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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301(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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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壳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甩手,探出的刀具便割下了人形的头颅。
梅花侧身躲开袭来的黑色的触手,飞转的长柄武器一个戳刺便破开了人形的腹部,然后再抽刀。这些看起来黏腻的东西却分毫没有黏住他的刀,倒像是遇火的冰块,飞快消融了。
他心里默数剩下的子弹数目,而列车内的怪物源源不断,窗外漆黑的泥水不停地往车厢内灌入。它们身上浮动的蓝色电光已经开始变得微弱,这意味着风暴神的驱散效果已经开始逐渐消退,而此刻他的身上的卷轴还剩两卷,可用的魔法还剩五位。
在思考的瞬间,又有两个人形的身体被切开,分成两块在地上蠕动的烂泥。
药水倒是还有几瓶,可继续这样下去无疑是没有出路的。如果普通的驱魔符都没有用,他就得抽出身去用卷轴,但祛除这种级别的邪物需要持续供应魔力,得一边供应魔力一边把这些难缠的东西解决掉。
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到这些,可这无疑会让那家伙陷入危险之中。
刀切开的是第几具人形,梅花没有心思记住数目。锋利的刀具每次割开这些黑泥,他都能感觉到阻力变得越强,毫无疑问,留给他思考对策的时间不多了。
但一道雷声忽然在耳边炸响,伴随着雷声的还有钢铁碰撞的声音,一股阴冷潮湿感如同蜿蜒的蛇爬上他的脊椎。
整节列车厢都开始剧烈地摇晃,发出脆弱的呻吟,而窗外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容也像是受到某种感召般,变得愈发狂躁,竟开始互相撕扯了起来。那些吼叫声和钢筋断裂的挤压声混在一团,吵得让人耳膜作痛,简直难以忍受。
梅花一个利落地抽刀,回过头去,那古怪的屋子屋顶处开始崩落。
……
菲里茨教授曾经提到过,如今的驱魔仪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驱魔,而是用一种信仰去侵占另一种信仰,这也是为何那些进行过驱魔仪式的人往往最后会成为虔诚的教徒,因为他的身心已经被新的、大众更为认可的信仰所净化了。
所以教授更喜欢将这种净化仪式,称之为污染。
而对那些所谓被恶魔附身的物件也是一样,用其他神明的力量去污染它,让它变成自己阵营的持有物。所谓的驱魔仪式,本质上也就是神明对所有物的争夺战,谁的信徒更虔诚,谁的力量更强大,谁就能覆盖对方的神力取而代之。
弗里斯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了手里仅剩的几张草纸,虽然除去新月代表的新月神以外,他并不能认出其他图案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但他确信这草纸上画的,应当就是几位不知名的神明所代表的纹章。也就是这些奇妙的纹章,才能让他这个无神论者可以使用这些草纸对石盘进行传统意义上的驱魔仪式。
冷静下来。
驱魔仪式的本质,无疑就是神明间力量的对抗,或者是信徒间力量的对抗,刚刚失败显然是因为草纸上所承载的能量并不足以对抗。
就像梅花说的那样,他还可以再试试,如果仅仅一张草纸上所承载的能量不足以对抗石盘上的能量,那就多拿几张来试试。他再拿出几张三角符号的草纸叠在一起,按在了石盘上。
几乎是马上,伴随着近在耳边炸雷声,那几张脆弱的草纸自动燃烧了起来,几乎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弗里斯咬咬牙,忍着手上烫伤的疼痛,继续坚持不懈地贴上其他的草纸。
石盘上浮现的红光若隐若现,刺痛了他的眼睛,还灼伤了他的手。
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贴上剩下的符咒,阴冷的气息顺着他的脊椎往上攀爬,敲打武器的声响不绝于耳,灼热的热浪似乎从正面扑面而来。草纸上的符咒在石盘上飞速消融,而弗里斯确信石盘上的红光已经变得黯淡,可当他再伸手去拿草纸时,手里只剩下那一张。
印着圆润新月的那张,象征着新月女神的草纸。
这是仅剩的一张草纸了,如果它也不能消除的话…
弗里斯没有过多犹豫就将那张草纸贴在了石盘上。它并没有像前几张草纸那样飞速消融,圆润石盘的红光猛然黯淡了不少,但很快,他就感到了一股莫名强大的吸力拉住了他。
一时间他居然挪不开自己的手,而他的脑海中里浮现起了过往种种,直接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在大学每日的生活,交到的好友,他跟奶奶的告别,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倒带,然后从他的手中溜走。哪怕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震颤,天花板已经开始坍塌,弗里斯都无法将自己的手从石板上抽离开来。
直到草纸上圆润的新月发出了刺目的亮光,它终于也如同前几张草纸一样,化作灰烬消融开。
而石板上那繁复的太阳状纹样,竟如同液体般沸腾了起来,灼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弗里斯的脑子里也好像要跟着一起沸腾起来了那般,在他眼前是高耸的尖塔,是穿着上古时代打扮的一行人。他们中有的人或手拿着榆木制的法杖,又或者身穿板甲,手里拿着长剑。
