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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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忙完，想着过来看看你就睡。谁知你把被子都踢了，还捏着拳头要打人。”叶风清在床头柜上扯了两张纸巾，给妹妹擦额头上的汗。
叶云清一把拽住姐姐的手，语带急切：“姐，你快帮我把包拿过来！”
叶风清却皱起眉，反握住妹妹的手，后又摸上她额头，“你好像发烧了，等等，我给你拿额温枪测一下。”
叶风清从药箱里找到额温枪，又拿了电池装上。“滴”一声，“38.3度。”她转身去找今天带回来的药包，“幸好医生给开了退烧药，早点吃药好得快。”
喂云清吃了药，叶风清没忘记把妹妹昨天用的大手提包提到床上。“都倒被子上你自己看？”
见妹妹颔首，她去开了大灯，拉开所有的暗袋拉链，动作利落地往下倾倒，还不时用力抖几下，最后还把手提袋内挨个摸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叶云清盯着被子上的东西看，来回几遍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姐，你把东西一件件收起来，我再看看。”
叶风清也十分耐心陪着她，手帕纸，湿纸巾，唇膏，口红，防晒霜，防蚊喷雾，备用口罩，遮阳伞，耳环，手链，身份证，一样一样按照妹妹的习惯，放入包里。
最后，叶风清疑惑的看向一脸失望的妹妹，“你在找什么？”
叶云清伸出右手比划：“就这么大的一个小蜗牛。你还记得不？我以前经常戴它。蜗牛壳是绿色的，这边有两个小触角。”
叶风清有点印象：“我记得，小爱吃了好几回。”
“往事不堪回首。”叶云清也想起这茬，“就是它。昨天我带去珠宝城了，那劫匪进来的时候我正好拿在手里。后来……”
叶云清给姐姐详细描述了自己怎么扑过去，怎么摔倒。她摊开左手，掌心白嫩，怎么都想不起来本来抓在左手心的小蜗牛去了哪。
“会不会掉你朋友店里某个角落？”叶风清合理推测。
叶云清认同，但又提出另外一个可能：“也许落在从店里到医院的这一路上，医院里或者救护车上也都可能。”
要是不走运掉在路上，那十有八九找不回来了。
“明天你让你朋友在店里好好找找。我呢，明早打电话去医院做个失物登记。尽人事。”叶风清见妹妹还挺精神，把手里的包包往架子上一挂，顺势坐到飘窗旁的单人沙发椅上，对床上某人一扬下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陈述的语气让叶云清条件反射的皮紧了一紧。从小到大，长姐的威严不可冒犯。
云清本来没打算瞒她，更何况这次都高调地进了医院，也瞒不住。
叶云清老实交代了被炒鱿鱼的事，又简单说了下最近找工作的情况。最后，她露出一个轻松微笑：“幸好昨天因祸得福，我那六件翡翠都出手了，小赚了一笔。我现在不缺钱了，工作的事不急。
对了姐，我给你转了五万，这笔钱你先帮明明和小爱存着。咱们慢慢帮他们俩攒钱，等他们长大要工作了，再给他们在工作的地方各买套房。这样，他们以后肯定过的比我们自在。”
叶风清万万没想到，妹妹竟为自己儿女考虑的这么长远，一时语塞。
她出生在普通农民家庭，作为长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爸妈就教育她，你是大姐，要做弟弟妹妹的好榜样。
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特别轻松自在的时候，她一直是老师嘴里赞不绝口的好学生，爸妈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
老公向阳是高中同班同学，家里经济条件相对自家要好很多。两人七年长跑恋爱，分分合合，最终牵手走入婚姻殿堂。
爸妈一生务农，自己结婚，即便再疼爱她，所能给出的也很有限：几个祖上传下来的银元，一些依照老家风俗置办的生活用品，以及形式上跟男方要了9999元的聘金也全部给她陪嫁。
但是，在新家里，豪华的大婚房，高档的装修，名牌家电等目之所及都是夫家出资购置。她没花一分钱。
住了半年，她仍然觉得每天过的不真实，家里太舒适了！那些高级好用的厨具激发了她对厨艺前有未有的热爱。
每天上下班经过楼下中庭，那里草地如茵，花草葳蕤，高低错落有致的树木，整个庭院打理得太美了，一看就很高档。
她有好一阵子走路都发飘，脚下像是踩在云端。
老公是独子，逢年过节，公公婆婆必定要来一起过。每当那时，叶风清就能明显感受到频繁的来自不太熟悉却不能避开的长辈的关注。
公公婆婆都是高知分子，从来不会在言语上轻慢她，甚至还多次跟亲朋好友炫耀儿媳妇名校毕业，十分引以为荣。一次两次的还好，这种炫耀次数多了令她觉得很尴尬。
