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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继承“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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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见的,女娃子也是命苦啊……”昏暗的房间里,隔壁吴家的婆子满脸怜惜,喃喃自语道。
床上昏睡的江柠微不可察地掐紧指腹,将一切的震惊和茫然都死死按捺住,努力消化一份陌生的记忆以及这位老婆婆口中的信息。
一场车祸醒来,除了头有些昏沉外并无半点痛楚,江柠以为自己是撞了大运保住一命,想着回去一定要往功德箱里多捐点钱。
没想到还未清醒就听见外界嘈杂的哭喊和丧乐——别急着吹唢呐啊,她还活着呢!都不抢救一下的吗?
她尽力地睁开一条缝,入眼的便是挂着轻幔的雕花架子床顶和只出现在电视剧的传统摆设。
立马闭上,复而又睁大眼睛,如此反复,微弱地抱有再次睁眼会看到白炽灯的机会。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赶紧闭上眼,静观其变——但自打有人进来,另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也挤了进来。
锦被下的手紧紧攥住衣袖,江柠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老婆婆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只感觉到漫长的痛楚过后,有人用略带薄茧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那人沉默片刻后细细地掖好她的被角,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掌心的刺痛让江柠微微清醒,这不是她的手,她不爱留指甲,每次都要剪得露出甲床才罢休,像这种握拳就能感受到指甲的阻隔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
她慢慢睁开眼,目光放空,没有焦距——可以确定的是,她穿越了,穿过来的身份还是位孤子,不过这里的“孤子”并不是她所知道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父亲去世为“孤子”,母亲去世为“哀子”,父母双亡则为“孤哀子”或“孤露”。
她这个身体的父亲遭遇天灾去世了。
原身与她同名,江父本是一名商贾,常年在外做生意,几年下来也在城里站住了脚跟,攒了些积蓄,可哪想到这次运货遇上泥石流整个商队无一幸免,江父当然也在其中。
与商队遇难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订货的老板,泥石流倾覆,本应顺利交付的货物自然不复存在,这场交易被迫中断,预付订金的老板拿着纸契上门要说法。
可本就体弱的江母听到丈夫突然去世的消息,悲痛交加一时难以接受晕过去了。
随即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不过十四岁年纪的江柠身上。推搡阻挠间,女孩跌倒,不知道磕到了哪里也昏了过去。
瞬间,闹哄哄争吵的大老粗们像是被捏住了嗓子,没人再敢说一句话。他们只是来要钱的,没想闹出人命。
还是隔壁吴婆婆家的儿子见势不对偷偷报官,不久那些人就被赶来的巡检使给劝走了。
说是等明儿个她们将人安葬好再细细将钱款还上,这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如今家里遭逢大难,一大一小都没能起身,这么闹太难看。
好说歹说,少时街坊邻居都接连上前劝导,那些人看着抬进去的江柠讪讪不再说话,不到片刻又呼啦啦地离去了。
而平日里和江家多有来往的吴婆婆于心不忍,吩咐儿子去请郎中,她则过来照看一二。
知晓来龙去脉的江柠怔怔地看着床顶,脑海里想着的是她爸妈今天还在家等着她回去呢,怎么眨眼就换了个时空了。
眼泪不断划过最终没入发间,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翻身下床。
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江柠走到江母房间门口,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跨步进去。
门是开着的,里面的郎中正给江母把脉。
一旁的吴婆婆看见她进来,神色担忧地走过来,说:“可有哪里不适?郎中就在这,你也来看看。”
江柠抿抿嘴,略微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也就放弃了,摇摇头说道:“无碍的,这次多谢婆婆您照料。”
“傻孩子,这有什么,唉。”
吴婆婆说着眼眶有些湿润,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看情况稳定下来,她不好久留,也起身告退了。
“江夫人是伤心过度而昏迷,我开副安神药稍后煎用服下,之后注意休息便是。”郎中收回手说道。
她接过药包,也顺势坐下让郎中把脉,得出一样的结果,随即便付了钱送他出去。
房间只剩她和躺在床上的江母,江柠慢慢挪到床边坐下,忽然忘了自己急匆匆地跑来是干什么。
她看向昏睡的江母,面容姣好,说是三十多岁但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母亲。
虽是嫁到商户人家,但记忆里的她被江父保护的很好,是一朵完美的菟丝花,柔弱而温婉,天真烂漫不知愁苦,家庭琐事自有仆人代劳,她只需要呆在这座设计完美的宅子里安安静静便好。
可一朝事变,顶梁柱倒了,她无法承受一个人去面对的未来,惶惶然不知怎么办。
江柠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随即移开视线,内心疲乏的她陷入待机模式,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淡淡地想着,不仅是丈夫不在,面前这个“女儿”也不是真的了。
直至江母醒来悠悠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女儿冷漠至极的侧脸,恍惚一瞬,她出声唤了句。
“柠儿?”
江柠一愣,眼泪不自觉地夺出眼眶,以前在家她爸妈也是怎么叫她的,但她爸妈都是风风火火的人,就是平常喊她小名也有一股子算账的气势,不像这般轻柔的语调,
她顿了顿,随手抹了把脸,柔和了表情,转头看向江母。
“……娘,你、还好吗?”
