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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01章 租界秘闻 ...

  •   十九世纪,上海开埠,世界文明席卷而至。

      一夕之间,迥异的文化与新锐的思潮冲击着这个闭关锁国数百年的古老帝国。

      舶来的洋货随着轮船的汽笛声徐徐靠岸,英制的红砖在码头上悄然卸货,各国领事馆在荒芜的江滩上破土动工,数年之间,霓虹灯景在夜色中次第亮起,俨然提灯照夜,映出一座不夜城。

      正如二三十年代的人们传说的那样,上海租界,是造在地狱上的天堂。

      这样的传言,有许多种解释,最诡异的一种说法是,十九世纪的清政府迫于英法等国坚船利炮的威胁,这才开埠通商,将外滩一带划归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所以租界区的前身,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很多都是江滩上的不毛之地,甚至是坟场荒野。

      自古风水学就有江水滩涂之地易犯水煞的说法,而外滩的所在,恰好就是黄浦江的江滩。

      用那个时期的风水行话来讲,此地极易聚尸养鬼,如果建了密集的屋舍,必然会凶宅频出,然而,租界里的洋房却大都建在这种地方。

      码头附近的黄公馆就是如此。

      沈克来到黄公馆的那一年,只有七岁。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洋房,唯一缺少的,就是那种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黄公馆的黄先生,似乎一直在出远门,只有一个老仆在料理着一切。

      沈克是一个孤儿,刚刚被领养。

      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新家,这里有他一直以来最渴望的,有家的生活。这样一种执念,往往会让他忽略掉一些很古怪的端倪。

      比如说,老仆除了会给他送饭,从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而且,老仆的衣服穿得严严实实,手套和帽子连做饭的时候都不会除去,就连老仆的脸上,都裹着好几层厚实的围巾,稍微露出来的皮肤显得非常的苍老,全是褶子,像是水分都被抽干。

      沈克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仆时,也觉得很别扭,但是,他随即提醒自己说,大概,老人家身体不好,容易畏寒,所以才会裹得那么严实。

      虽然这个理由他也觉得有些牵强。

      不仅如此,沈克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许多孩童用过的旧物,他常常觉得,他不是这户人家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奇怪的是,他从未见过其他孩童。

      起初,他以为是家里太大,所以不容易碰见。为此,他闲暇时常常在黄公馆里四处游走,想要找几个玩伴,但是从未遇见过。他反而发现,在这栋洋房中,有许多房间的门都被钉死,门外用木板挡着钉了好几层,像是在防止什么东西跑出来。

      沈克曾经通过一间房间的锁孔向里窥视。

      从沈克的角度望去,狭小的锁孔中,只能看到两面墙,墙上有很多小柜子,有些诡异的是,这些柜子并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式样,而是上端大,下端小,侧板和柜门都是倾斜中带着弧度。

      然而,曾经在殡仪馆捡骨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形状的柜子,很像是棺材。

      那时殡仪馆刚刚兴起,许多选择殡仪馆的人家依旧担心火化对风水的危害,所以,委托童子捡骨,替人挡煞的活儿,就变成沈克谋生的第一份差事。

      沈克顿时想起那些焚尸炉,还有炉子里烧得残缺不全的尸骨,犹如焦炭一般的头骨上,常常伴有狰狞的表情,黑漆漆的眼洞凝视着沈克。

      他吓得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却又自嘲地走回来,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这里是我家,这里又不是殡仪馆,怎么可能会有焚尸炉和焦黑的尸骨。

      我现在是有家的孩子啦,以后不用去殡仪馆捡骨,也可以活下来。

      想到这里,沈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好奇心驱使他再次趴到锁孔上,向内查看。通过狭小的锁孔,他依稀看到室内的风格非常压抑,整个房间只有黑白二色,一面白墙前,竖立着一排黑色的柜子。

      天性就擅长思考与观察的他,此时试图搞清楚,这间房间的用途。

      锁孔里能看到的空间有限,从他的角度望去,能看到的墙上全是柜子,完全没有其他家具,难道是专门用来存放收藏品的房间?可是柜内收藏着什么呢。

      看起来,倒是刚刚好可以放进去一个小孩子。

      沈克赶忙摇摇头,努力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然而,殡仪馆的经历让他对灵堂十分熟悉,此时室内的黑白氛围像极了灵堂,还放着这样一排状似童棺的东西。

