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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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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淋漓地下,像一袭白色的幕,掩盖世间一切不堪。
简张仪狼狈地护住自己泛黄的一筐书,在一房青瓦下无助地蜷下身体。屋内漏出些许昏黄的灯火是那样温暖,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冷风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扎进他的喉咙,他不禁颤抖起来,抬头望向远方的朦胧烟雨。
“仪儿,你定要苦读经书,考取功名,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也不枉父子一场…咳咳…”父亲的遗言突兀地在耳边炸响,一层悲允之色蒙上他的脸庞。
母亲早逝,他与弟弟、父亲相依为命,仿佛只剩黑暗的岁月中,他朝着可能存在的光明奔跑。生存化作阶级层层压迫,身后是死亡的深渊,唯有不断攀爬。
或许是绝望乃是陷入绝地之前的希望,简张仪终是通过了发解试,欢喜着筹谋进京参加省试。谁料不久前,父亲染上风寒,竟一病不起,不过一月便去了。弟弟尚年幼,不能主持家事,简张仪只得作了几幅字画卖去,总算勉强为父亲拼了几块棺材板葬于后山的祖坟。
将弟弟托付给邻家李叔后,他独自一人踏上了进京之路。沿路替大户人家抄书,也筹得几两盘缠。然而祸不单行,仅剩的钱财也叫小偷偷了去。简张仪只得挨家挨户地求取容身之所。可寻常人家又岂会让来路不明的穷书生住进家中,接连遭拒,心说京城之大,竟容不下自己,还是露宿街头罢了。
一场夏雨瓢泼而至,雨势浩大,如野马在天际嘶吼,便是山穷水复。简张仪匆忙找了处屋檐躲雨,衣衫却也湿透,满心苦楚,终是化为一句“天要亡我。”
渐黑的天预示着一天的结束,倾盆大雨终是停了,有点点萤火在路旁若隐若现。饥寒交加,简张仪无奈叹道:“瀑雨流泻寒衣带,萤虫烁冥踏夜来,今朝梁下尤困厄,他日殿外复徘徊。”
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一团流萤尤为明亮,划破了眼中长夜,如一团烈火滚滚而来。原是一位老人提灯走来,注意到墙角的简张仪,走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蹲在我景阳公府的墙边吟诗。”
“拜见景阳公,这…竟是景阳公府,实在失礼,小生乃是北顺简氏张仪,字近陵。本是进京参加省试,可盘缠被盗,又无落脚处,故在贵府的墙边躲雨。”
老人笑道:“我本便喜读书人,既是沦落至此,若是给你个落身之处,扶助你在京赶考,也算是善事一桩。”简张仪连忙做辑道:“多谢景阳公雪中送炭,可算是简某的救命恩人了。”
“你言重了,能否在这府中博得一席之地全看你自己有多少才学,我不过是送你至桥头罢了,若你并非有才学之人,自会有人将你轰出门去。”
“是,这是自然。不过还是多谢景阳公。”
老人闻言抿嘴一笑,也不客套,径直朝府中走去。简张仪已是大梦一般,茫茫然跟了上去。
简张仪自幼刻苦,文采自不必说,一篇《鸿鹄志》惊艳四座,便成了侯府的座上宾,住进了景阳侯府。
这天,简张仪在花园中闲逛,无意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意外地看到一名女子正坐在湖心亭中提笔疾书。简张仪定睛一看,顿时呆愣了片刻。
那女子眉间微蹙,竟如西施再世。有诗云:“面若凝玉三分白,行如杨柳万般柔,繁星落眼迷途意,无人知是画中仙。”
简张仪上前搭话,看见那女子似在写诗,轻笑道:“姑娘也懂诗?”女子慌忙回头,却是连忙将那几张纸拢入袖中,道:“只是粗浅写几句罢了。”说罢便匆匆离开,却不知少了一张。
原来方才女子太过着急,有一张落到地上,已是被简张仪捡来品读,有诗《小池》如下:
“天净挽飞絮,水青拂黛鱼。盈盈一点绯,愿作双芙蕖。”署名是冬星,想来是化名。
简张仪心说果真是小女子心性,情窦初开是难免,只是这诗句倒是精妙,若是有缘,倒愿相识一番。
此后数日,简张仪皆来到亭中,以求与那姑娘得见,虽说如此执念,却无关风月。一个明媚的午后,简张仪正是百无聊赖在亭中与自己对弈,瞥见树下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湖心亭先生亲启”,信中内容却是要简张仪将那遗漏的诗稿归还于此地。
简张仪不是轻佻之人,心知虽然国风淳朴,此等闺中之物若是流落他人之手,难免会对这位冬星姑娘的声誉有些影响。简张仪轻笑一声,拂袖便去书房找出笔墨。
此时,景阳公的独女皇仪灵房中正弥漫着焦灼而尴尬的气息。已经三天了,冬星默默地用脚尖摩擦地板,心想若是今日再不见诗稿的影子,有人问起便打死不承认算了。
冬星满心期待地来到湖心亭,却只剩一盘未解的棋局。无奈和失落之余,冬星只得离开,抬头便发现有一封信绑在亭边的楸树,还有那失而复得的诗稿。冬星感慨自己的心境瞬息内大起大落,竟忍不住欲落下泪来。
信上说,诗稿之事不会言之于他人,近陵所求不过是与姑娘相识,搏一个红颜知己罢了,不知冬星姑娘是否愿意解开这棋局?姑娘若是有心,也可平日里与在下切磋文采,不必署名,如今日这般系在楸树上,在下便知是姑娘来信,也不至让他人指点姑娘的清白。
冬星暗道这近陵先生倒是本分之人,棋局?棋局是不可能解的。分明重复着这个念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迈向了亭内。“不对,我要回去的啊,被小姐知道我在外面贪玩那就糟了。”
一个时辰后,冬星望着桌上解开的棋局愁眉苦脸。“唉,算了算了,下次,下次再遇到这个近陵先生……不,不会再有下次的!”
