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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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同父兄聊得晚，兼之又要倒时差，待梅宝婕睁开眼时，正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羊毛绒窗帘的空隙洒进屋子里许久了。
她打开BB机，翻了翻未接电话的记录，一边梳洗一边回拨过去：“你消息倒是快。”
电话那头的人咯咯直笑：“我们梅大小姐终于回来了，当然要好好接风洗尘。”
梅宝婕将脸上的洁面泡泡用水洗掉，镜子上出现的面孔苍白而深邃，五官干净立体。
都是从小长大的交情，她说起话来便也不客气：“既然这样，阿敏怎么都该带我去半岛酒店吹吹维港的风啊。”
谢敏啧了声：“那肯定的，要不是你还不打算正式回归圈子，我会将顶层全租下来，放场包揽明天所有头条的烟花。”
“你这样败家，小心谢伯断你零花。”
“切，他敢断，我就敢将他在中环包二奶的破事捅给媒体。”
谢敏的父亲谢宏在抗战期间随家人到港城避难，战后创立了宏图地产，是港城最大的地产发展商之一，拥有着全港最多的土地储备，以白手起家跻身港城四大家族，不可谓不励志。
谢宏虽然在外面养着年轻小花，但从没有要带进家门的意思，更不会随处播种。这个年代成功男人的身边有美貌小花环绕，就如同身上装点的首饰一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家富贵，谢宏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地惯着宠着，这想当他家入赘女婿的能从西贡排到元朗，是港城头号的婚嫁香饽饽。
谢小姐自小散漫惯了，叫老爹花钱随便买了个文凭，吃喝玩乐一样不少，身边的男友一天换一个，频繁程度叫港媒都懒得跟进。
两个死党又插科打诨几句便挂了电话。
无论是从小生长的港城还是留学的伦敦，生活节奏都是极快的。梅宝婕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作息，换上日常的黑色短T，搭配同色的短靴，素颜抹了个口红就出门觅食去了。
她本就生得纤细高挑，如今更加显得身段修长，单调的颜色给人沉稳干练的感觉，一路上被星探拦下来好几次。
铜锣湾是算得上港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林立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居民生活区之间并无严格界限。西装革履的精英们也能坐在平价的茶餐厅吃上一碗鸡蛋火腿公仔面，这大概就是梅宝婕眼中的港城的可爱之处。
港城的茶餐厅在闹市区随处可见，基本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来惠顾，烟火气息十足。梅宝婕就近推开了其中一家茶档的门。
70平米大小的店面无甚特别，靠墙一溜卡座，中间摆几张圆台，墙面位置挂着电视机，风扇在头顶转来转去。
梅宝婕不爱跟人搭台，径直走向收银柜台边只能坐一个人的狭窄小桌。
这种餐厅虽然占地小，但主打的是平价餐饮，又开在寸土寸金的铜锣湾，为了省下租金，便只雇佣少量的服务生。
梅宝婕扫视一圈，除了在后厨背对着食客炒菜的一个宽肩阔背的高大男人，店里只有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中年老板娘和一个不甚熟手的年轻小姑娘在风风火火地做点单结账、端菜续水的活儿。
老板娘看到梅宝婕那桌上还有一只未来得及收拾的大碗，却又分身乏术，暂时走不开，只能中气十足地喊那个小姑娘：“阿翠，还不去收拾桌子！？”
“干嘛这么凶，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这个□□！”被点名的阿翠闻言，一边向梅宝婕小跑过来，一边回头朝老板娘吐了吐舌头。她跟老板娘的眉眼很有几分相似，估计是中午放学赶来给妈妈帮忙的女儿。
“姐姐想吃点什么？”面对客人，小姑娘自然又是笑盈盈的面孔，尤其当客人是特别好看的姐姐，阿翠的声音都不自觉轻了些。
过了胶的菜单只有饭盒大小，上面的字却是印得密密麻麻。梅宝婕略略看一眼：“一份肠仔煎蛋，飞沙走奶（粤语：不加糖和奶的咖啡）。”
阿翠点头应下，余光瞥了眼正在用蹩脚的普通话给内地来的小老板解释菜单的自家老妈，神秘兮兮地朝梅宝婕眨了眨眼。小姑娘不多解释，迅速溜进了后面的厨房。
“阿野哥哥，你能给这单多加一份牛油方包吗？”狭小的厨房内，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嘈杂，阿翠虽然要瞒住妈妈，却也不得不将声量提高。
阿翠早年丧父，是妈妈靠着这家茶餐厅将她养大，母女俩相依为命，小姑娘心眼还是很纯粹。
