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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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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了三十年前那个与我相爱的人。
对,三十年前。
这年我48,仍是一个人,那天天气晴朗,我正在超市买菜。
而他,站在我的不远处,身旁有一个年轻姑姑娘挽着他,大概是他的女儿。
我不会认错的,他眉边有一道疤痕,还有他脸颊的痣。
他也开始老了,也有了皱纹。
却仍有着几分当年少年的模样。
三十年。
忽然就有一种错觉,我还是那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他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
高二那年,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下午,学校里,我抱着一沓作业,因为要赶在课间的时候把这些作业从一楼抱到六楼,时间很赶,所以我跑的很快。
代价就是摔了一跤。
我一个脚滑,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腿也磕在了楼梯上,作业掉了一地满处都是。
方濯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认识他,他是我们学校的名人,濯清涟而不妖的濯,长得就很符合这个名字,他有着一张清冷脸,学习很好,妥妥的天之骄子。
方濯将我拉起,帮我整理好了作业,抱到我手上:“以后看着点路,同学”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说了谢谢就走了。
后来我偷偷地去看他了几次,发现他还会打篮球。
帅死了。
我总是和他偶遇,后来他在我放学那条路上等我,两手插兜,带着耳机,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和你怎么总是能遇见”
我双手扶住自行车:“林悦”
“什么?再说一遍?”
“林悦”
“哪个yue?月亮的月?”
我有些恼怒,摘下了他的耳机:“林,悦,愉悦的悦,听见了?”
自行车快要倒了,方濯笑着帮我扶起,自然地骑上我的自行车,跑了。
真坏。
之前真是被这张脸骗了!
“喂!你回来!”
我在后面追他。
这是故事的开始。
……
图书馆里,篮球场上,回家途中。
我们在一起的身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校园里。
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我收到他的消息,让我黄昏时去海边。
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要干什么。
但我还是去了。
我身穿白裙,正好,他穿的是白衬衫。
海风吹动着我们的头发,也拨动了心弦。
他说,我喜欢你。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我们在一起了。
和他在一起后干的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换了个身份,不过也够了。
我们没有亲密的举动,最多也是拉拉手。
暑假时,我们一起去海边游泳,我只是呛水了,他都慌的不行。
真可爱。
马上高三了,我们又约定要好好学习,一起上同一个大学。
每一对高中时期的小情侣大概都有这样的约定吧。
不过那时我和方濯都认为我们能成功,永远在一起。
方濯是绝对没问题的,就看我了。
所以他提出要给我补习,我欣然同意,跟他一起学习感觉数学都没那么烦人了!
高三下学期,我的小区着了大火,就在我隔壁楼,我跑的及时,人没事。
只是我手机落在楼上了,后来他找上了我,跟我说看见新闻又联系不上我吓坏了。
他紧紧抱着我的那一刻,我真想把心掏给他。
从小父母不关心我,带着弟弟去国外生活,我跟着外婆,更多时候是我在照顾她。
而方濯,就像我生命里的一束阳光。
……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和方濯吵了一架。
因为他说他要去国外了。
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留下。
他说,等我。
我说我才不等,我凭什么等,是你先提出要考一个大学的。
他说,你不等我那就分手吧。
他提分手提的太突然太仓促了,我的眼泪甚至还没来得及落下,他就走了,只留下了一句高考加油。
后面的故事太过跌宕起伏。
那天我发着高烧还淋雨了,当晚晕倒在马路边,晕了三天。
我的人生一大关,就这么毁了。
我的外婆也在那天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
至此,我的生活开始发烂。
那以后我作践自己,糟蹋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坏女人,用着外婆留下的钱,男朋友谈了又谈,我和自己约定好了,钱没了,就自‖杀。
可是怎么会不羡慕呢,路过高中时,那些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们。
许敛,我这几任里最长,也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人。
他染着一头黄毛,一副小混混样,可他能保护我,能和我一起吃苦。
是什么感觉呢,像是另一种重生。
那几个月,我跟着他走南闯北,过着穷但自由的生活。
后来,我和他上c了。
许敛和我上c的速度远比之前那几任慢,但是我认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对别人那是追求c激,对他是爱。
我们没有避y措施,他说没事,我也觉得没事,这么小的概率。
后来才知道,概率是世界上最拿不准的东西之一,男人也是。
我确实没怀孕,但我中了另一个“概率”
我得了艾滋。
我们那次之后的两个月里,他很少来找我,我就觉得奇怪了。
后来确诊后,我找不到他,打电话是空号,各种社交账号我知道的也都注销了。
那是冬天,我站在雪地中,无助地望向天空。
我真想了结在这个冬天。
可是在手机关机的前一秒,我收到了高中同学的一条消息,很短,五个字:
方濯回国了。
我没来得及去回复,手机就没电了,只只五个字,让我愣在原地了许久。
后来身子才麻了。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没睡着,眼睁睁看着出租屋的窗外大雪下了一整夜。
