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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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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急天高,衡阳雁去。陆见坤复任去蜀中这日,顾卿卿还是抱着儿子前来送行了。
自那夜里他向她告罪后,陆见坤再没踏进过公主府,顾卿卿自然也不会去寻他,二人似乎心有灵犀般不去打扰对方。
可她仍旧是他的妻,为了儿子,外人跟前顾卿卿还是要扮演好这个角色。
陆见坤刚近而立之年,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他身着赤朱蟠龙藩王蟒袍,身姿笔挺的坐于赤黑良驹之上,仍旧是威武英俊的模样。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朝封王的荣耀已经将他从痛失所爱中解脱了出来。
对比今日的意气风发,想起那日他提剑闯进公主府的疯癫的模样,顾卿卿只觉得痛彻心扉。
陆见坤与族中众人一一寒暄告别,却始终未曾朝她这边瞥一眼。
顾卿卿对他也是彻底死心了,可是眼下分别在即,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尊贵男人,顾卿卿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曾经那个拦她车马的少年郎。
当初陆见坤尚主后要纳她为妾,顾卿卿起初是不愿意的,只是还未等她拒绝,府中便谣言四起,矛头皆指向她,说她狐媚,说她勾引了陆见坤,说她不自重。
顾卿卿在陆府再也住不下去了,姑母派人送她回蜀中老家去,父母虽不在,但顾氏也是一方大族,宗族尚在,总能有她栖身之处。
也是一个秋日,她带着贴身侍婢,灰头土脸的坐着马车离开了陆府,行至城外,陆见坤追了上来。
他策马上前,叫停了车夫,对着车内的顾卿卿说道:“姑娘请等一等。”
他害她如此,见他追来,顾卿卿心中恼怒至极,她猛的拉开车门厉声质问道:“靖侯还嫌害我不够吗?”
她在陆府一向柔顺示人,骤然见她这般,陆见坤有些意外,他翻身下马,冲着顾卿卿深深一鞠,诚恳的说道:“姑娘因陆某之故,在府中饱受流言之苦,是陆某让姑娘受委屈了,我这里向姑娘赔礼。”
在顾卿卿的印象中,陆见坤是个矜贵内敛的人,而今日见他却是眼窝深陷,面带着憔悴忧虑之色。
殊不知,在她饱受流言之苦时,为了能得到她,他亦是大费心力。不然,又有哪个驸马,能纳妾室呢。
见他言语诚恳,顾卿卿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些,语气却依旧冷冰冰:“靖侯不必如此,我承蒙府上照顾这么些年,心里还是感激的,我与靖侯素无往来,承蒙靖侯如此看得上,只是小女却实在不敢高攀,我顾氏门第虽远不及陆府,但顾家女儿也绝不为人妾室。”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说得陆见坤面色羞赧,他抓了抓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支吾着道:“是我唐--唐突了,但陆某绝不是孟浪之辈,更无意伤害姑娘。”
不想伤害也是伤害了,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是多么重要,竟被这素不相干的人给毁了,顾卿卿冷着脸回道:“我要走了,请靖侯让路。”
他不得已尚主,而她却是他心头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人,让他就此放弃,简直比要了他命还难受,陆见坤没有让开,他固执的立在顾卿卿车前,澄明的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说道:“我对姑娘倾慕已久,只是陆某作为陆氏子孙,肩负一族兴衰,不得已才尚主,不管姑娘是否接纳我,陆某只想对姑娘说一句话。”
“我心如石,不可转也。”
说罢,他从鞍上摘下厚厚的一个包裹,递给顾卿卿:“我陆见坤不是个善言之人,我对姑娘的痴心,此物可证。”
顾卿卿没有伸手去接,陆见坤将包裹放在她脚下,继续说道:“姑娘若是怜我一番痴心,请留在陆某身边,陆某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陆见坤紧绷着脸,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巴巴的看着面前这个心仪已久的少女,等着她的回答。此刻的他,比第一次上阵杀敌面对千军万马还要紧张不安。
顾卿卿悄悄瞄了眼面前这个英俊的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但她仍旧关上了车门。
秋风萧瑟,车轮压着残叶轱轱而行,待不见那人身影后,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个他放在她脚边的包裹,待看到里面的东西,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里面大大小小百余幅画像,梳着小鬏鬏的小姑娘,身着绯红纱衣泛舟的少女,花下婷婷而立的,雪中穿着斗篷嬉闹的......一张张,一页页,千姿百态,全都是她。
这些画卷,有的纸张已经泛黄,显然是多年前所作。
真如他所言,他对她倾慕已久。