冬星提着裙子一路奔到皇仪灵房中,刚刚踏过门槛,还没来得及推开内室的门,里面的人却自己走了出来。
“冬星,说吧,你又去哪里玩了?”皇仪灵笑眯眯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冬星,冬星却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开口求饶道:“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出去玩了……”
“玩什么啊!”皇仪灵一把拍上冬星的肩头,“都不带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小姐了?”“有有有,下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小姐。”冬星边说着边跑开了,留下皇仪灵在原地瘪了瘪嘴,喊道:“别是和哪家公子相好咯!”冬星闻言心虚不已,脚下一滞,竟是差点摔上一跤。
此后数日,冬星嘴上说着不与那近陵先生来往,信却是一封又一封的在楸树枝头飞扬。一来二去,与简张仪渐渐熟络,冬星又正值青春,竟暗暗生了几分情愫。
这天,冬星拿着自己写好的信正要系到书上,却被一只白净的手夺走了信封。冬星心底一沉,转身看见是皇仪灵,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姐您怎么来这里了?”“我?”皇仪灵将信封高高扬起,后退一步,“我再不来,我的冬星就要被别人拐跑啦。”皇仪灵也不顾及冬星在场,将信打开念道:
“近陵,昨日你的那句‘清风化雨迷离眼,素雪成霜落寞弦’自以为尚可,只是雪之一物本为白色,再用素字未免有重复之嫌,不知换为‘瑞’字你以为如何,也有瑞雪之乐与孤寂之悲共心头之意。”
皇仪灵大笑道道:“读书人啊读书人,冬星你看上了一个书生,还同他讲如何写诗。”又凑近到冬星耳畔小声道:“我分明记得你从前喜欢的是盖世英雄,如何又看上这文弱的书生?”
冬星涨红了脸,慌忙辩解道:“小姐休要胡说,冬星心中装的只有小姐一人,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魂,如何敢有二心。”
“呀呀呀,说得我甚是感动呢。”皇仪灵忽地抬起头,眯起一只眼睛道:“冬星你莫害怕,小姐我又不是恶鬼,也不告诉我这近陵先生是哪家的才子,好让我去说道说道,那人看在我景阳公府的颜面断然不敢不娶冬星。再说我的冬星又不是路边没人要的小野花,诗写得好,人又美,谁不乐意同我家冬星交好呢?”
