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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终 ...

  •   夏犹清看清梁成善的脸,她终于不得不相信,深许楼楼主同君主竟是一个人。
      梁毅瞧见她,反倒欣慰的笑了:“你终于来了。”
      这是什么魔鬼啊,夏犹清袖中拿剑的手发抖,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啊,让自己女儿从小学杀人受尽痛苦,喂毒药控制她的寿数。
      夏犹清眼眶通红,强忍着没有落泪:“你究竟是谁,楼主,皇帝,还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你是我父亲。”
      梁毅沉默了会,声音有些浑浊的开口:“都是。”
      夏犹清再也忍不住,抽出袖里的剑:“你是我爹,你让我去杀人!”
      “我像杀一只鸡一样,轻飘飘就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他们不是猪猡,是人啊!你怎么能够……能够让我去替你杀人啊,爹!”
      夏犹清质问的话言犹在耳,不停在他脑海中回响,梁毅正想开口,突然心口一痛。
      “父皇,您该下位了。”
      他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头,梁栩面无表情将他手里三寸长的剑又狠狠往里送了一些,一直到抵住了刀柄,再无进处。
      谢清和起身走来:“够了。”
      侍卫们看见谢清和走来纷纷收起刀剑,这时底下的皇亲国戚们开始慌乱,他们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活着下山,梁毅带来的近卫竟然全都反水了。
      谢清和伸手:“犹清,起来。”
      夏犹清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俯身的威压,她毫不犹豫的一掌挥开了他。
      祭台下面是万丈深渊。
      夏犹清不断向后退,她宁愿跌入深渊。
      她从出生,父亲就开始设计她,骗她,后来遇到了谢清和,他也是一直在骗她。
      他和秦王早就认识,是他鼓动的秦王野心勃勃,可惜秦王没脑子,命里也该早死。
      “谢清和,我又该叫你什么呢?深许楼是为江湖忠义之士所灭,不,该叫无花阁吧,这几年名声越发大了,你说是吗,无花阁阁主?”
      谢清和一僵,随后又微微笑道:“犹清,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阁主?”
      夏犹清将短刃掷向他,谢清和轻轻一躲,锋利的刃口还是划过他的脸颊,瞬间涌出血来。
      谢清和未管它,血恣意渗出,妖媚极了:“犹清,你过来,别再往后去了。”
      “你且放心,我本就已中了生死渡,倒还劳烦你拿了五毒散给孟元海叫我吃了,更是无药可治,如今你又何必做这模样,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谢清和心口刺痛,面色瞬间冷下来:“是谁告诉你的,是郡主?”
      夏犹清叹息一声,忽觉疲惫至极,人已经走到祭台边上,往下就是万丈深渊。
      谢清和摇头哀叹:“算了,这件事不谈了。犹清,你现在到我身边来,你不会死的,世上不止一颗如意丸,当年国师其实留下了两颗,还有一颗应在宫里,我已命人去找了。”
      夏犹清与他对视,忽的笑了:“其实有时候你也挺蠢的,又蠢又天真。”
      如意丸怎么会有两颗呢?有两颗的传闻不过是宫里传出的假消息。
      夏犹清再无挂念,双脚朝后一迈,瞬间跌落下去。
      极速震得眼睛耳朵出血,夏犹清笑着闭上眼。
      就这样结束吧。
      真好。
      一月后,梁栩登基为帝,封谢清和为护国大都督。
      岭翠山里重峦叠嶂,侍卫了寻了一个月只找到了几根骨头和碎衣服。
      晚上露营扎寨,小兵偷偷谈话:“这都一个月了,估计早被狼吃干净了,要么怎么找到的这些碎衣服和鞋子。”
      另一人赶紧拦住他,低喝道:“快闭嘴,不想活了!”