顾卿卿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鬼使神差的命车夫掉转了车头,远远地,她见那作画之人如同一株青松,依旧挺拔的立在原地。
他不甘,在等她。
顾卿卿跳下车,飞奔着扑向了他,那一刻,她看到了陆见坤眼中如星子般明亮的泪光。
他为她痴心一片,她亦为他不顾一切。
只是,韶华不为少年留,有恨无情,月坠花折。他们当初的执著并未换来幸福的结局,今后天各一方,她与他的这段情也算彻底消散如风了。
她怨极了陆见坤,他娶了公主,但她知道那是他的无奈之举,她也相信他对自己的深情,她只是怨他的自私,为了家族为了前途,竟狠心让她与衡儿母子分离,或许这在他看来亦是平衡的无奈之举,但对她而言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说要护她周全的,他根本没做到。
秋风萧瑟,迷了顾卿卿的双眼。
“公主嫂嫂,这是兄长让我交给您的。”顾卿卿正沉浸在悲痛中,一年轻小将上前对着顾卿卿深深一鞠,将一封信笺恭敬的递到顾卿卿面前。
这人是陆见坤同父异母的庶弟陆见深,他虽是庶出,但心智才干却不逊其兄,陆见坤待他比对那被王氏宠坏了的纨绔胞弟要亲厚得多,他这些年一直将这个庶弟带在身边调-教历练,此次去蜀中,也一并将其带了过去。
顾卿卿这才回过神,连忙用帕子试干脸上的泪痕,她接过信,问道:“你兄长可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本宫。”
陆见深摇摇头。
也罢,她与他亦是无话可说。
送别陆见坤回来后,顾卿卿拆开信笺,是陆见坤亲笔手书,只敷衍的说了几句客套话,顾卿卿看罢便随手丢在了一旁,去哄儿子玩耍去了。
衡儿正在吃点心,见到顾卿卿便将点心扔在一边,张着小手扑向娘亲。
卿卿抱住儿子,用帕子擦着他沾着点心渣滓的小嘴,笑着道:“看你吃的满脸都是。”
一旁服侍的李嬷嬷过来,扳住衡儿的小手:“哎呀,公主小心,他这手上有油,可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顾卿卿抱起儿子,回道:“无碍,我哄着衡儿就好了,你们出去吧。”
衡儿见娘不嫌弃他,紧紧搂着顾卿卿的脖子撒欢,卿卿陪着儿子在宽敞辉煌的寝殿里玩闹嬉戏,好不快乐。
今后,她就跟宝贝儿子一起过活,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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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日复一日,转眼间已是碧玉妆成,杨柳醉堤时节。
顾卿卿顶着倾城公主的身份要定时去宫里请安,李贵妃并非她生母,对她这个养女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顾卿卿敷衍起来也不算费力,只是每次见她,李贵妃总要跟她提起陆见坤,言语试探。
顾卿卿心里明镜似的,这定是皇帝的意思,对陆见坤拉拢又提防,这是皇帝的驭下之策,只是陆见坤走了大半年一封书信也未曾来过,听说他在蜀中过得却甚是惬意,将手中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庶弟陆见深处理,至于其他的,她也并不知晓。
今日去请安,李贵妃竟授意要她也跟去蜀中,这恐怕又是皇帝的意思,要她监视住陆见坤。
她才不会去,若是哪日陆见坤真的反了,拿她这个公主做人质可如何是好?皇帝看来是不会顾忌她的死活,重活一次,她可惜命着呢。
再者,她也不想再跟陆见坤有牵扯。
顾卿卿从宫里出来,乘上公主銮驾,正值长安好时节,她掀开描金绣凤的车帘子正惬意的欣赏着醉人的春景,公主府一小厮急三火四的迎面跑来,拦住车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着回道:“不好了公主,小世子不见了!”
顾卿卿的心猛然一惊:“这个时辰衡儿不是正午睡吗?怎会不见了?”
“乳娘哄着小世子睡着后出去解手的功夫,回来世子就不见了。”小厮哭着回道。
顾卿卿急着赶回公主府,府里已经找翻了天,直到傍晚,整个公主府外加陆国公府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衡儿。第二天,这事便惊动了宫里,皇帝命京兆尹和锦衣卫速速寻人,只是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靖王和倾城公主独子的半点踪迹。
顾卿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给远在蜀中的陆见坤修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去。
有儿子在,他们想不牵绊也是难。
公主府守卫森严,到底是什么人能在眨眼功夫就将衡儿带走,连无孔不入的锦衣卫都查不出半点线索。顾卿卿心急如焚,理不出半点头绪,只能每天都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盼着陆见坤快点赶回来。
此去蜀中山高水远,日夜兼程也要半月才能赶回,顾卿卿日盼夜盼的终于盼来了从蜀中星夜赶来的人。
却带来一个噩耗。
陆见坤归来途中,星夜兼程,不慎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陆见坤死了?那个少年起便驰骋沙场历战无数的陆见坤,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顾卿卿不信!
儿子莫名失踪,陆见坤突然死去,这事大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