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云揽风时》麻球鸭

1、（丑八怪，下次别让我在看见你）

　　秋日的狂风骤然席卷江淮市，狂风携带着沙粒在空中肆意的拍打在行人脸上，吹得人睁不开眼，随之而来的还有刺痛感。顷刻间，大雨如同落了线的珍珠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无情的拍打着江淮三中的窗户，风声沙沙作响，窗外的雨声也没有被时间携带而去，反而愈加的疯狂，似乎要冲刷掉地面所有的罪恶与肮脏。
　　姜楠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面无表情的向教室内瞅了一眼，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驻留在内。
　　这几个同学和姜楠一样，都是学校为了应付市里检查特招进来的，姜楠所在的江淮三中在江淮市其实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江淮三中其实是商陆衍的爷爷为自家孙子建的，原本只是想建一个幼儿园，后来商老爷子为了让自己孙子有学上大手一挥，一所集小学，初中，高中为一体的综合性贵族学校就建好了。在别人还在为了自家孩子有学上而拼命努力赚钱买学区房的时候，商陆衍的家里人却在为他准备学校。虽然江淮三中是一个私立学校，但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在有钱人眼里，这里就是权力与金钱的象征。对于特招生而言，这里的教学资源不仅在江淮市处于顶尖位置，并且每年还有两万元的助学金，这也是姜楠选择这所学校的理由。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陈欢焦急的扒着窗外向下看去，看着下面已经被家里人接走的学生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姜楠，一会我们一起回家吗？”陈欢看了一眼姜楠，有点迟疑的问道。陈欢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在不停地后悔，明知道姜楠和她们不一样。在这所学校里，贫富如同一条横沟悬挂在江淮三中学生的头上，富家子弟看不上他们这群穷学生。而他们也看不上这群只知道依附父母不知道努力学习的纨绔子弟。
　　而姜楠就是一个异类，总是独来独往带着一个笨重的黑色眼镜，遮住大半张脸，厚重的刘海显得呆板又木纳。
　　陈欢曾无意间注意到姜楠几次，有时候她会和朋友玩到很晚时看见姜楠从她家门后经过。所以她猜测姜楠的家里应该离自家不远。
　　听到陈欢的话，姜楠有一些诧异，自从她打扮成这副鬼样子后，几乎每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都会流露出或有或无的嫌弃。之前也有像陈欢一样的同学会向她发出邀请，在遭到拒绝之后，姜楠是个怪胎，不合群的传言便散逐开来。
　　姜楠知道陈欢，是一个很阳光，自信的女孩子，学习成绩也很好。姜楠由于家庭原因，总是停留在学校，不到关校门的那一刻是不会选择回家的。因此在校外看到过陈欢几次。
　　姜楠刚想答应，一个气喘吁吁的男生从外面跑了进来“欢欢，我来接你了”随即摇了摇自己手中的伞。陈欢尴尬的看了一眼姜楠，有些不好意思。原以为自己男朋友早早的就离开了，却没想到他又返了回来。
　　姜楠看出来陈欢的窘迫，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陈欢看到自家男朋友手里拿了两把伞，从中抽出一把递给了姜楠。
　　姜楠有些惊讶，急忙摆手拒绝，陈欢把伞往姜楠手里一塞，小跑到男朋友面前拉着自家男朋友离开。
　　看着手中的伞，姜楠心里升起一丝暖意。眼看校门就要关闭，姜楠拿着雨伞跑了出去。
　　姜楠慢吞吞的往家走，外面天色已晚。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树叶被打的七零八落，安静的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雨后的湿气顺着衣缝钻进来，姜楠收起伞，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在漆黑的小巷里，传来一声声痛苦的闷哼声。
　　姜楠本想低着头远离，一个女生的尖叫抽泣声迫使姜楠停在原地。
　　这声音像极了给她伞的陈欢，姜楠慌忙的拿出书包里的警报器，那是她妈妈给她买的，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虽然没有钱，买不起手机，但是姜楠妈妈还是担心自己女儿安全，给她准备了一个警报器。
　　巷子里的拳打脚踢的声音停止了，随即乱作一团。
　　“艹，谁报的警”“玛德这次先放过你，在挑衅我们，在背后说我们商哥的坏话，下次直接断你一条腿”里面的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姜楠在外面停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动静，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没有办法，这条巷子是姜楠回家的必经之路。
　　而巷子里的墙壁前，一个嚣张颀长的身影，正靠着墙壁，那矜贵优雅的手指夹着烟。
　　氤氲的烟气里，绿色的爬山虎旁边，他表情冷酷无聊地吸烟等待。
　　漂亮俊美的脸在一片绿色的叶子中，说不出的随意冷淡。
　　听到脚步声，商陆衍的眼神总算是屈尊降贵的落在姜楠身上。
　　姜楠身体一僵，她是真没想到里面还有人，还是商陆衍这个混世魔王。
