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和吐司卷（By 小五）》阿甲

4、Chapter 4

　　尽管回家的过程中被克劳德骚扰了很久，但家门打开时看到萨利灿烂的笑脸时，肖恩的心情明显地好转了，于是他决定把那些不愉快都抛诸脑后。
　　“嗨，亲爱的。”萨利拥抱并且吻了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不算太糟。”
　　进屋以后，肖恩被地板上混杂着泥水的脚印吓了一跳：“亲爱的，家里来了水怪？”
　　“哦，你的一位大学同学来了，他遇到了麻烦，今晚要住在我们家。”说着萨利朝楼上喊道，“克劳德——”
　　没有回应。
　　萨利又喊了几声，房子里仍旧一片安静。
　　肖恩皱着眉头思考“克劳德”这个名字，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接着他们狐疑地来到二楼，卧房的门开着，萨利一阵紧张——或许克劳德是个骗子。洛城满大街都是那种游手好闲的家伙。他们立刻检查了放有债券首饰等的地方。
　　“亲爱的，看来什么都没有丢……”萨利看着所有贵重物品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完全被那个叫做克劳德的弄糊涂了。
　　肖恩则没有回答。
　　肖恩的秘密收藏被动过了。它本来藏在衣柜第二层靠里的抽屉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里，现在那空荡荡的盒子却光明正大地躺在抽屉口。肖恩想起克劳德关于“酒杯”的那些话，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贝壳是肖恩记忆里的一个盲区，肖恩潜意识里只是简单地明白它的重要性，却始终无法说清楚。
　　克劳德，贝壳，酒杯，奇怪的相遇，肖恩仿佛感觉到谜底就要揭开了，但现在的他仍然站在混乱的未知里。

　　室外的风雨似乎又大了点，肖恩甚至能听到雨点打在围栏和玻璃上的噼啪声。
　　交加的风雨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渐渐走远，仿佛还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如果我们观察得更仔细一点，会发现他其实是在和手里的一枚海星说话，他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捂着胸口。
　　接下来仿佛是童话中的情节——海星开口说话了，声音有点儿尖，好像是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克劳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怎么做的后果吗蠢货？！”
　　克劳德又表现出他的表演天赋，他自豪地回答：“当然，我拜访了一位重要的故人，后果是我花光了在人类社会打零工挣的所有积蓄，并且知道了三个重要信息：他明天开始要度假；在度假期间他将蹩脚地向他的女友求婚；他还保留着我的贝壳酒杯，如果我消失，保存在贝壳里的记忆就会回到他的笨蛋脑子中。”
　　“你才是个笨蛋加白痴！你这些天的行为等于证明了你还爱他！”
　　“我以为你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你这个疯子！我们最好赶在被法庭知道并派执行官来把你变成泡泡之前回家，这样你或许还有救！！”
　　“不，我现在要去维多利亚港，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来，我会很欢迎旅伴的。”
　　“你的脑子是被白兰地灌坏了还是被风吹傻了？”海星愤怒地说，“你明天早上就要变成泡沫了伙计！”
　　“不可能，我在肖恩的车里听天气预报了，明天不出太阳~！”克劳德的语气好像拣了个天大的便宜。
　　海星气得浑身发红，五根触角都激烈地挥舞起来：“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以为这次你说你不爱肖恩时法庭还能相信你？别蠢了，你姐夫这次绝对不会再冒险帮助你了，你应该杀了那个该死的肖恩，这样你明天就可以在海里游泳吃美味的水藻而不是变成一个可悲的泡泡！！”
　　克劳德仿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安慰地用手指扒拉着海星的触角：“好啦，不要发这么大脾气嘛，让那些母海星看到你那么暴躁你的年度最有魅力海星奖就要拿不到了，我都快后悔带你出来了。”
　　海星语塞，触角无力地瘫在克劳德手心：“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啊小子，你就要死了……”
　　“好啦好啦，不要像小丑鱼一样喋喋不休了，你看，洛杉矶河到了，快点的话，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到维多利亚港的风情海岸了，让我快点再次见到我的王子吧！”说着他把海星放到肩膀上，攀上路边的护栏，纵身跳进了宽阔的河水，当克劳德游动着从水里再次出现时，本来应该是腿的地方，变成了一条炫目的银色鱼尾。

　　童话里说，人鱼被诅咒，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类会在阳光下变成泡沫。但安徒生大概不会知道，人鱼贵族爱上人类永远都不用担心变成泡沫，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根据人鱼的法律，只有爱上不该爱的人才会变成泡沫。比如同性。又比如人类。除非他们杀了知情的人。当然，法律对贵族不过是废纸。
　　地位不管在哪里都是白金钻石级的通行证。
　　而十一年前，穷小子克劳德在浮出水面看朝阳的时候，也看见了在蔚蓝的海水里冲浪的肖恩，那天的阳光慷慨地在肖恩的身上镀了一层灿烂的浅金色。
　　关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事人从来都没有谈论的欲望。肖恩被改变了记忆，克劳德在几千米深的水底继续人鱼的生活。

　　长途的跋涉几乎耗尽克劳德所有的力气，途中还不走运地遭遇到洋流，因此他到达维多利亚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早上。
　　清晨的阳光清澈得仿佛玻璃，维多利亚港的平静的海水十分迷人。酒店的套房里，侍者送来了港式早茶，肖恩让他把早茶放到阳台的小圆桌上，从那里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早晨的风景。
　　按捺住兴奋和期待，肖恩看着洗完脸的萨利走到阳台。慢慢地掏出放着求婚钻戒的丝绒盒子，握在手心。当萨利来到他面前正要说“早上好”的时候，肖恩打开了盒子，拿出钻戒，他说：“萨利，嫁给我。”
　　萨利惊喜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答应了肖恩的求婚。他们幸福地拥抱。
　　远处，克劳德缓缓地，小心地浮出了水面。他巧妙地藏在一艘货轮的阴影下。克劳德的目光四处搜索，在终于找到了肖恩后，他开始向肖恩的方向游移，一英寸，一英寸，轮船的阴影即将无法庇护他。海星急得火红，它大叫：“笨蛋，你会死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嗯？难道你想因此证明你的伟大爱情？以为你会怎么样？上天堂？！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堂，克劳德！”
　　而我们的克劳德毫不在乎，他仍旧挂着他招牌的玩世不恭的表情，骄傲地说：“你错了，天堂存在过。”
　　“什么？你说什么？”海星大吼。
　　“你看，”克劳德望着肖恩，“天堂，在他的眼睛里。”
　　阴影褪去，阳光披在克劳德身上。在这璀璨的光华中，克劳德渐渐变得虚无，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泡沫，浮动在水面上。
　　海星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