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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令我惊讶的是,祁琛竟坐在软轿之中,神色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我上前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他也用理所当然而又莫名其妙的眼睛看着我。
      “你一直在这?”
      “对啊。”
      “为什么不先回去?”
      “我得坐轿子。若是我先走了而你又恰好结束,今晚我恐怕又要睡地板了。”他委屈地回道。
      “那为何不命人去取个轿子过来?”
      “我就喜欢你这个。”
      我哽住,不想再和这种怪人说话。
      轿子行在路上,我突然想到祁琛去寻皇太后要零花钱一事。我虽然限制了祁琛日常用钱的额度,但也不至于让祁琛缺钱花。
      莫不是他跑去什么花楼赌场撒币了?
      抱着怀疑和警惕的态度,我向祁琛问道:“你去找太后娘娘做什么?”
      “要钱。”
      这语气好似话本中的败家子。
      “……为何要找太后要钱?这瑾王府京城之内若说财富第二,便没有哪个宫外的府邸敢称第一了吧。”太后的有钱娘家在江南,那不算。
      祁琛不明所以,道:“我寻皇祖母要给她置办寿礼的钱财呀。”
      用皇祖母的钱给皇祖母送寿礼,这王爷的确是废了。
      车行至闹市,此时本身黄昏人定刻,却意外地热闹非凡。小摊贩张罗着将小物什一一陈列,食品铺子也烧起了柴火准备食材,本该关门的商楼竟挂起了灯排,不远处还能看见工匠们正架起花灯。
      祁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脑袋,向我问道:“今日是春耕节,没有宵禁,你可想逛逛?正巧现在就可以把皇祖母的寿礼买了。”
      我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车窗之外,听闻此言,半转过身应了句好,又急匆匆转回去看那群工匠装花灯,忽略了祁琛微微翘起的嘴角。
      车夫将轿子停到暂放车马的棚子,祁琛便领着我走入集市之中。我看了看天色,嗅到街边小食的诱人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祁琛听到声响,斜睨了我一眼,幸灾乐祸地道:“哟,本王听到了什么。王妃这是怎么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耳尖因羞怒而变得通红,正盘算着该用如何的话语怼回去挽尊的时候,却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向一摊主前,似是说着什么。不过一会功夫,便见他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丸子过来。
      “喏,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晚些时候等酒楼营业了再过去也不迟。”
      肉丸子浑圆饱满,肥瘦相间,碗中的汤汁亦色泽金黄,香气四溢,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我接过肉丸,用签子取了一颗,一口咬下,汁水丰富,弹牙爽口。我惊讶地看着碗中这隐匿于集市中的美食,似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我自小以名门闺秀自居,秉持着世俗眼光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好作派,寥寥数次出行,也是随着父亲忙碌于市井之中扶危济困的事宜,鲜少有机会在这瓦肆之间闲逛,更不知市井美食尝之何味。
      祁琛瞧着我那没见识的表情,臭屁一笑,得意地道:“如何?这可是本王混迹多年最为满意的小食了。”
      我撇了他一眼,嘟囔道:“也不知混迹的究竟是市井之间还是勾栏之中。”奈何吃人嘴短,我这讽刺说得心虚气短。
      待一碗肉丸下肚,我发觉全身被一阵暖意包裹,倒春寒带来的冷意也被驱散开来。我跟着祁琛,想着这厮究竟要去何处为皇太后准备生辰礼。
      直到他径直略过聚宝阁之时,我终于忍不住疑惑,开口询问:“不去聚宝阁置办生辰礼,还有什么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
      “你不懂,跟着我就知道了。”他眨了眨眼,神秘一笑。
      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祁琛终于在一间不大起眼的铺子前停住了。铺子瞧着有些破旧,许是主人鲜少打理,欠缺修缮,看起来甚至有些荒凉,若不是铺子内灯火通明,还以为已经倒闭了。我抬头向上看去,铺子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墨家木匠铺”。居然冠以古代墨家之名,这名字取得可真是狂傲。
      方一进入铺子,我便眼前一亮。机械小木鸟在铺中穿梭,偶尔在屋檐上驻足,歪着脑袋警惕地看着从大门进入的几人,叽叽喳喳地叫着,栩栩如生。我环顾一周,惊喜发觉一只木制的猫咪居然懒懒趴在茶几之上假寐,身后精细刻出毛绒般质感的尾巴吊在桌下一摆一摆,逗着地上的小木犬。这般精妙绝伦的机关术运用在木偶之中,冠以墨家之名,倒也不算辱没了。
      正惊叹间,一木制侍童向我们走来,见到祁琛,居然从那僵硬的五官之中露出了笑容。只见他搓了搓木制的双手,虽是木偶,竟愣是展现出几分谄媚的姿态。
      “哎哟喂,衍王此番亲临,可有什么能让小的效劳的?”那木侍童熟络地笑着,俨然一副誓要将这冤大头狠敲一笔的架势。
      “你可别想讹我了。”祁琛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本王这次来就是为的上次下了定金的木小鸟,别的一概不收。”
      嚯,挥金如土的花孔雀居然不乱花钱,真是稀奇。
      本来我应该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没见到那木侍童取来的账单的话。
      “总计白银七千万三万又九百贯,念在老客的份上,给您抹个零,只收七千万。”
      ?
      ?!
      多少?!!