“小姐你莫要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小姐还是先想好如何应付景阳公大人为小姐定下的婚约吧。”冬星已是如三月的杏花红透了脸,小跑着离开了。“婚约?”皇仪灵奇道,“父亲大人未曾与我提起过啊。”
话说简张仪自从与冬星有了来往后,便愈发觉得冬星可爱,在信中提出要与冬星再见上一面。此番见面不为他事,简张仪深觉将来自己的夫人如冬星这般便是极好,于是又对冬星多含了几分爱怜。只是在这封信之后却再未收到冬星的回信。
简张仪心说莫不是吓到了人家小姑娘,便有几分懊悔,转念又想,可否在湖心亭遇见冬星,便日复一日地坐在亭中等待。
正是荷花绚烂时,微风略过宽大的荷叶,带走几滴明澈的水滴,落入池塘惊走了一尾锦鲤。有女子的嬉笑声传来,简张仪立即起身眺望,无奈只看到延伸至墨绿的竹林。徒然间从无尽而丰富的绿色中浮出一片淡红,是女子纷飞的衣角。
被锦缎簇拥着的是一张绝美而熟悉的脸,简张仪已是无法开口,千言万语凝涩在口中,明明就要抑制不住了,世间仍是一片寂静。
那女子对上简张仪的目光也怔住了,素未相识,却仿佛已是相伴多年的友人。一只飞鸟略过晴空,惊扰了这片刻的静谧,霎时间千万片树叶奏响爱恨情仇的华章,一切恢复喧嚣,眼前之人开头道:“你是……”
简张仪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在下北顺简氏张仪,字近陵。”“原来父亲大人常说的那个文采极佳的人是你啊。”皇仪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却是窃喜这几日能常伴其左右。“姑娘是……”简张仪迟疑着,终是问道。
“我……我是冬星,大小姐的侍女。”简张仪愣了片刻,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昔日朝思暮念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场即将醒来的幻梦,真实的令人害怕。“冬…星…”简张仪喃喃念道,如果这是宿命,那么宛如神迹一般的事物也不算什么。
原来冬星前几日身体不适,未写信给简张仪,却不知皇仪灵已与简张仪相识,仍将信送至楸树,自是再也等不到回信。
一日,皇仪灵与简张仪交谈甚欢,简张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在下写给姑娘的信,姑娘回去读后,望能给在下一个答复。”皇仪灵小心接过,如同得到珍宝一般捧在手心。
皇仪灵虽身为景阳公之女,平日里来往的只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日这般收到男子的信却是头一回,难免有些激动。
皇仪灵与简张仪告别之后,也顾不得端上小姐的架子,一路提着裙子跑进了自己房中,大声喊道:“冬星,冬星,你快来看我收到了什么。”
冬星原在整理皇仪灵的衣物,平日里总听皇仪灵提起她与简张仪如何相熟,又如何爱慕简张仪,只得抬起头来道:“小姐莫不是收到了简先生的定情信物,怎这般失态。”
皇仪灵来到冬星身旁,将信纸展开道:“今天又遇到了父亲大人请来的简先生,把物去掉,便是我今日收到的东西。对了,我怕他因我是大小姐而与我生分,所以一直用的是你的名字,你不会怪我吧。”
冬星停下手中事物,笑道:“用我的身份,你倒也不嫌低贱,当心那简先生来向我提亲。那简先生也没想到你只识得几个大字,竟是同你写信。”
皇仪灵忙辩解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像冬星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好姑娘我肯定是做不成了。”一边说一边将信纸挪到冬星眼前,道:“大人有大量,冬星你平日也懂些诗文,快帮我看看这诗是何意。”
冬星无奈,瞥了那信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只见信上写着:“冬雪没新梅,星河留芳菲,无言花月好,爱怜不过微。”冬星本是奇怪,她与简张仪未曾谋面,他却写一首藏头诗言冬星吾爱,再看那署名,却写得是近陵二字。冬星脑海中顿时如同晴天霹雳,小姐所认识的那个简张仪,竟是她心心念念的近陵吗?
“简先生……可有什么字或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响起,随之而来的回答则如潮水冲垮了她最后的希冀。“简先生啊……唔,他说他的字是近陵,取忠君报国之意。你问这个作什么?”
“字近陵……”这三个字宛如诅咒缠绕着冬星,逃不开,挨不过。昔日纸上流淌的那一丝情愫刹那作了虚无,那些或天真或世故的诗句仿佛是她自己编织的谎言,在记忆中肆意嘲笑她的绝望。
而皇仪灵依然沉浸在收到信的愉快之中,出声催促冬星道:“好冬星,你快说嘛,简先生写这首诗作什么。”
冬星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若不是沉重的事实锁住了她的步伐,她一定会立刻离开这个房间然后放声大哭。良久,她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道:“小姐,若是要你嫁给简先生,你觉得如何?”
