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儿茫然:明天一过,这张脸将会变成什麽样儿而我,又将走到哪里?我只是希望自己来生不要生的太丑……还有就是,我想要一双爱我的父母。我的这辈子,除了哥哥,真的没有亲人关心过。
呆了半天我才出去,哥哥和吴哲已经回了卧室,吴哲正和哥哥说着什么人死转生之类的鬼话,哥哥拧着眉毛显然是不大相信,但还是好脾气的听着吴哲在那大放厥词。后来吴哲抱着哥哥的肩膀说队长有件事儿我没说,前天晚上我梦见蔓青来。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要投胎去三多家,就占三多娶老婆那个名额。
哥哥笑笑:真的吗,那挺好。
我大怒,我记得三多好像就是那个木木同志。我才不愿意去他家投胎呢,我要去也去小梨涡家啊。
吴哲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唐突,他咳了一声说队长你早点儿睡,明天会有人来呢。
我蹲在门边十分郁闷的看着两个人又安安全全的睡了,我走过去在两个人屁股上各踹三脚,然后转身昂首挺胸踢着正步回自己的卧室。
在自己的床上,我依然睡得很沉很甜。
早晨起来时正好吴哲进来叠被子。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吴哲熟稔的把被子叠成刀削斧劈横四棱侧八角苍蝇打滑儿蚊子劈叉的正方块暗自得意自家嫂子贤惠。
吴哲盖上白帘,小声说今天你爸爸过来,队长不会怎么样吧。
我看出吴哲他是有些担心,我是不担心的,因为哥哥他一直不太在意爸爸,至少至少在我面前他从没他从来没有表现过。我笑着对那个小镜子说没事儿,你放心吧。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见公爹表现不好啊。哈哈。
吴哲对我挥了挥拳头,还呲了呲牙,他刚要说话哥哥的声音就突然传了过来:吴哲,你说什麽?
我急忙跳开,吴哲一点儿也不慌张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哦,我说电脑用不用搬出去。
哥哥揉着额角说不用……咱们住在家里的时间不长。蔓青不在了以后基本上是不用回家了……省了很多麻烦。
吴哲笑着说队长以后打算生在A大队吗?
哥哥缓缓的把屋子里的一切都看了一遍,他的眼神让我怀疑他甚至把我也看在了眼里。
哥哥低声说吴哲,等下次放假咱去退了房子吧。咱们换个地方住住,这儿也住腻了……
吴哲微笑,那笑容就叫“贤惠”。
吴哲说好啊,我其实早就在永安小区看上了一套公寓,就等你说搬呢。
哥哥眨眨眼:吴哲,你怎麽这么小资呢?
吴哲以四十五度的角度仰望天空……仰望天花板:是谁来请蔓青吃冰淇淋还要跑到哈根达斯去。我哪及的上该烂人小资?
哥哥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神游,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有人敲门,吴哲跑去打开,是尹舷,尹舷看起来比几天前精神了一点,小姑娘穿着黑色衣服还蛮漂亮。
我以为这是纪念我的全部阵容,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了。
我猜,是爸爸?
谁知道呼啦啦进来了好多人,全是身着迷彩的士兵。我仔细看了看,有小梨涡,有可爱小猫,有徐东飞,有木木同志,还有两个我不眼熟的。哥哥明显吃了一惊:你们造反了?
