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霜满天》绛落

4、相看

　　林落霜理了理思绪，还未有动作，只见珠帘被撩起，何盈容走进来，朱唇轻启道：“在楼上雅阁，我带你去。”她带着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旁若无人地走进一间房间，“隔壁便是他们提前定下的雅阁，等会你穿上小厮的衣服可以进去一窥究竟，”何盈容顿了顿，“若是两家看对眼了，你也别太过伤心，过几天姐给你介绍几个。”她拍了拍林落霜的肩膀，递给她一套粗布衣服，转身离开了。
　　盈容不懂朝堂局势，顾卫定是结不成亲，只是……若是两家儿女真的心意相通，以顾相和卫将军的脾气，定是会结亲。她叹了口气，换上了衣服，先去看看再说吧。
　　话说何盈容前脚踏出房间，就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抬眼一看，只见这男子白衣胜雪，身姿挺拔，眼睛如黑濯石般闪耀，似倒映着山川星辰。她楞楞，向对方致歉，转身便离开了。她腹诽这不是她爹最喜欢的上门女婿——小白脸么，她对文弱书生可不感兴趣。
　　顾亭看着小娘子走远，不由得哭笑不得，刚才他似乎在小娘子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顾亭摇摇扇子，哑然失笑，没想到他如今竟然沦落至此，让小娘子耻笑。
　　随着顾卫两家人到齐落座，林落霜穿上小厮的衣服，去厨房拿了茶具，沏好茶奉上。她一步一缓地走到门前，压着嗓子道：“大人，您要的茶好了。”
　　只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进来。”林落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奉着茶具走向桌子，她的手心浸出了汗，指节微微发白。她懊恼自己太过冲动，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就遭了。明天京城的头条就是五公主为爱做小厮，搅和顾卫两家聚会。完了，到时候父皇也救不了她了，她就彻底毁了。
　　林落霜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不显，将茶具放下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好奇，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卫淮的方向，谁知竟与卫淮的视线对上了。林落霜心里一咯噔，随即收回视线，端起茶具，逃也似的离开了。
　　卫淮看着小厮落荒而逃的身影，若有所思。
　　顾婉明眸稍弯，声音脆如银铃，“卫伯伯，我哥哥他身体不太好来不了，托我向您问好。”顾婉浅浅一笑，真是楚楚动人。
　　卫东盛摆了摆手，“婉儿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你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顾文易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如今，已过弱冠，我倒是为他的亲事着急。”
　　卫东盛朗声笑道，“朗儿也已过弱冠之年，不也是尚未成亲。”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婉一眼。
　　顾婉早在听到卫朗的名字羞得低下了头，世人皆知卫二公子温柔儒雅，可她心仪的却是卫家嫡长子，卫朗。
　　卫东盛英年丧妻，只有两个嫡子卫朗和卫淮。两个儿子自幼和他习武，后又跟着他进宫入甘露殿听课。他早已看出长子更于武学有天分，次子更适合从文。
　　顾氏和卫氏关系一向很好，顾婉自幼和卫朗青梅竹马，世人都道顾氏嫡女娴雅守礼，却不知闺房里上了三道锁的箱子底下全是卫朗的画像。
　　卫朗温声道：“父亲总爱拿我取笑。”他虽是武将，又是自幼习武，身上却没有一丝卫东盛的粗犷豪迈，更像是羽扇纶巾的儒将。
　　这边林落霜出了房间心怦怦跳，她不知道卫淮认出她来没有，她的手抚上胸口，微微喘息。
　　她走进房间，换下衣服，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和何盈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茶楼，又悄悄地溜回了宫。
　　林落霜穿着一身鸦青色宫装，在皇宫四处晃荡着，突然遇见了施嫔，施嫔身穿蒹葭灰刺绣如意纹宫装，眉目之间笼着几分憔悴。自从二姐远嫁后，她就成这个样子了。
　　林落霜倒是挺可怜她的，她这个二姐林秀么，平时默默无闻，是个安静的性子。当时求亲的使臣点名要嫡公主，可是皇后膝下无女，皇上决定让庶公主出嫁，按照长幼有序应是二公主林秀。
　　当时还是美人的施嫔在金銮殿前跪了好久也没能让皇上改变心意，一直到晚上皇上出金銮殿，她哭喊着抓住皇上的衣角，“五公主养在皇上膝下，大家都知道您什么意思，怎么如今和亲却是庶公主 ，说什么长幼有序。”她声如鬼厉，此时皇后带着五公主来找皇上，施嫔可怕的模样在深夜把消瘦孱弱的五公主给吓晕了，直楞楞的倒下去，把身旁的宫女婵娟吓坏了。施嫔此举惹得皇上大怒，将她禁足。皇上疼爱五公主的名声也自此传出去。皇上因着二公主远嫁和施尚书的上书，给施美人升了两级，却再也没有踏足过她殿里。
　　自此施嫔看着林落霜便是一副阴恻恻的样子，吓得她每次看见施嫔就绕道而行。
　　今天施嫔倒是云淡风轻地看了林落霜一眼，没有平日咬牙切齿的模样。林落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多想，行了礼就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
　　“殿下知道西边的蛮夷要来京了吗，据说他们这次也是来求亲的。”施嫔看着林落霜，眸光意味不明。
　　当初求娶二姐的是北部的胡族，而这次来京的是西边的羌族，怪不得施嫔今天如此反常，林落霜只是微微一笑，面上平静，“谢娘娘提醒。”
　　而这边茶楼里，顾卫两家已相谈完毕。
　　顾文易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卫兄，皇上会不会……”卫东盛拍了拍他的肩，“明天你就知道了。”不顾身后人的诧异，带着两个儿子离开。
　　“你哥来过了？”顾文易问女儿。他是真的愧对这个儿子，明明十分优秀，却因为他而疾病缠身，甚至京城里都查无此人。
　　“哥哥看过便回去了。”顾婉对自家兄长这么神秘也十分疑惑，常年不在家，在家就是喝药，但还是很疼爱她这个妹妹的，每次回来都给她带各种小玩意儿。想到多年夙愿即将成真，她还是忍不住地欢喜雀跃，顾相点了点她的额头，“女大不中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