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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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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绿竹叶掩盖下的书房格外幽暗寂静,血迹顺着脉络蜿蜒地爬上少女被掐得发青的手背,她细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发僵的后背冒出冷汗。
屋外吹吹打打,还点燃了爆竹,爆竹的尘屑从后窗飞溅进来,与架上的青瓷瓶瓶体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猛地清醒过来,一把身前的男人推开,在血水弥漫的桌案上翻找着什么。
是一张泛黄褶皱的一纸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文绉绉的语言,少女稚嫩的指头却唯独在落笔处那三个上面细细摩挲。
“薛……窈……巧?”她有些许迟疑,颇为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语落,她把纸张仔细叠放在衣袖中,头也不回地纵身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这是杨姒第五次在这间破烂草屋里醒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丫鬟的哭声从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见杨姒好好地坐在床上,脸上浮现喜色,顺势就跪在地上,朝着窗外望着青天,神神叨叨地喊道:“谢青天老爷的垂怜,让我这命苦的主子活了过来……”
还没等丫鬟念叨完,杨姒就起身出了房门。丫鬟连忙起身,追着杨姒跑了出去。
杨姒吐出一口浊气。
某日,她只是吃饱喝足了准备进入梦乡,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不靠谱系统把她抓进这个故事里来,系统的目的很简单,让她帮助故事主角达成目标。杨姒本以为事情简单,却没想到系统已经关闭。
杨姒只好自己去找主角,经过第一次过于离谱的失败,系统终于重新出现助她点亮经商天赋,并且给杨姒带来一个主角雷达。
但即便如此,杨姒还是失败了三次,她也恳求过系统给点好用的东西,或者提示也成,但系统却再也没出现过。
丫鬟提裙跑了出来,只见自家因为脑子不怎么好使所以被府上仆妇陷害的苦命小姐,此刻正坐在荷塘边,脚尖有一脚没一脚地踢在靠岸的绿荷叶上,夏夜习习凉风轻柔地掀开她额角的碎发,上面有一个花瓣似的胎记。
丫鬟叹一口气。若不是这个胎记,杨姒也不会被在扬州客居的荣家老太爷相中当孙媳妇,若如不是被相中当孙媳妇,杨姒早就去舅舅家享福了,哪还会因为痴呆被关在这简陋的茅草屋里呢?若如不是这茅草屋太过简陋,怎么会白日失火,害得小姐差点没了命!
突然,丫鬟耳边响起“扑通”一声,本在荷塘边杨姒没了影子,丫鬟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大喊,就见竹林中一华服男子策马而来,纵身跃入荷塘之中……
春燕穿过泥泞的街巷,欲要衔来木枝在檐下做窝。可是它却停在红墙高瓦上迷茫张望,鸟窝不见了。梁柱下两个丫鬟成行,一人拿着竹竿,一人拿着草编的鸟窝,趁闲悄声嘀咕着什么。
“怀孕了?真的假的?”拿长竹竿的丫鬟有些惊讶,突然提高了声音。
拿着鸟窝的丫鬟有些不服气:“陈素大夫亲口说的,当时我就在门口伺候着,还有假?”
“欸,上回那个……也是姓薛吧,怀了王爷的孩子,一碗打胎药下去人就没了,当时还以为到王爷会怜惜她呢,结果小命都没了。”手持长竹竿的丫鬟眉头微皱,脸上尽是担忧。
“谁说不是呢,本来就没名没分的,还以为有个孩子可以得个名分……”
“谁叫咱们王爷除了……谁也不喜欢呢……”
“嘘!”蓝衣丫鬟连忙闭嘴,警惕地扫视周围一圈:“小心别人听了去上报王爷割你舌头。”
此言一出,两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快步离开。
两人走后,一株已经满是绿叶的桃花树靠着假山,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少女还有些娇俏的脸上尽是怒意,愤愤不平地斥道:“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八婆!”
少女身后那女子露出脸来,模样楚楚可怜,有弱柳扶风之姿,只是脸色苍白过了头,只好用红艳的胭脂点在脸上,衬得气色好一些。
她便是那个怀了王爷孩子,没名没分的丫鬟,名为薛窈巧,唤作巧娘。薛窈巧闻之却不生气,反而朝桃枝低声催促道:“我们快些回去准备,今晚王爷要回来。”
桃枝皱眉:“巧姐姐,上次你来月事,他还、他还!”桃枝涨红着脸,十分不解地问:“他这么不怜惜你!你居然还待他这般好!”
薛窈巧温和地笑笑:“你说什么呢?照顾主子,让主子舒心,才是我一个下人该做的。”
桃枝敛起怒意,小声朝着那几棵枝绿的桃树嘟囔:“桃花都谢了。”
世人皆知,七皇子元政与当今苏丞相的小女儿苏轻青梅竹马,苏轻尤爱梅花,于是身为皇子的元政,出宫购置府邸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城外运来二十七株桃树栽种在这府上。
薛窈巧慢悠悠地说道,似是感叹般说道:“真是可惜……”
苏轻入了宫,当了皇后,成了元政的嫂嫂,一对璧人就这么擦肩错过,世人皆叹遗憾。薛窈巧垂下眸子,细长的睫毛微动,似乎是在仔细思考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桃树,提裙离开:“走吧。”
桃枝这次却不劝了。
暮色四合,春燕不见。
满屋的纱帐,在一张黄花梨木桌上摆有几盏精致的糕点,只是香气不再四溢。薛窈巧只觉得气闷,起身准备准备开窗之时,便听到桃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巧姐姐!”桃枝着急忙慌地跨过门槛,磕磕绊绊地说道:“王爷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
薛窈巧眼间的睫毛微颤,失神地怔在原地。许久,她失神般地低声喃喃:“那王爷他……今晚不来了?”
