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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只胖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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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十月的天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早起时隐约有些湿气。
隐村福望山脚下一间旧式农房里,姜弃在桌案前将晒好的药材收归分类好,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碎渣,出门。
院中的那棵梧桐不知活了多久,冷漠又无情。
姜弃站在树下,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心里有些空洞。
良久,他甩出了手上刚出门拿的麻绳,手臂轻扬,绳子跨越稍高的树干落下,手指翻飞,灵巧的打了个结。
如果可以,姜弃也不想选择这个死法。
他想过用刀,可他这一生有过太多的痛,临死前却不想那么痛了,想用药,奈何手边没有那种一喝必死的毒药。
想来想去,还是上吊吧,给自己留个体面。
头缓缓套进圈里,正想卸力时,院门被轻轻叩响。
姜弃不想理会,可门外的人却坚持不懈,一声接着一声,不疾不徐,轻柔却又不能忽视。
他叹了口气,将头从绳圈里拿出,拖着脚步去开门。
长年经受风吹雨淋的木门早已腐朽,开门时发出“呜呀”的痛呼。
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轻的男人,皮肤白皙,眼尾低垂,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眼镜,他的嘴型很好看,不似那种薄唇,却更有肉感,却不厚,颜色很粉嫩,姜弃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嘴能长得这般好看的。
“抱歉打扰了,我是来这边写生的,不小心迷了路扭伤了脚,请问可以暂时在这休息一下吗?”
蒋留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稍微矮了几厘米,面容有些稚嫩的男人,面露尴尬的询问。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走平路竟然还崴伤了脚,说出来属实有些蠢笨。
姜弃听到男人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的嘴看了许久,面色微红,视线快速挪开,才发现男人一身运动装,背着画板相机,身形略瘦,右脚有些不能着力,看样子扭伤的不轻,忙侧了身,说道:“不妨事,快进来吧。”
男人一瘸一拐的艰难的迈了几步,姜弃没忍住伸手握住了男人的胳膊,搀扶男人进了屋。
“我扶你进去,我略懂一些中医,家里有些药酒,等会我帮你看下有没有伤到骨头,擦点药酒,会好过点。”
两人路过院中的梧桐树,绳圈被风吹起,轻微的晃动着……
屋内不大,墙边竖着一墙的中药柜,角落处还放着晾晒药材的工具,正中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旁放着一张躺椅,颜色有些光亮发黄。
姜弃将男人扶到躺椅上坐下,轻轻撩起男人的裤脚,有些红肿,但没伤到骨头。
从药架上取下药酒,在掌心搓热,再覆在伤处按摩。
蒋留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姜弃认真的神色上,嘴唇微抿,眼睫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姜弃长得很温柔,不是气质,就是长相。
他不是那种见人随时都在笑的面容,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即使他不笑,你也能感受的到他的温柔。
这种长相没有攻击性,亲和中有种疏离感。
这就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好了,没什么大碍,擦点药酒,多休息几日就好,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人来接你,去医院拍个片子查一下。”
姜弃拧上药酒的盖子,站直身体,低头却看到了男人头顶的发旋,发丝柔顺蓬松,很像小六子家里养的那只胖橘,一样好摸。
“我相信你。”蒋留抬头看向姜弃的眼睛,“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在这多待一段时间,我可以付房费的。”
镜片下的眼睛圆润明亮,隐隐藏着渴求,姜弃心想更像那只胖橘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过就是晚几天再死,有什么区别呢?
姜弃同意了。
蒋留留了下来,脚踝扭伤让他暂时放弃了写生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屋内。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蒋留知道了那个长得很温柔的男人叫姜弃。
“姜qi?哪个qi?是器重的器吗?”蒋留问道。
姜弃平静的纠正道:“不是,是抛弃的弃。”
蒋留很诧异,哪个父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后来又想起他,也许是他起的吧,他总是这么不着调。
傍晚,黄昏的风有些凉爽,姜弃麻利的收起白日里晾晒的东西,蒋留在梧桐树下靠着躺椅,慵懒的摇晃着,头顶的绳圈还没有取下,他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那道忙碌的灰色身影上。
“阿弃,你怎么会的中医?自学吗?”
又开始了!
姜弃弯腰的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他发现这位胖橘先生真的问题很多。
从药酒哪来的,到梧桐树活了多久,再到身下的躺椅谁做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但最多他问的还是关于自己的问题。
“我师父教的——”姜弃拉长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
“哦,那你师父医术很好吗?”又来!
“没有,他就是个半吊子,懂点基本常识,治治小病还可以。”
“那阿弃怎么不进城去考中医学?”
这次蒋留没能等到回答,每次一提到姜弃的来历,进城的事情,姜弃总是闭口不谈。
蒋留看着视线里的人沉默了下去,晚风吹起梧桐叶在空中打了转,周围一片沉寂。
姜弃很不像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尽管他穿着灰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一双布鞋,干起活来丝毫不生疏,可就是有着一种矛盾感。
他不该在这里。
知道姜弃不会再回答,蒋留又问起了其他,那个人。
“你师父是隐村的人吗?那他是这里的大夫吗?”
这次,姜弃没有沉默。
“他不是,他……算是个……道士吧?”
姜弃想起印象中总是穿着道服,喝的烂醉想,嘴里神经兮兮念叨着的胡子拉碴的男人,有些不确定道。
毕竟他从未告诉过他是哪个道观的,师从何人,但能看出他的命格,说出那种话,也不像是啥也不懂的。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