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九霄》逸残

2、你想修仙吗

　　夜如乌丝，荡漾伸展。

　　踏着静谧的山路，真吉径自朝着幽深的山腰走去。

　　稍时，山腰处一口比四周更加黑暗的孔洞，像个毒蛇缩进真吉的视线。

　　这里便是山洞了。

　　这处山洞从古有之，连最年长的村长都不知道什么来历。只说在他孩童时便立在那里。

　　后来，莫桑突然出现在黑泥谷上，也不住进村圧，竟是蜗在这处山洞，戏称“清心洞”。

　　“莫桑大叔。”男孩微微探头，对着洞里轻轻喊道。

　　放眼望去，山洞里黑漆漆一片，完全没有一丝光线。

　　“莫桑大叔，快到戌时了！”

　　真吉声音恳切，似乎有点着急，又像是催促。

　　突然，男子的身躯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像游鱼浮跃出水面，一览无余。

　　只见他面容清秀，双眼被一带黑锻缠绕着，看不出眸光。不，许黑锻下的双目像死水般，早已干涸了。

　　稍显单薄的身体，随意披了件长衫，露出一大片健硕有形的胸脯。

　　但是，仔细观察，他浑身气势凌厉，尤如天地间的浑然一剑。

　　莫桑慢吞吞地走来，又连打了两个哈欠，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少顷，莫桑的脸色稍稍严肃了些。只见他负手而行，径自从真吉身旁走去。真吉也是不恼，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大约向西走了八百米，一块高宽近三米的巨石孤零零地立着，长得极是方正。

　　霎时，莫桑巍然站立在巨石面前，沉吟片刻。便轻轻一跃，登上巨石，盘腿坐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儿墨迹。犹如蛟龙腾挪，飞鹰展翼。

　　真吉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只是倚在巨右，抬头看着天。

　　夜幕下，数不清的星星，密布在苍穹上。像一颗颗眼睛，又似一个个欢快的精灵。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天。

　　此刻，世界似乎凝固了。

　　这是两人的默契，也是他们的秘密。

　　曾经充满疑惑的真吉问:“大叔，你眼睛瞎了，怎么会看见星星呢？”

　　“看得见的，用心看。”

　　“用心？心是什么？”

　　“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不同的，这个问题你自己才能寻找到答案。”

　　在这片沉寂中，莫桑突然喊了一声，“真吉，你想修仙吗？”

　　“真吉，你想修仙吗？”

　　在这夜色的静谧中，这轻轻的一句，犹如九天霹雳，炸裂回响。

　　“仙？”

　　真吉默默的沉吟，好久才反应过来。

　　慌忙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传说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那种仙？”

　　莫桑微微一笑，默默点了头。

　　真吉那双黑黑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兴奋地用稚嫩的声音连叫了好几声“想”。

　　“大叔，你是仙人吗？”真吉好奇地问。

　　真吉对于从小照顾自己，像父亲一样的莫桑，其实也不太了解。就算他怎么做，莫桑也不会谈论自己的过去。好似锁着层层铁链的大门，隔绝着内外。外面的看不见里面，里面的又走不到外面。

　　“不是。”莫桑摇摇头，用拳头托举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

　　清风徐徐，吹拂着他的发丝。

　　听到莫桑回答“不是”，真吉的双眸稍微黯淡了些，随即问道:“那该怎么修仙？”

　　“灵气。”莫桑郑重地说。

　　“灵气……”真吉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沒错，灵气。灵气乃天地之精，有无穷造化之力。修仙便是要逆天而行，夺天地灵气，吸纳于体，强大自身。到达至高境界，搬山断浪，焚海斩星，仅在一念之间，或是弹指顷刻。”莫桑霸气无比的说着。

　　这话大气凌厉，似要吞吐日月，怦击着真吉的胸膛。虽已说出许久，仿佛仍有一股惊天气势在天地回响，余威袅袅。

　　真吉久久不能平静。一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大脑一时之间无法整理，二是沉浸在修仙者这种惊天动地的手段中，无法自拨。

　　“我要修仙，我要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仙。”

　　真吉默默地在心中下定决心，坚定地对莫桑说道:“我要修仙。”

　　莫桑听了，哈哈大笑，笑的很是肆意。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知道修仙意味着什么吗？修仙意味着杀戮，无止境的杀戮。修仙就是杀。当你选择踏上这条路时，就已经无法回头，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莫桑脸上透露着一抹悲伤，缓缓地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以修仙，但唯独你不行……”

　　说到最后，莫桑顿了顿，随即平和的说:“我更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平凡的度过这一生。”

　　“修仙就是杀。”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碎了男孩的梦。

　　的确，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来，这个世界太过于残忍了。真吉是个过分善良的人，以至于有时人们会觉得他是个愚昧的、无知的天真男孩。平时就算是蚊虫吸他的血，他也从不会去伤害它们。走在路上，如果不小心踩到虫子，他也会难过一整天。更别提让他去杀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你真的想修仙，那你就必须要成为一个恶人。记住，修仙路上没有好人，更没有对错。有的只是弱肉强食。这样，你还想修仙吗？”莫桑淡然地一问。

　　似乎是灵魂题问，尤如撑天巨柱，裹挟着滔天劲风，震荡在真吉的心宇之间。

　　如果修仙是杀人，你还会选择吗？

　　答案是明确的。

　　“不！”

　　真吉的脸上挂满着惆怅，但是声音却十分肯定的回答。真吉知道，这个选择会令自己再也无缘仙路，但他不悔。

　　莫桑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猜到了结局。但也淡然一笑，有种释怀和轻松。

　　“尽管你选择当个凡人，但大劫将至，避无可避。你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莫桑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来。

　　“什么大劫？”真吉有些慌乱地看着莫桑，声音似乎有种表示不信的信号。

　　“我只能说，此间生物皆不能存。”莫桑立在巨石之上，仰头叹息了一声道:

　　“不管未来如何，你都要遵循本心而活。”

　　真吉一阵心悸，惶恐不已。他现在觉得今晚的莫桑有点奇奇怪怪，有股不安涌上心头。

　　莫桑缓缓从巨石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真吉面前。

　　随即，他微微弯下腰来，伸出手掌，摸起真吉的头来。动作轻柔，充满着溺爱之色。

　　真吉突然感到倦意袭来，侵蚀着他的神经。他费力地说了句，“我好困……”，便闭上了犹如顶着千斤的眼皮。

　　“好好睡一觉吧。”

　　莫桑悠悠的说着，随即解开了缠绕在双眼的黑锻。只见镶嵌在眼眶里的并非眼珠，而是两只像虫子般不停蠕动着的漆黑干枯的鬼手。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