小梨涡说不是,大队长都批准了。菜刀不能来,他让我问个好。其实队里谁都想来。我们,是抓阄决定的。
哥哥笑了笑:这个阄……不是你成才写的,就是徐东飞写的吧。
小梨涡抿着嘴角笑了笑:什么也瞒不过队长你,其实大家都想你们了,想早点看看你们。
哥哥说急什麽,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可爱小猫说我不能等明天了,等明天我就相思成疾了。
悲痛之中的尹舷还是抬头看了看说出如此奸情满满话语的可爱小猫,这就是同人女本质啊。
哥哥笑了笑:徐睿,你能不能不这么多话……今天也就是去看看蔓青,寄骨寺里没什么仪式,就是……就是鞠个躬,默个哀……麻烦你们了,知道我妹好热闹。
九点三十五,所有的人都走了。我没有跟着,我一想到“寄骨”两字就觉得难过,在以前活着的时候我还是很喜欢这个词的,觉得它古色古香有内涵有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可是当我自己成了一把被“寄”的“骨”,我终于知道了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凄凉。
我很忧伤,尽管这么说来很文艺腔腔很煽情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嗤之以鼻的说这句话好搞笑,可是现下似乎,也只有这句话可以表示我的感觉了。
我自己呆在家里,慢慢的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逛遍。晶莹的玻璃吊灯,长城的液晶屏电脑,浴室的地上伏人在慢慢的爬。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很熟悉,熟悉到不闭眼我也可以想见。我现在只想把这个地方再好好的看一遍——我不是要把它记住,我说过我希望来生是另外一番光景,最好没有一样和今生是相同的。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能在最短暂的光阴里品尽人生百味,这是我追求的。人们总是念旧的,他们舍不得与自己共度过美好时光的一切事物——哪怕它是一只蟑螂。
我突然之间觉得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或者我太年轻,对于人生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顾念的东西总是会少一些。并非是我薄情,可是有的时候一些东西是一定要舍弃要离开的,与其哭天抢地恋恋不舍,还不如——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活的真实一点儿,死的洒脱一些。像是陆幼青,让人总感觉他并未真正离开,他就呆在自己开满向日葵的人生后花园里,意念春光,静享人生。
我想这样的想法很好,我总算可以笑着离开我的亲人了,还有我的朋友。
下午的时候哥哥和吴哲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尹舷,尹舷把我的画拿走了,她说看见画就想想我,她说她是怕把我忘了,拿个属于我的东西提醒提醒自己……走的时候她哭了。
我站在门边虚空的摸了摸她的脸,再对她说:再见……
我看看窗外,夕阳暖暖的挂在远方,安宁,静谧。莫非我是得道成仙了,我今天一直感觉我要天人合一啊说出来的话都酸不啦叽半懂不懂半文半白……还好是天人合一而不是天魔和……呼呼……
九点三十二,哥哥和吴哲在客厅里看电视。哥哥微笑着说哎少校,明天要归队了。
吴哲说是啊,这几天都呆懒了。
哥哥还是微笑着:好了,家里的事情就过去了……蔓青也该……
吴哲惊奇的等着哥哥说下去,哥哥笑了笑:好了,蔓青过去了。
我听见这句话,不自禁的笑了。哥哥,你说的,我过去了……那你要真的开心哦。
十点三十二,我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不一会儿吴哲进来了。
他只是看着我,好一会儿他小小声地说:蔓青,晚安。
我点点头:晚安。
吴哲转身走了出去。
我悄悄的跟在后面,和他一起进了卧室。哥哥侧卧在床上,尽管他闭着眼睛但我还是知道他没有睡着。
于是我俯下身在他耳边也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和吴哲总算是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七天来,他们总算是睡了一觉。
我抬头,在黯蓝的天幕上看见了那轮浅黄的月,月不圆,就挂在最西的角落,马上要落了。等它消失的时候我也将与我的亲人朋友分开,然后一个人踏上一段完全陌生的旅程
我觉得很好,这样的氛围很适合别离。
可我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多么哀伤,因为在有的时候我们哭了笑了伤感了绝望了,哭得声嘶力竭歌不成歌调不成调,以为在此一别就是永诀。其实在蓦然回首间,就发现在那挥手作别之地,仍是那昔日风景——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于是再去恍悟:原来故人安好,原来未曾离去。
我想对哥哥说,也许今晚是我们的最后一个交叉点,我们在此做别。没有十里相送芳草连天,也没有执手泪眼无语凝噎。只有我一声你们根本不会听见的“再见”。
然后我们分手,从此各自赶路。
可是哥哥,我的某一部分早已永远镌刻在你身边,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祝愿你和吴哲,永远快乐,永远安宁。
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