此外，他们每次谈及自己娘家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态度，这让她特别反感。
所有这一切，让她明显感受到，在这个家里，自己是个外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
明明物质上过的很好，她心里一直不太舒坦。
这种不舒坦，让她在公公婆婆明确提出让她做全职主妇的时候有勇气拒绝他们。
手心向上管人要钱，给多少、给不给都是别人说了算。
自己有能力，赚多少都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为什么要去求人？
她坚决不同意辞职。
不忍看老公在自己和公婆之间做夹心饼干，她把自己当铁人，每天晚睡早起，尽全力做到家庭工作两不耽误。
渐渐地，公婆也默许了她继续工作。
几年后，家里先添了儿子。再过两年，女儿也出生了。
家庭，工作，她每天忙得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
公公婆婆退休后，有孩子可以打发时间，也不再总把目光放在他们夫妻俩身上。甚至有了他们帮忙带孩子，她能抽空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游个泳。她心里挺感激两老的。工作之余，家里的家务都抢着干。
五年前，老公因为跟上司一言不合，愤而辞职。之后就宅在家里，没日没夜打游戏。偶尔心情大好的时候，他也能帮忙接送孩子上下学。
与之相反的是，她因为工作努力，在职场上风生水起，配了专车，薪水一翻再翻，年底奖金亦十分丰厚。
现在一家子吃用都靠她，她的腰杆不知不觉就挺直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听话回家做家庭主妇。
但是，现在的舒心是她付出太多心力换来的，得之不易。
过去的一切也无法抹除。再疼痛，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妹妹云清从小就很敏感，这些年陪她一路走来，有些事即便她没说出口，估计妹妹也能察觉一二。
结婚十三年来，住在老家的爸妈和小弟来家里的次数一个巴掌都凑不齐。就连在同一个城市的妹妹，不是特别需要，一年上门也不会超过两次。
每次自己娘家人都要提些伴手礼才敢上门。公公婆婆的态度不是不热情，而且超出寻常的热情，话里话外表示：客人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好好招待！不然就是他们不懂礼数了。
殊不知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不敢轻易登门。明明是自己的血肉至亲，同胞弟妹，每次到自己家都特别不自在，来去匆匆。她每每想起这些就难受。
这就是婚姻双方门不当户不对的代价。
如果当年她自己有房，或者她能出一半的钱，那她的生活将会完全不同。没房子的女人，连架都吵不起。
这条路她走得艰难，她希望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小女儿，将来不用重蹈她的覆辙。所以也她一直在努力存钱。这些年已经攒了一百多万。
看着妹妹带着几分小心望过来的眼神，叶风清心中酸楚。
她这会儿隐隐感觉到，云清至今不婚，除了所遇非人，恐怕也有自己的部分原因在内。
这就是她的妹妹，一直在身后默默挺她的人。
眼眶微湿。她站起身，这两天一夜的疲惫和焦虑忽然都不翼而飞。她微笑着走向床头，轻轻抱住云清，脸贴着脸，“不要想太多，姐姐现在存款有……”她悄悄在妹妹耳边吐出一个数字，看到妹妹被自己惊得双目圆睁，露出一抹坏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姐，好久没见过你这样笑了。这样真好，像你自己。”叶云清也满脸轻松，整个人透着一股欢喜劲儿。
“乖啦！”叶风清关了顶灯，只给她留了一盏小夜灯。
两人互道过晚安，各自安寝。
夏日的早晨，才七八点钟，太阳就已经爬的很高了。窗外传来一片知了的喊热声，无休无止。
叶云清的烧已经退了，姐妹俩都是一脸神清气爽，心情倍好。
早餐是猪肝瘦肉粥。
瘦肉剁碎了，用少量盐、鸡蛋清、胡椒粉、些许料酒稍微腌制过。猪肝切好用冷水泡十分钟，捞出控水，再加少量地瓜粉抓匀。米冷水下锅，水开下腌制好的瘦肉，慢慢搅拌。在瘦肉粥快煮好前三分钟，放入切碎的蔬菜丝儿，再把处理好的猪肝也滑入粥里。这样煮出来的粥，肉香四溢，猪肝嫩滑，绿叶蔬菜也很爽口。
叶云清一口气喝了三碗粥，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餐桌，在餐厅和客厅之间来回走动消食。
这道猪肝瘦肉粥，她已经有五年多没吃到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