      话方落,谢清和从旁边走过。
      他手里拿着找到的东西,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紧紧握着。
      岭翠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夜色里瞧着格外辽阔无垠。
      谢清和站到天亮,终于说:“撤吧。”
      夏犹清从未想过自己跌入深渊竟然还能活下来。
      她醒之后,只觉浑身无力,一动就四处疼痛。
      她疼的抽了几口气,屋外进来一个一身白衣的老人。
      “你醒了啊,等等你先别说话,你听我猜猜,你身上有两种奇毒,我说的对也不对。”
      夏犹清只得点头。
      “一种毒叫五毒散,这毒药吃下去蔓延到全身经脉,先是虚软无力,然后五感渐失,口耳发黑,心口绞痛,四肢如被虫咬,你是不是疑惑为何这些状况有些没出现在你身上,哈哈,那是因为你的第二种奇毒——生死渡,这生死渡啊就是一张催命符,当被喂下毒药那一刻起,就年年离不开解药,可偏偏啊这解药也只能让人最多活到三十岁,想要续命,必须得要如意丸。”
      “我说的都对是不是!”老人话锋一转,又一脸激动起来。
      夏犹清继续点头。
      老人哈哈大笑着出去:“洛舟你输了你输了,我猜的都对!”
      夏犹清还没搞明白目前境况,强忍着头疼清醒着,没一会儿那老人带了另一个老人回来了。
      她听到那叫洛舟的老人说:“你既已经确认,那就把药给她试吧,反正她也快死了,吃死了也没关系。”
      什么叫吃死了也没关系,夏犹清张口想说话,谁想直接被老人一掌劈晕了。
      夏犹清在这不知名的谷底待了近半年,有一个医女一直照顾着她,至于那痴迷医术的叫洛川的老人,每日来第一件事就是探她鼻息还活着没。
      夏犹清活着这多出来的日子像是偷来的,每天都眷恋的看着晨起晨落。
      “姑娘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还没见过比我师傅更厉害的医师,我师傅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就算你死了也能给你救活。”
      医女正吹嘘着,被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师傅给了一榔头。
      “死了还救个屁!”
      洛川神医很厉害,夏犹清渐能活动自如了,她离开那天,洛川放了她两碗血,然后给了她一个药瓶子。
      “里面有两个月的药,你这毒太难治,我只能保证你还能活两个月,至于两个月后你是死是活就看你命硬不硬了。”
      被放了两碗血的夏犹清被赶出谷,没走两步就晕倒在地,一直到第二天午头她才醒来。
      她艰难的爬起,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
      如今已是苦夏时节,万物繁茂,大树参天,蝉鸣声不绝于耳。
      夏犹清望着地上阳光穿透树叶洒落的点点光斑,手上攥紧了洛川给的药。
      本该死去的人活到了现在,夏犹清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她要做什么呢?
      夏犹清想了一个时辰,实在饿得慌,她站起身跌跌撞撞走了。
      想半天没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夏犹清这一走,结果劫富济贫去了,每日三省吾身,这家是不是作恶多端?要不要把这些人渣都吊起来挂在门口?我明日要劫哪家?
      没过多久,江湖上就流出了女侠的威名。
      女侠不仅劫富济贫,还为民除害,吊了贪官挂在衙门口,打死了冲下山庄作恶的野猪。
      夏犹清一路远离梁都,越走越远,就这样走到了北邙。
      这里民风淳朴,恶事也少。
      夏犹清住了几日,往回走了,她现在只想用自己有限的日子来赎自己的罪。
      她手上沾的人命哪个不无辜。
      她多做一件好事,心里的茫然就能少一点,无名先生也未再出现过。
      夏犹清在江湖上算是出名了,记恨她的人也不少,这夜,夏犹清刚吊了一个贪官老爷在房梁上,追杀她的人就破门而入。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夏犹清仗着一身轻功,有些轻敌,肩膀竟被飞镖击中,陡然浑身都开始剧痛,浑身渐滚烫的吓人,毒又发作了。
      身后人穷追不舍,夏犹清一咬牙直接从一道桥上点脚飞进了对岸屋子的窗里。
      夏犹清一身狼狈的奔逃进这屋子,这屋子漆黑本该没有人,她翻找出火折子,几下之后烛火照亮了这间房。
      床边上竟坐着一人。
      夏犹清吓了一跳,待静下来,她和那人面对面相望,俱是无言。
      月亮朦胧在雨夜里,高高挂着只叫人瞧见个影,渐渐完全消失不见。
      烛火噼啪了一下。
      夏犹清嘶了一声,谢清和正给她包扎,弄得紧了,他又松了松。
      “许久未见,你倒是娇气了。”他说。
      夏犹清倏地抽回手:“你尽管闭嘴,没人要你说话。”
      眼见夏犹清拿起她那件湿漉漉的外袍起身要走,谢清和一把抱住她。
      “你别走!我只是不知道你是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是假的。”
      他紧紧抱着她,夏犹清不好走,挣扎了几下,最后朝着他的虎口狠狠咬了下去,谢清和还是没放手。
      夏犹清呲牙:“现在知道我是真的假的了吧!”