      他只好不断地安慰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好的,这里是我的家。

      直到前院开始了一场很奇怪的工程。

      “前院在施工,很危险,小孩子没事不要靠近那里。”这是这么久以来,老仆跟沈克说过的第一句话,老仆的声音异常的嘶哑,像是一个人多日滴水未进,声带产生了嘶嘶的摩擦之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前院的确在施工,动静很大,还来了一群建筑工人,他们将临时工房搭在院子里,吃住都在那里,每到饭点儿,沈克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看到工房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

      虽然有些好奇,沈克还是听话地避开了前院。

      自那一晚起,他总会听到楼道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沈克很害怕,辗转反侧了好久,最终决定爬起来去找那个老仆。

      老仆的房间他从没有进去过,这次如果不是真的很害怕,他肯定也不会去。

      他推开老仆的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沈克以为老仆起夜出去了,就坐在床边等。他的手刚一落在床铺上,就发觉不对劲,猛然回头,却见床铺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怕是好几年都没有人睡过了。

      老仆平时都睡在哪里呢?

      沈克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手里端着一盏很小的蜡烛台,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大厅四面都是哥特式的拱门,修长的束柱将拱门撑起,门上的穹顶像是暗夜一样遥远,烛台的光芒还没有照到那里,就已经在黑暗中湮灭。晦暗不明的穹顶下只能看到低垂的水晶灯,灯体已经开始发黄剥落,沈克从来都没有试过在夜间开灯,事实上,这里已经断电很久了。

      这栋宅子,看起来就像很多年都没有人住过。

      那种“哒哒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沈克试图分辨脚步的方向,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走来,几乎走过了沈克的身侧,然后又渐渐走远,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擦肩而过,可他的身旁明明空无一人。

      沈克打了一个寒战,好奇心却驱使他循着脚步远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当沈克也开始行走时,他突然发觉,相比自己脚下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他所听到的脚步声更加混沌一些,这样想着,他终于意识到,这种声音,并非来自走廊,而是来自墙内。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墙上,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好像有一个人,穿行在钉死的房间内。

      脚步声在一扇被钉死的门前戞然而止,沈克认得这扇门,这扇门的锁孔并没有被挡住,就是他白天偷看过的那一间,此时锁孔里,似乎传来蜡烛的光芒。

      屋里有人?

      沈克下意识地凑了过去,脸轻轻地贴在门上,往锁孔里瞧去——锁孔对面一颗漆黑瞠圆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

      沈克吓坏了,扭头就跑!

      他慌不择路,只想尽快找到这栋宅子里的其他人,这样想着,他朝着前院的工房跑去,毕竟那里是工人们睡觉的地方。

      然而,半夜里的工房竟空无一人,连睡觉用的床铺都没有。

      这里十分干净,干净得十分不合理——七八个工人每天在这里吃住生活,可是房里没有任何生活过的痕迹。唯一让人觉得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是堆在墙角的柴火和一口架在炉子上的锅。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发霉,准确来说,是很多已经死掉的霉斑,这些霉之所以会死,大概是被人用开水反复烹煮过。

      为什么他们要反复烹煮一锅已经发霉的粥呢。

      难道说,他们煮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工地上产生炊烟,假装他们每天都在吃饭?

      也就是说,这些工人都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吗。

      沈克想起老仆许多年没有睡过的床铺。

      一直以来,他就觉得黄公馆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这里有仆役,有工人,明明有很多人,但是沈克时常觉得,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说,老仆和工人真的像他猜想的那样,不吃不睡,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呢。想到这里,彻骨的寒冷从背后升起。

      此时,工房外面传来一阵异响。

      沈克跑了出去,因为老仆的告诫,他从未来过前院,此时借着烛火的映照,他才发现,这个工程非常奇怪,是在拆除一条地下隧道。

      一栋寻常的家宅,为什么会有地下隧道这种结构。

      在这项拆除工程中,隧道的许多支撑结构都被工人破坏,倒塌的废墟尽头似乎连着更深处的隧道,已经被一堆石块堵死了。

      刚才的动静,好像来自石块背后。

      沈克跳进了只剩下一半的隧道,小心翼翼向着那堆石头走了几步,突然,石堆里有一块较小的石块松动,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石堆露出的黑洞中,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

      人手像是孩童的手臂,肤色白得没有血色,此时正在奋力推着石块,像是要爬出来。一直以来,沈克都在寻找另外一个玩伴,然而此时的他,却只觉得十分害怕,不知道里面会爬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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