“冬星你……我怎么会嫁给一个书生呢。”皇仪灵惊讶地看着她,“但是,你这样说,我好像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简先生很好,我想同他在一起,大概,是这样?”皇仪灵似是陷入沉思,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冬星见状,难过自不必说,心中越发疼痛,像一只荆棘鸟被刺穿在灌木上,心底最隐秘的东西丧失殆尽,只剩羞愧与不堪。她匆匆说了句“小姐,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便跌跌撞撞地跑出皇仪灵房中。
周围的景物因快速而模糊成一个个色块,天地像一个被打翻的调料盘,一切旋转着,扭曲着。光明逐渐消失,视野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即黑暗不断蔓延,冬星凝望着最后一缕光芒,终是任由自己堕入黑暗。
皇仪灵看着冬星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觉得自己仿佛停止了呼吸。一滴还残留着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信纸,随即如一场磅礴的雨。
皇仪灵仰起头,简张仪同她的对话在空中反复。那日她见冬星送信,本想躲在竹林里看看那个近陵如何能博得冬星的青眼,却意外的遇到了简张仪。
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酿成了一切悲剧的开始,她来不及困惑自己为何从竹林中走出,便已沉沦于无边的情感。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说出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以冬星之名驱动着皇仪灵的身躯。直到今日,简张仪的信粉碎了泡沫的美好,皇仪灵无法抉择,只能一试冬星是否对简张仪怀有恋爱之情。(FA)
冬星于她而言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如果放弃冬星,意味着世界的崩塌。
简张仪……不,不行,不行的!那样的设想甚至不能出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皇仪灵抽泣着低语,“神明啊,您为何不能成全这份三等分的爱啊,明明是三倍的快乐……”
那日之后,冬星一病不起,皇仪灵也只得与简张仪强颜欢笑,简张仪道:“皇仪姑娘,待在下高中,定会向令尊提亲。世上本就难寻意中人,能遇到皇仪姑娘,我很高兴。”
“意中人啊,”皇仪灵绽开一个天真到令人心碎的笑容,“那你倒说说看,你中意我什么。”
“情之一字向来难以捉摸,不过在下也有些头绪。”简张仪略微沉思,“原先同姑娘通信时便已倾慕于姑娘的才华,想着姑娘也许是一个文静的闺秀,却不曾想到姑娘是这般……活泼可爱,倒是同我心中的姑娘略有不同。”
“也就是说……你爱我是因为我的诗?”皇仪灵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听上去颤抖。
“姑娘才貌双绝,本就是极佳的女子,如今不失小女子的灵动,也很好。”简张仪笑着牵起皇仪灵的手,低头揽住皇仪灵。
皇仪灵终是忍不住痛哭起来,简张仪不知所错,安慰道:“可是……我哪一句话冒犯了姑娘?在下先赔个不是,向姑娘道歉。”
“不……不是你的错。”皇仪灵突然从简张仪怀中挣脱出来,用袖子抹去眼泪,“这不是谁的对错,只是有一些事情很令人难过罢了。先生你知道移花接木么,世人爱红如云霞,亦喜素如霜雪,两花开于一树,孰知爱红白更盛?”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开口道:“先生,我不能嫁给你,因为……因为我不是你所爱的冬星!是,我是景阳侯府的大小姐皇仪灵,但之前同你在信纸上相谈甚欢的人是冬星!她是我的侍女!简先生若不是薄情之人,便与真正的冬星相认吧!”
简张仪怔在原地,随即挠着头笑道:“小姐莫要捉弄在下了,冬星……不就是你么。那日在下收到小姐的信,便去问过府上的佣人冬星是哪家小姐,他们告诉在下,确实有一名女子叫冬星,是大小姐的侍女,可是天意难测,三年前一场大火便让老天收走了冬星,在下那时便想能是谁用冬星的名讳,果不其然是小姐你。”
简张仪顿了顿,见皇仪灵神色无异,继续说道:“想来小姐用冬星作假名是怕身份隔阂了在下,便一直没同小姐说起。现在看来,是在下失策了。”
“骗人的吧……”皇仪灵喃喃开口,“冬星那么好,什么三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啊!”
往事的片段接踵而至,漫天的火光红透了本该黑暗的夜晚,曾经一同去厨房偷吃时她狡捷地笑,夏日荷池旁她在秀布上翻飞的手,最后一刻,她对自己说要活下去,记住她。那是名为冬星残存于皇仪灵的交集,是她曾存在的虚构的证明。
如今假想的根基崩塌,皇仪灵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模糊间,简张仪仿佛在她耳旁不停呼唤,冬星的面容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她终是昏倒在地。
梦里,她觉得自己成为了冬星,经历着发生在三年后,未死去的冬星的一切。湖心亭畔被人发现的惊慌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心动,字里行间流露的情愫,音讯全无的慌乱,真相大白的绝望,骤然惊醒,已如黄粱一梦。
“冬星,我还记得你,你没有死,冬星……冬星……冬星,是谁?”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茫然间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意识的一部分,空缺中隐隐透出悲哀。
她在缭绕的帏帐中醒来,有熟悉的熏香弥漫在空中,身旁陌生的侍女关切地问着,皇仪灵神色空洞,向外走去,阳光剧烈地刺痛双眼,在视野中留下无边的白,有一点粉红突然出现在尽头,似是一个人影,那是忘却仅剩的牵绊。
皇仪灵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那个背影,终是握住了一片衣襟。那人转过身来,轻声道:“冬星,你来了。”
“听说了吗,景阳侯府的大小姐自杀了。”
“真是惋惜啊,多好的女儿家,顷刻便没了。”
“哎,有人说死去的不是真正的大小姐,而是她的侍女,好像叫什么……冬星?真正的大小姐早在三年前那场大火就没了。”
“谁知道呢,都是富贵人家的闲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