考出过年级前十，高中时斩杀各种各样的竞赛，最高拿过国二级的物理奖。

　　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任勉搭乘飞机，飞到东华市参加自主招生考试。于是，在填报志愿之前，便收到了降二十分录取的通知。

　　东华市【东华交通大学】的王牌专业：电气工程。

　　而东华交大旁边的旁边，旁的N次方边，东华市一座高速路口下，就是尹晓旦她们三人的母校【东华师范学院】。

　　老同学都在一个城市，任勉便经常跑来找程羚玩，一来二去难免和岁甜甜、尹晓旦混了脸熟、打了招呼。于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程羚便撮合任勉在岁、尹二人中处个对象，将他入赘到502中。

　　任勉当时说：“行啊，看看呗，不过，我不找比我年纪大的。”

　　因为这一句话，尹晓旦便害羞窃喜、受宠若惊地被拉到师大门口的一家重庆鸡公煲里，坐在了任勉桌子对面。

　　然后和他谈了一段不是很舒服，散场也不怎么体面的恋爱。

　　算了，过去式了。

　　“程羚。”尹晓旦把耳环收好，慢悠悠地说：“如果任勉出事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能帮则帮…”

　　她一个后仰：“但如果想复合，还是不要了吧。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好吧…”程羚垂头，明显看出她心还是偏向任勉。

　　“喔——”尹晓旦打了个哈欠，戴上眼镜：“11点了，睡觉吧姐妹们，明天还要上班。”

　　“好的。”时间真的很晚了，镜头里的两人纷纷点头，接连退出聊天。本次通话时长79分钟。

　　尹晓旦关掉手机，抓紧时间换上睡衣，抱着脱下来占满饭味烟味的衣服到洗手间，放进盆子里，蹲下开始搓。

　　走廊里有个旧旧的公共洗衣机，免费，但她嫌脏没使用过，一直都是手洗。

　　她的这间宿舍，30平米的一居室，配了一个能洗澡的小卫生间，外面两张床，床对面两张一样的书柜桌，中间的衣架是尹晓旦另外买的。阳台设计的比较人性化，两头一边是灶台，一边是洗菜池，上面便是一排晾衣撑。

　　住宿条件不能说不简陋，何况集体宿舍也不太方便，所以有些人会另外租房子。

　　尹晓旦洗着衣服，想到什么，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手机银行。她有两张银行卡，一张红色的工资卡，也用来存钱，一张蓝色的是从小就在用的生活卡。

　　蓝卡上还剩下90块零几毛，上个月没花完。月底了，7月份工资已经到账，尹晓旦转了2400到蓝卡上，安排8月份的生活费。

　　她向上扫了扫交易明细，去年九月与【鑫光】签的合同，实习期间绩效减半，转正半年工资确实涨了不少。这个月因为加上半年兑现，工资达到惊人的一万七，平常都是一万出头的水平。

　　在这寸土寸金，消费极高的京海市，与人合租一个二居室，一个月房租也得三千多，尹晓旦舍不得这笔额外的开销，转了正，她也想存点钱，所以她还是决定住宿舍。

　　虽然条件不好，但人家免房租呀，只掏水电暖网钱它不香嘛？

　　免房租也不是一直免的，公司只给在职员工免费两年。尹晓旦搓着袖口，心说两年还早着呢，到时候再租房子找室友也不迟。

　　洗完衣服，尹晓旦又不太困了。

　　她拉上窗帘躺上床，翻弄着手机，点开唐斯培的主页，就在刚才，他设置了个【宅】的状态。

　　接着点开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街拍，只展示一个月的动态，只有寥寥几条，转载一下交易所的宣传页，或者母校的宣传页。

　　没什么信息呢。

　　——

　　第二天天亮，尹晓旦正常上班。

　　来到京海市后，她实打实发现了大城市和小城市的差距。

　　在她的家乡，穷乡僻壤省，名不经传市里的鸟不拉屎县，夜晚9点钟后，街坊便过渡到了寂寂人定之时。

　　而在京海市，无论何时何地，街道上永远充斥络绎不绝的人群，凌晨两点的人民大桥上，沿途叫卖依然火热，就好像天不会黑，人不需要睡觉。

　　永远都有人在奔波忙碌，这里是货真价实的不夜城。

　　所以京海市地铁三号线——

　　就他妈跟面饼包裹的肉馅一样。

　　慢吞吞，人挤人。

　　尹晓旦今天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然后发现…

　　没用。

　　她还是以一种别扭勉强的姿势，夹在人缝间，一路听着各种音色的“哎哟我靠”进到了【鑫光】。

　　刷脸打卡，走到自己的工位，尹晓旦接了杯水，把没写完的对标数据表和审批单补齐，相当于把上一个项目的工作收尾。

　　忙完已过半上午，太阳已冲破高楼，透过路边的树叶，破碎地撒在尹晓旦办公桌上。

　　【鑫光】总部设在这座写字楼的14层，日光火辣，炙热地让人眩晕。液晶屏幕像被铺了一层纱，朦胧地有些看不清。

　　尹晓旦打开抽屉，掏出放在最底下的，几本旧得发黄的笔记本，翻开，纸张早已破烂，然而笔迹工整，有些页数为了防止字体被氧化模糊，用胶带把整页纸包了起来。

　　这是【鑫光】成立至今的法务案例和一些笔记。尹晓旦趁着忙里偷闲，铺开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