“我看着他抱着那个女人往桃院去了,许是……不来了吧。” 桃枝连忙上前去扶着摇摇欲坠的薛窈巧,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是可惜了这些糕点,你辛辛苦苦地做了一个下午呢!”
薛窈巧呆坐在椅子上。
桃院?那原本是给苏轻准备院子……
薛窈巧跌跌撞撞地走到镜子面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轻轻地划过自己脸庞。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再抬头,镜子里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多了个血口,居然看起来有了点生机。
她伸出手掌,双指中有一根忘记取下来的细针,那是给腹中孩子绣肚兜用的。
元政宠她,是因为他说过,薛窈巧长得像她。
她,就是当今皇后苏轻。
薛窈巧不知道皇后长什么模样,只是元政说她像,那便像了。按理来说,她只是一个乡野来的丫头,如今有了这般地位,与她这张脸密不可分。所以她每日都好生保养,生怕出了一点差错,惹了元政不高兴。
可是……薛窈巧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她也会在每个温情的夜晚痴心妄想,元政嘴里念的那个名字,是她的。她就这么每日痴痴地盼着,妄想着有朝一日,元政可以回头看一看她。
桃枝见她那失神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满屋子地翻箱倒柜,找出一把粗短的匕首,拿着就要往外跑。
薛窈巧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拦住桃枝,问道:“你要做什么?”
桃枝说得咬牙切齿:“自然是杀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王爷!”
“不行!不能伤害王爷!”
薛窈巧连忙夺过匕首,桃枝却后退一步躲过了她。薛窈巧一个没站稳,眼见要摔了下去,桃枝连忙丢了匕首把人扶住。
桃枝哭着伸手轻抚薛窈巧脸上的血口:“巧姐姐,你明明早就知道他宠幸的人无一不是跟那个女人有些相似的,你也知道,只要他找到比你更像她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可你为什么还要陷入其中?”
薛窈巧浑身瘫软地跪在地上,眼里尽是迷茫,她发青的嘴唇微启:“她可是皇后啊,连这样的女人都会为王爷动心,何况我一个乡野来的丫头?”
桃枝失语,只好紧紧地抱住薛窈巧,轻扶她纤细的后背:“巧姐姐,无事,我会一直在的。”
薛窈巧却双目无神,脸颊上的鲜血顺着下巴流入衣领中,她迷茫地盯住窗外的夜空,末了,慢慢地点点头。
第二日。桃枝整理好被褥,欲要唤薛窈巧来午睡,却见里外找不着人。路过扫地丫鬟见了,小声说了一句:“巧娘似乎去了湖溪别院。”
桃枝蹙眉,丫鬟继续说道:“王爷跟昨日那新欢,此刻就在湖溪别院。”
桃枝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湖溪别院在王府以西,冬暖夏凉,元政很是喜欢待在那里。此时湖溪别院的四角亭子里,轻薄的纱帐层层围住湖中亭,亭外站着一下人,等着伺候亭中的贵人。
清风拂起纱帐一角,只看见一个样貌颇为妖艳的男子,敞着上衣侧躺,含情目微睁,一双葱长的手指在身前的女子的身体上游走。
身前的女子很是受用,侧脸都见有丝许微红,应是享受其间的。
众人见不到的对岸的树丛后,薛窈巧藏在期间,远远地看着。她见状摸了摸小腹,再次抬头,便与那女子娇俏的眼神对上了,她朝薛窈巧轻蔑一笑。
元政慵懒地抬眼看那女子,突然起身把女子扑在身下,随着一声娇呼,纱帐被风吹开的那一点缝隙,又合上了。
薛窈巧心口一空。
原来戏说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意,元政可以分给这么多人。他深爱苏轻,可是他身边从不缺女人,薛窈巧只是其中之一,这个女人也是。
桃枝再见到薛窈巧的时候已然夕阳西下,她连忙上去扶住失魂落魄的薛窈巧。
“巧姐姐,”桃枝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何还要给自己找不快呢?”
还不等薛窈巧开口,门外一身姿窈窕的女子叫嚷着进来:“我当今日在偷看的是谁,原来是薛姑娘?如此上不得台面,也想妄想当个王府的管事?”
司漓的模样极其美艳,只是衣裙间的花香过于浓烈,薛窈巧忍不住轻声咳嗽,往后退了一步。
桃枝把人护在身后,朝着司漓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谁知司漓竟然靠得更近,一把推开桃枝,更加嚣张朝薛窈巧说道:“怎么了?薛姑娘也知道害臊?不敢让人说?”
桃枝被推搡过去,薛窈巧身前没了庇护,浓郁的花香越发令她胸闷,她只好低头:“是我的不是,我给姑娘道歉。”
司漓听了她的话,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一番薛窈巧,此女的脸蛋颇为苍白,身姿摇晃,司漓怀疑她再说下去,薛窈巧就要倒下去,这她倒是不惧,可若是为此招来政王爷的不快,着实不划算。
司漓收回目光,颇为轻蔑地说道:“早该如此。”
语落,人就走没了身影。
花香散去,薛窈巧终于松一口气,没成想却脑袋一沉,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