江母看着恢复熟悉面孔的女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哽咽着应了一声。眼看她又要哭出来,江柠赶忙打断——
“娘,我们家还有多少银钱?”她想起干什么来着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钱骷髅给堵上。
“还有,一百两左右。”
这么少!她记得这个父亲别的不说,挣钱能力绝对可以,看这富丽堂皇的宅子就知道,这绝对是位怀有金屋藏娇梦想的龙傲天。
江柠扫了眼对面的梳妆台,了然地点点头,挣钱是可以,但这儿也有位烧钱的主儿。
可现在的问题光是外债就有一千多两,更别说以后还要生活花费过日子。
她紧锁眉头,绞尽脑汁想着一般穿越人士有什么生财之道——美食厨艺?肥皂玻璃?硝石水泥青霉素?
她好像都不行……
虽然浸淫网文多年但是看文行云流水一目十行哪还记得制作方法和材料,爽点过了第二天可能看了什么文都忘了。
再说厨艺,她除了学会两道让自己不会饿死自己的家常菜,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外卖养活自己。
所以,搞美食创收也是不行了。
那么只能拿出最后一种办法——
江柠看向满眼无助的江母,深吸一口气,说道:“娘,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房子?!不行的,卖了我们住哪儿……”
“我们换一个小的宅子,日后只有我们两人,用不着这么大。再者省下的钱说不定可以还上债。”
“那、听你的。”
看到乖巧腼腆的女儿一改往日,露出强硬的一面,江母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江柠安抚几句带上门让她歇息,出门就看到家里的奴仆拿着收拾好的包袱踌躇着站着院子里。
那些人推推嚷嚷的,随即一个佝偻着背的婶子站出来。
“小姐,大伙刚刚听到您和夫人的话了,说是要把屋子卖了。”
婶子紧张地蹭了蹭衣角接着说,“咱也不是不记恩情,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个月的银钱都不拿了,可大家伙出来也是讨生活的……”
说完没等她反应便扑通往地上一跪,其余人也呼啦啦地跪一地,江柠下意识躲开,连忙扶起他们。
这些人都是雇佣而非签了卖身契,要走本就寻常,而她本意也是如此,现在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奴仆。
要是在她的世界,二话不说被裁员还白干这么久不给钱的,可是要申请劳动仲裁的,也就是这不讲理的封建社会敢这样了。
“哪有这样的事,虽是背了外债,怎能克扣你们的银钱?这与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江柠飞快结算了一下他们的月钱,回屋取出一贯钱交给他们。
到目前为止,原身的小金库是被掏得一个铜板都没了。
在嘈杂的感谢声中又送走了最后一批人,现在这个宅子真的是空落落了。
一连串的接待安抚送客,江柠像是游戏中的npc,触发玩家就要不断发任务,麻木地来回忙活琐碎又无甚意义的事件。现在终于有时间理一理短期内的任务目标和打算。
江柠不会写毛笔字,又懒得找什么木炭脏手又难使,于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归列。
首先,面临的难题是一千两的巨债,而她还没有经济来源,好在家里的贵重物品还挺多,抵债应该还行。
存款:一百两左右银子。
可以变卖的东西有:一座大宅子、家中的古玩器具、大件名贵家具以及……江母的珠宝首饰。
她将能想到的东西列好,转眼又遇上了新的难题——她不知晓得这些东西可以卖多少钱!
原身本就是个胆小的闺阁女子,基本上没出过几次门,对钱根本就没有概念。
而现在短期目标就是要找一个靠谱的牙人卖房子同时还要买进一间小房子,之后还要找个当铺搬空家里。
江柠叹了一口气,将木棍丢了拍拍手站起来。
可是牙人怎么找?
在这个世界房屋的买卖租赁都应经官方人员参与,经历“立契、申牒、过割”等严格流程才具有法律效应,最后盖上官府大印的契约称为“红契”。
若是两家私自交易则视为“白契”,发现以偷税漏税处理,杖责四十到八十不等,严重就是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江柠脚步一拐,来到了吴婆婆家,之前只有她们家想到了的报官,她觉得吴婆婆应该对消息比较灵通。
“吴婆婆,打扰您了,不知道婆婆您认识什么靠谱的牙人吗?”
“孩子,你这是?”
“我打算将这间宅子卖了,跟我娘换个小房子住。”
“这,婆婆倒是知道东街有个叫李二的牙人,是专门干这行的,你赶明儿个去街上问问就知道他。”
“多谢婆婆!”果不其然,她得了信儿,眉宇间的郁气散了不少,正要告辞。
“对了,没吃晚饭吧,来,阿婆刚做好,过来吃一口吧。”
“……”
她想拒绝的,可一听到吃饭,恍然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就在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才艰难说道:“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呢,今天已经麻烦婆婆太多了。”
“唉,你娘也是……在这等等,阿婆给你装点东西。”
没一会儿,吴婆婆递出一个布包不等拒绝就放在江柠怀里,吩咐她回去就趁热吃了,最后摸摸她的头,叫她小心回去。
回到家中,江柠打开布包,看到里面堆满了鸡蛋包子还有一罐红糖,摸着还是温热的,她有些怔松,半晌才敲开鸡蛋吃起来。
这么一天下来她也是真的饿了。
干吃着有些噎,江柠到了一杯凉茶顺了下喉咙,提起布包敲开江母的门。
敲了许久没人应,她犹豫片刻正打算推开门,听见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踢翻了。
来不及反应,江柠一把踹开门,看到了正寻短见自尽的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