为了节省人工，她们只雇了一个后厨，中午晚上两个生意最好的时段，三个人忙得够呛。
被称作“阿野”的年轻男人正熟练地翻炒着鸡蛋，又要兼顾身边三锅公仔面的火候，还要留心咖啡是否煮好、冰块是否捣碎，闻言没有回头，只淡淡问了声：“为什么？”
六月的港城本就有些潮热，他呆在密不透风的厨房里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停歇，身上的灰色薄背心湿了又湿，已经发酸。年轻的男人因风吹日晒有着小麦肤色，肌肉群块结实分明，手臂线条利落流畅，宽肩窄腰，大腿紧绷鼓囊，是会让年轻女生脸红心跳的□□感。
从前阿翠家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跟席野是九龙寨城的邻居。那是港城暗无天日的贫民窟，长期处于“三不管”（即华国不管，英国不管，港城不管）的状态，90%的□□由此输出，各色大小妓院、赌场、斗狗场随处可见。
妈妈担心阿翠的成长，在手头有了一点钱后便赶紧带着女儿离开了那里。她们心地好，知道席野要养活自己、还要还死鬼父亲欠下的天大赌债和照顾常年卧病的母亲有多不容易，坚持着要雇他来帮工。
阿翠母女于他有恩，席野能够回报的，便是将自己每月在茶餐厅的工资悄悄留下一半，任阿翠妈妈如何硬塞都不要。
小姑娘看着他线条锋利冷硬的侧脸，悄悄红了脸：如今正是港城最辉煌的年代，无线电视上那些眉目俊朗的大明星放在日后看，都是一等一的颜值出众，但要问起阿翠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无疑是席野莫属。
那是一种凶狠的英俊，仿佛一头蛰伏在暗处的机警的狼。
“唔…”阿翠的圆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她该怎么委婉地说，自己是想让外面的漂亮姐姐开心呢？
席野天生内敛寡言，看不透、也没空猜小女生的那些微妙心思。他单单是活下去，就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知道了，我会加上的。”阿翠妈妈看着凶，其实很疼女儿。席野熄了火，对那位能够得到小小馈赠的顾客有一瞬的羡慕——有些人，在被生活温柔对待着。
小姑娘闻言一喜，正要开口谢过席野，却听见外面传来自家老妈的吼叫：“你个衰女，又跑到后面偷懒！快出来收拾桌面！”
阿翠吐吐舌头，匆匆留了句：“那谢谢阿野哥哥啦！”而后便出去继续干活了。
于是乎，梅宝婕看到碟子上除了香肠和流黄的煎蛋，还出现了一大块牛油面包。
她愣了愣，对上阿翠有些羞怯的笑时，开口确认道：“我不记得有点面包啊。”
“牛油面包是我们家的特色，阿野哥哥烤得超级正！这是我请姐姐吃的，因为你生得特别好看…”阿翠放低声音，又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妈妈不在身边后朝梅宝婕眨了眨眼。
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呢。梅宝婕想起自己的妹妹梅宝芝，一时失笑：她好像特别招小姑娘喜欢？
她领这份心意，却不打算吃白食。待会还是趁阿翠不注意，去找老板娘结账吧。梅宝婕谢过阿翠，看她欢欢喜喜地离开，低头尝了一口面包。
黄色的牛油浸透了整块面包，浓郁的牛油香气沁入心脾，纹理比一般的面包更细腻，很是讨人喜欢的口感。
梅宝婕下意识望向正在玻璃的另一面忙碌的宽阔背影，恰好他转过身来，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煮开的通心粉冒着热腾腾的雾气，男人的脸在其中看得并不真切。
梅宝婕指了指碟子上的面包，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她生得浓眉大眼，脸庞具有明显的深邃混血感，眉宇间还带着几分英气，不笑的时候显得清冷慵懒，笑起来却显得很温柔。
男人没有回应，梅宝婕也并不在意，继续低头专心用餐。
狭小闷热的厨房内，席野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面上无甚表情。
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统计：彩票大奖每周三期，一等奖的概率是一千七百万分之一。
如果一个人从十八岁开始，活到一百岁，八十二年间买上13000余次，每次都买一注同样的号码，倾其一生中一等奖的概率是0.0007。
而人的一生会遇见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只有0.000049，比一辈子买同一注彩票的中奖率都低。
所以啊，两个人能在茫茫人海里遇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那一瞬间，席野的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