      若是我没记错,国库年财政收入平均也不过一亿六千万贯,而这一只小小的木鸟,竟要将近国库收入的一半。而这木侍童轻飘飘的抹零,居然抹掉哪怕是豪门大家也未必能随意豪掷的银钱。
      奢侈,太奢侈了。这种价格臭屁王爷还是老客,怪不得人们常说大齐的国库在太后娘家。
      我呆呆盯着用精致包装收好的小木鸟,不禁担忧起大齐的国势。要养这么一个败家玩意,会不会因为骄奢淫逸导致他国……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见王爷同那木偶协商完毕,我魂不守舍地走出店门,颤颤巍巍地对祁琛道:“下次你来这种店就别叫我一起了。折寿,真的。”
      祁琛见我那虚脱的模样,非但不安慰,反而高高昂起脑袋,像极了花孔雀,臭屁地道:“这店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就算有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未必能换得来一次进入店铺的机会,更遑论买入机关木偶了。我带你进来,你应该感到荣幸非常并现在就崇拜得无法自拔痛哭流涕。”
      累了,毁灭吧。
      二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一时间针落可闻。
      “咕噜噜噜噜……”
      我的肚子好像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叫起来。
      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双眼瞪大,好像要将它盯穿。
      怎么又叫?你为什么那么没出息!刚刚不是才吃了肉丸子吗。一想到肉丸子,我的肚子又有再次叫起来的趋势。
      “噗嗤。”噗嗤你个大鬼头。我羞恨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祁琛正咧着个大嘴傻笑。我正欲发作,却又听到他开口:“走,天也黑了,就去最近的那家酒楼用饭罢,那家酱肘子味道也不差。”

      行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酒楼的饭香进入鼻尖。
      酱肘子,嘿嘿。
      我兴奋地搓搓手,等着祁琛点菜,却见他招来个伙计,命他领我入座,自己却对我说:“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我不解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最终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随着伙计的指引进了里间。
      我没想到的是,里间的菜已经摆满了。全部冒着热气,色泽鲜艳,油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面对如此佳肴,我反而不敢动了。
      这家伙不会在菜里下了泻药,自己先溜之大吉,留我受害吧。
      不是我多疑,是他实在不可信任。依稀记得那年我向爹爹举报他逃了爹爹的讲学跑出去扑蝴蝶,他回来后就一反常态地给了我些蜂巢蜜。哪知那蜂巢蜜竟是刚从旁侧树上敲下来的,我愣是被那群飞来寻仇的蜜蜂追着绕了学堂跑了整整八圈。
      八圈啊!被多少世家子弟,管事仆从瞧见了,哪怕至今还有人偶尔提起我那不堪的往事。真是人心险恶。
      我在侍从拉开的座位上正襟危坐,愣是不敢动筷,任由那诱人的香气肆意狂欢。
      “来呀爷,快来玩呀~”我听到那些香气在对我说。
      也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也许没有多久,祁琛就领着他撑伞摇扇捧香炉,果盘软榻六人组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个精致的木匣子。
      他见我没有动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异常欢快。
      他求证似的,用那发亮的桃花眼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
      他仿佛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兀地凑到我近前,将木匣子递过来:“嘿嘿,本王赏你的,快感谢本王的大恩大德。”
      我接过木匣子,疑惑万分,又听到他接着说:“快打开来看看,我亲自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充满了期待。
      我顺着他的意打开了木匣子,瞧见一枚巧夺天工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簪子通体洁白,又微微能透过些光,工匠将精湛的手艺全都雕进了那朵羊脂白玉制的百合里,翠绿的宝石点缀其间,被流苏遮的若隐若现,端的是清雅出尘,栩栩如生。百合花瓣的背面,都浅浅地刻上了熟悉的狸奴符文。
      我倏然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祁琛,喜悦几乎要溢出身体。“你是特意找了杜大师定的?”杜怀清是我最喜欢的匠师,经他之手出品首饰无一非精品,一旦问世就会受各首饰行争相模仿,奈何无人能仿出神韵。这狸奴标识,正是他的标志。
      “他的作品如此难得,你是怎么买到的?”我激动万分,欣喜若狂地道。
      祁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高贵地吐出三个字:“我有钱。”
      我真诚无比地向他道谢,他却一如既往地臭屁,叫我乖乖让他使唤就行了。我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吃起让我垂涎已久的佳肴。其实他耳根子都红了,但是我不说。
      心情渐渐冷静下来,我有些不解。这臭屁花孔雀今天怎么转性一般那么体贴人了,别是中邪了吧。
      我将我心中所想原封不动地脱出,正在吃饭的祁琛猛地噎住,半张着嘴剜了我一眼,恨恨地道:“白瞎我辛苦准备了,你这人怎么净想些坏的。”
      我一愣,看着祁琛委屈背过身子的模样,反倒生出些愧疚来。算了,看在今天他难得不仅没使坏,反而如此体贴的份上……我才不会说我今天是吃人嘴软又拿人手短呢。
      我假惺惺地安慰了两句,眼睛不眨地不要钱般将对他的彩虹屁噼里啪啦往外倒。要哄好他太容易了,这人就和他浮夸虚荣的外表一样,内里净喜欢些漂亮话。“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对妻子温柔细致体贴入微,这样的福气我去哪里找呢……”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这臭屁花孔雀就昂着高傲的头颅转过了身,得意洋洋。或许,我该给他改名为臭屁花公鸡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原因,那本王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嗯嗯。”
      “今天是你与本王的成亲一月纪念日,本王屈尊降贵准备的。”
      什么鬼。我看着他亮晶晶写满“求夸”的眼睛,脑中一直回放着那陌生的词汇。
      “成亲一月纪念日是什么?”我问道。
      祁琛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道:“本王听一朋友说的,他说他们那成亲后每个月都要夫妻二人独自办一次纪念日,直到两年后才改成隔一年办一次。除此之外还有第一次牵手纪念日、第一次看戏剧纪念日、第一次看花灯纪念日……对了,我那朋友正是这酒馆的老板,他说纪念日在他这办会给多些优惠。”
      我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就他这消费水平,他那虚假的朋友怕是在唬他来着撒钱创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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