他们口里念着古老的语言。
弗里斯控制不了自己的喉咙,他只听见从自己的咽喉深处,居然也随着发出了低语。
“永远炙烤着这片大地的太阳啊,为背信者降下永夜的责罚吧。”
随着脑子里轰的巨响,一只无法辨认其身形的庞大生物从石板中流淌而出,逐渐成形。它鼓动着的身躯下是生命的活力,漆黑的毛发就好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弗里斯整个笼罩。随着周遭建筑的支离破碎,月光倾洒而下,它头顶上螺旋状的羊角状的器官愈发明显。
费里奇的黑山羊。
弗里斯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邪祟,它们的第一次记载是一本古城费里奇的古书里,书中记载了费里奇当地的传说。
它们的身形庞大,头顶螺旋状的角状物,毛发黝黑而长。在那似乎是头颅的位置,它的嘴就如同花瓣般绽放了开来,露出里面那密密麻麻的齿状物,以及如同镶嵌在其中的一只只眼睛。
“该结束了。”
月光落在梅花的身上,随着他一跃而起以及一声脆响,手里那古怪的武器居然又进行了二次变形,就如同一把镰刀那般。风吹过扬起他的头发,弗里斯得以注意到他的耳朵。
那带着尖的并非人类的耳朵。
半精灵。
弗里斯里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汇。
他的刀上流淌着琥珀般的刺眼光泽,然后一刀精准地瞄准了黑山羊的脖颈,那带着锯齿的刀刃深深嵌入巨兽的□□,伴随着刺耳的哀鸣和喷溅而出的深红色血液。灰白色的法阵在他的脚下亮起,噗嗤一声,眼前这头刚诞生不久的庞然大物就被斩下了头颅。
它的脑袋就掉在弗里斯的面前,而弗里斯的目光却无法从半精灵的身上挪开。
梅花将手中的武器重新收好,又对那轰然倒下的巨兽尸体连开几枪确认已经死透,然后就快步走到了弗里斯的面前,一把抓过了他的衣领,等不及他还有更多的反应。
“跟我走。”
等不及弗里斯询问他们的目的地,他就听见了狗叫声,还有周围民宅上亮起的灯。
此时的他们还在街道上。
显然,怪物的怒号声已经引来了太多不必要的注意,再不走恐怕只有被警卫队盘问的份。就在他们彻底隐没入巷子后不久,弗里斯就听见街道处传来的犬吠声和尖叫,他们发现黑山羊的尸体了。
……
先是莫名坠入河中的公交车,现在又是突然出现的未知怪物尸体,笛佛的头疼程度可想而知。
他已经命令其他的警卫队员们拉起了警戒线,疏散了周围的居民,至于那些目击者则被送去进行心理疏导。而现在,他在原地慢吞吞地踱着步子,看着站在怪物旁边的魔法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道:
“所以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大-魔-法-师。”
“别揶揄我了笛佛,用得着那么记仇吗?”年轻的魔法师耸了耸肩膀,他有着头红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眸,戴着金边的单边眼镜。此刻,他正审视着倒在地上的怪物尸体,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怪物尸体时,一个繁复的银白色法阵在他的手中浮现。
“原来如此。”接着,他又像是没注意到笛佛焦急地等待一样,自顾自地站起来点着头。
“你看出什么了?”
“别着急,你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吗?”
笛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魔法师依旧能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不满,他只得笑着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抱歉,我没有炫耀的意思。笛佛队长,这是费里奇的黑山羊,传言中只有在沙漠地区的城市才会有的魔法生物,传言它们是太阳神的使者。换言之,正常情况下它不会出现在朗约帝国。”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语气慢条斯理,丝毫不顾及笛佛那带着不悦的目光,就好像这里对他而言是一间教室,而他正在教授知识的讲师。
“它是被召唤魔法召唤过来的,根据它身上的魔法气息来判断,跟几天前公交车上的应该是同样的施法者。”
“应该?”
但魔法师并没有接着笛佛的话继续说下去,他的脸上是肃穆了的表情“证据还不足,我想我需要更多的调查。”
待魔法师走后,原本还在远处站着观望的警卫队成员,这才敢走到了笛佛的身边去。
他望着走远的魔法师,忍不住开口问。
“笛佛队长,魔法部队的都是这样的怪人吗?”
在几乎全民禁止使用魔法的朗约帝国内,警卫队通常来说并没有使用魔法的权力,想要使用魔法,唯有向上级申请特别魔法部队,并严格限制可使用的魔法环术。
而魔法部队里的成员通常并不是专职做这个的,他们大多都是从波斯塔大学的魔法学科里抽调的教授或学生,又或者是其他愿意出手帮忙的贵族。简而言之,能被外派来作为魔法部队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古怪,或许是常年与魔法打交道的缘故,他们给人的感觉总与现代社会有些格格不入。
“不全是。”笛佛长叹口气。
他望向那位魔法师远去的方向,红发的魔法师此刻正在与一位负责封锁外围的警卫队成员交谈,他脸上带着微笑,碧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却全然是兴奋。
“但毫无疑问,林德·席尔维斯特是其中最古怪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