那是早上,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了敲门声。
我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足足一年没见的方濯。
一年时间,我和他天差地别,他穿着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大衣,围着围巾,体面的很。
而我,住在破烂的出租屋,穿着暴露的衣服,染着叛逆的红发。
方濯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瘦了”
我说,你不要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我,你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
他说,我没有,悦悦,我没有,对不起。
下一秒,他紧紧抱住了我。
真可笑。
可我好像也忘了我本来打算了结自己。
我埋在他颈窝,闷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我得艾滋了”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可他没动手,把我抱得更紧。
“你不害怕吗?”
“谁规定艾滋病人不能谈恋爱?”
“可是结婚呢?”
他无言。
我哭着,继续说:“你家人不会允许你不结婚,而结婚不会允许你没有孩子,你更不会一生都不睡女人,我这是艾滋病!阿濯,我不是你对的人”
“可我必须拉你一把”
“你如果不出现,昨天我本来是要自「杀」的”
方濯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我,抱了很久。
在错过高考前,我曾一度以为我的生活是本救赎文,我和方濯终有一天会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幸福生活下去。
后来我们确实重逢了,不过故事不像小说里那样。
我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我又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有时,我想逃离这里,逃避现实,幻想着自己重回十七岁,没遇见方濯。
可是不可能了。
这个事实让我窒息。
后来方濯总是来看我,他说他养着我,陪我治病,我们的关系是什么,他没说,我也没说,以后会怎样,他没说,我也没问。
走一步看一步的生活也还算安稳。
但是是不长久的安稳。
我遇见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我太悲观,我只是笑笑。
我的生活已经这样啦,我不是悲观,我说的都是事实。
长期的抑郁情绪使我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往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方濯吓坏了,抱着我哄我,像哄小孩。
他还笑着说,以后不用有小孩了,你就是我的小孩。
再后来,他给我催眠了。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我还是个孩子,父母还在身边,没有方濯,也没有许敛。
再醒来我坐在轮椅上,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方濯推着我,面前是大海,正是黄昏时分,很像他跟我表白那天。
“醒了?”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
“嗯”
“你看大海,美不美”
“美”
“……”
我们沉默了很久。
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了。
“我要结婚了”
方濯说。
“祝贺你”
“我可能没办法陪着你了”
“嗯”
“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好好治疗”
“谢谢”
我接着说:“但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你要有老婆了,别让她知道你在外面花钱养别的女人”
“好”
我们在一起几年了?算上高中时期,也不过两年多。
可是为什么有种感觉,这两年,像是把一生都过了遍。
他婚礼我去参加了,新娘很漂亮,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那种,他那天也很帅。
他们以后会很幸福吧。
——
他看见我了。
很明显,也认出我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错愕。
我向他慢慢走去。
方濯的女儿却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快走啊,看什么呢”
他回过头,仿佛没看见我:“哦哦,好,走吧,月月”
听到那声“月月”,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的女儿还是在说我。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我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我向你走了,方濯。
以后再也不会了。
三十年了。
当晚,我躺在病床上,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同三十年前他为我催眠时做的梦一样,只不过这个梦很真实。
我从小,一点点长大。
然后在十七岁那年,我摔了一跤。
这一刻,我不知道方濯是谁,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
有人来扶起我。
是谁呢?
我想努力看清他的脸,但都失败了。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摔跤?
我孤独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喊着方濯。
可是方濯是谁啊……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灰飞烟灭。
想起来啦。
原来我在十七岁那年摔了一跤。
然后再也没站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