      瞧见这样生动的夏花,谢清和轻轻笑了。
      夏犹清气愤极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使尽力气将他一推,谢清和还以为她要走,他这次没再阻拦。
      夏犹清看他这样子更来气,一把将他推到了床榻上,咬了上去。
      外面雷雨交加,雨势不见减弱。
      谢清和被夏犹清压在床上,他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
      只有隐忍的嘴角能看出他并不好受,夏犹清咬的狠,两人交错的呼吸间,渐渐弥漫出血腥味。
      他的脸被咬破了。
      夏犹清忍过了那阵疼,她依旧伏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你……真的是真的……”
      夏犹清面无表情扯他衣服:“我是假的。”
      谢清和拦住她:“别动,你肩膀流血了。”
      “……”
      又重新换了药,正是夜深人静时,谢清和总想说些什么。
      “犹清,我母亲死了,父亲死了,都是因为梁毅死的,我父亲甚至是我祖父亲口叫人下毒毒死的。我恨他,但是我不恨你。”
      我喜欢你。
      谢清和没说出口。
      夏犹清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现下统共还有六日好活了,我只问你,你还乐不乐意当我小弟,替我端茶倒水暖床捏背?”
      谢清和眸中光亮忽然一瞬间消散了,他以为她好了,可她说她只有六日好活了:“怎会……怎会只有六日……”
      夏犹清堵住他的唇:“什么都别问,只说你乐意还是不乐意。”
      阴雨的气息透过窗子传进来,谢清和闻到,莫名苦涩。
      “我自是乐意的。”他说。
      这最后六日女侠不再劫富济贫了,她去游了湖,放了风筝,看戏听说书,第一次敢踏进庄严的寺庙里向佛祖诉罪。
      这六日既漫长又一刹那间消逝。
      第六日的晚上,夏犹清和谢清和穿了简单的婚服,拜了堂。
      最后一颗药吃完,夏犹清躺在谢清和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要好好活着,我先下去赎罪了,等你也下去了,可能我……我就赎完罪了……”夏犹清呢喃道。
      窗外忽然飞进几只萤火虫,它们闪烁着微弱的荧火,如同夜幕前大地降下的最后一抹微光。
      天亮了,微光也就彻底消散了。
      ……
      五年后。
      学堂里传出朗朗读书声,孩子们跟着先生摇头晃脑的读着课文。
      唯有一个小男孩,偷偷挎着包从后门溜走。
      他跑到河边去,吹树叶子玩,摘了蒲公英撅起小嘴吹飞它。
      又玩了一会儿泥巴,用树枝划线假做卖豆腐,可惜没有人来买。
      有模有样喊了半天,小男孩累了,把布包朝头下一放,睡着了。
      再等下学时发现不见了,大人们急急来找。
      最后在这河边找到酣睡的小男孩,男人一把抱起他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不好好读书,竟然逃课,你让你娘着急的!回去看我怎么打你!”
      小男孩被一屁股拍醒,还有些懵懵的,看见他爹,两只胖手朝他脖子上一抱:“爹……娘呢……”
      男人无奈的摇头,吩咐管事:“快去告诉犹清,孩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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