　　陈欢看到姜楠，有点不可思议，慌忙的喊姜楠快跑。她本来和自己男朋友一起往家走，结果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巷子深处随后走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他漫不经心的来到二人面前，少年的衣领因为烦躁被他伸手扯开了几颗扣子，露出洁白细腻的脖颈。
　　发昏的灯光使得他冰冷又带着几丝邪气的眼睛，显得异常的惊艳醒目。
　　围绕在少爷身边的狗腿子，随即拿出一个手机，播放着里面的录音录音内容。这个人，陈欢是认识的。家里面也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却没想到在商陆衍傍边，是那么的谄媚。
　　“商陆衍，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投了一个好胎，他能这么嚣张，指不定在哪里装孙子呢！听说商老爷子病了，我倒要看看老头子要是没了，还有谁护着他！”录音里的声音使陈欢瞳孔一缩。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正是自己男朋友孙韩。她现在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正在发抖。
　　“商哥，我错了，我是孙子，我是孙子，那是我胡说的，你饶了我吧！都是我的错，这跟我女朋友没关系，你放她走。”孙韩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求饶。
　　商陆衍向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接下来就是陈欢的噩梦，周围的人围了上来，把她拉开，摁到一边。接着无数个拳头落在孙韩身上。
　　无论陈欢怎样哭喊都未撼动他们分毫。
　　从始至终，商陆衍就那么看着，那双眼冷酷的没有半分人气。
　　在听到警报声后，所有的混混都跑了，却没想到商陆衍依旧驻足在原地 ，嚣张至极。
　　躲在角落的两人原以为听到报警声是解脱，却没想到把姜楠拉了进来。
　　随着脚步的逼近，姜楠慌忙的往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强势又逼人。
　　商陆衍看着眼前这个身体不断发抖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丝不屑。明明自己吓得发抖，还上赶着来送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普渡众生。
　　商陆衍连看一眼姜楠都觉得浪费时间 “丑八怪，要是没有能力，就不要学多管闲事。”
　　姜楠听到商陆衍的话，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本来就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的，原以为听到警报声，里面应该没有人了。
　　看着商陆衍誓不罢休的模样，姜楠用余光瞄了一眼在不远处不断发抖的陈欢，握紧了手中的雨伞。
　　商陆衍看着眼前的女生，眼神闪过一丝厌恶。明明自己害怕的发抖，却还要不知天高地厚的替别人出头，自己最痛恨这种没有能力却要多管闲事的人。
　　“商同学，打人是不对的，我们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秉持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 ，要好好学习不负韶华，不负党，不负人民，不负国家。将八荣八耻牢记心中，这样才能对的起国家和人民对我们的栽培”姜楠这一串发言震惊了在场的三人。
　　商陆衍愣了一下，他当真是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傻子。
　　“八荣八耻？”商陆衍嗤笑了一声。“那同学，八荣八耻里面有没有以侮辱他人为耻的内容？”
　　姜楠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回道“里面有损人利己为耻”
　　“很好”商陆衍又将目光转移到躺在地上的孙韩身上。
　　商陆衍蹲着身，手中的烟快要燃烧殆尽，商陆衍将烟灰弹在孙韩身上“以损人利己为耻，同学，你损我对你有什么利益吗？”
　　“没有，哥，是我的错，是我嘴贱，你原谅我这一次，求你了，放过我吧！”孙韩已经不止一次为自己说出这种话而后悔。
　　商家百年大族，基业根深蒂固。在商陆衍祖爷爷那辈靠着钢铁发家，随后涉及！房地产企业，整个江淮市将近有一半的产业是商家的，并且这两年新型的互联网产业商家也多有涉及。可能商家这些年太过顺连老天爷都嫉妒，商父商母接连遇险，商家只留下商陆衍这么一根独苗苗。
　　可怜商老爷子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商陆衍作为商家的独孙，商老爷子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商陆衍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商老爷子也要附带着再送一颗月亮，就在商老爷子这种丧心病狂的宠爱下，商陆衍就被养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不可一世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等到后来商老爷子想要矫正的时候，却早就为时已晚。
　　“孙子？你是再说我吗？”商陆衍把烟头摁在孙韩身上，烟火与衣服之间的碰撞发出滋滋声。疼得孙韩止不住的颤抖，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哥，我真的错了，我是孙子，我是孙子。”看着商陆衍眼中的偏执，孙韩觉得在哪一瞬间商陆衍是真想把自己弄死。
　　“还有我爷爷身体很好！我们家的事也就不劳你分心了！以后看见爷爷我记得滚远点，懂吗！”商陆衍站起身，漫不经心的掏出纸巾擦了擦手，随手扔在了孙韩身上，动作嚣张又极具侮辱性。
　　商陆衍随手看了一眼时间，8：00整，商老爷子最近管他有点严，设了门襟，晚上8：30必须到家。他倒是不怕商老爷子，就是老头最近有点咳嗽，他也就只有老头一个亲人了。
　　等到商陆衍走远了，剩下三个人才敢大口喘着气！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吓人了。
　　陈欢急忙起身想要把躺在地上的孙韩拉进来，却没想到反被推到在地。
　　陈欢呆愣愣的坐在那，气氛在一瞬间凝固。
　　“走，离我远一点！”一想到自己被羞辱的场景让自己女朋友和另一个女人看见，这情况不亚于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耻辱。
　　孙韩眼里一片猩红，连带着说八荣八耻的姜楠也记恨上了！
　　有些人便是这样，恃强凌弱，知道厉害的自己得罪不起，转眼就将目光放在弱小的人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他那卑微到骨子里的自尊心。
　　陈欢求助的看向姜楠，姜楠也注意到了孙韩的怨恨，向着陈欢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回家吧！”
　　陈欢急忙拽起孙韩两个人踉踉跄跄的的走出了漆黑的巷子。
　　姜楠回到家，从书包里掏出钥匙，颤抖的打开房门，在门开了的那一刻，姜楠有一种灵魂归位的感觉。
　　听到声响，在厨房的姜妈妈擦了擦手急忙跑出来，看到姜楠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丫头，对不起啊！下这么大雨也没能去接你”姜妈妈一脸愧疚的看着姜楠。
　　姜妈妈名叫马淑兰，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但是性情懦弱，没有主见。年轻时与姜怀安相亲认识，姜父也对这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一见钟情。两人在婚后孕有一女，生活美满，羡煞旁人。可这一切在姜楠七岁时，发生了一场变故，一切全都毁于一旦，姜怀安突遇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姜怀安当场身亡。
　　后来王继才闯入了母女二人的生活，表现的温文尔雅，温柔体贴，并且发誓自己这辈子会对母女二人负责，并且自己无儿无女，承诺会将姜楠视若己出。因为这样马淑兰才答应嫁给他。
　　谁料想，王继才就是一个披着狼皮的狼，婚后他撕裂了所有的伪装，不仅赌博还嗜酒如命。现在一家三口因为王继才赌博被迫挤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王继才还有暴力倾向，稍有不如意，就拿母女二人撒气，事后便跪着道歉，请求马淑兰的原谅。就这样母女二人深陷泥潭，爬都爬出来。
　　姜楠放下书包跑到厨房去帮忙端菜“没事的，妈，雨小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担心我”
　　今天王继才没有回家，两个人算是可以吃一顿安稳饭，吃饭时，马淑兰从口袋里拿出三百块钱，塞到了姜楠手里。
　　“丫头，你拿着这钱买点衣服收拾一下自己”看着自己闺女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姜妈妈一阵心痛。自己家女儿小时候谁见了不夸一声漂亮，却因为自己遇人不淑，连累了自己女儿。
　　“妈，不用了，我们学校让穿校服。而且我这个样子好着呢！省去了好多麻烦”
　　姜楠知道自己母亲过的有多难，这三百块钱应该是攒了很久。
　　姜楠努力学习目的就是考上大学带着母亲远离刘继才，这样才能远离这个恶魔。
　　清晨，天蒙蒙亮，早雾还未完全散去。街上的小贩早已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姜楠帮着卖了一个小时的包子便急急忙忙的向着学校跑去。
　　却在路口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欢站在路口正无聊的踢着石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好像是在等人。
　　看到姜楠的身影，陈欢轻快的跑过来，带着少女专属的俏丽与烂漫。
　　“姜楠，昨天谢谢你救了我们！”陈欢迫不及待的拿出书包里面的牛奶与姜楠分享。
　　姜楠摆手拒绝“没关系，应该的。”
　　陈欢强塞给姜楠又有些欲言又止，就在姜楠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才蹦出了一句话。
　　“昨天的事情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说出去”
　　看着陈欢紧张兮兮的模样，姜楠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女孩子像是一个小太阳，光芒万丈。无论是昨天把伞借给她，还是刚开学时，给她指路。
　　她像是一束光，尽管不是有意为之，但总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暖意。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姜楠将伞还给了陈欢说了声“谢谢”
　　姜楠的音线本来是偏清冷，但是由于身体原因底气不足，这致使她的声音有些轻软，像是晚春三月的一缕春风，干净又温柔。
　　陈欢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