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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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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礼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噩梦。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半大男孩儿,却出落的美丽极了,分明是红颜祸水的容颜却偏偏是个男儿身。
此刻的男孩儿被扒光了衣裳瑟缩在墙角,跟前围着几个半大的小公子,锦衣华服的俊朗公子们笑得肆意:"穿上,穿上..."他们起哄着,将揉成一团的粉色宫女服饰丢在男孩儿的面前,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笑声更是猖狂。
男孩儿半天也不动作,为首的小公子不耐烦地上前踹了一脚,毫无遮挡的腰背上立时红痕一片。
还不见他动作,那为首的小公子指着边上一个穿着仅剩最后一件体面的里衣的小宫女,又吩咐道:"把她的衣裳扒了!"
一个太监对着那小公子欠了欠身:"嗻。"
看着那太监准备动手,男孩儿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小宫女害怕地往后退,慌乱地跌坐在地上,她看向光着身的男孩儿:"殿下..."带着哭腔,恳求的眼神在男孩儿和太监之间来回张望,眼里很快又蓄满了泪。
小宫女的最后一件里衣被太监粗暴地扯开一半。为首的小公子威胁的话语再次响起:"你再不穿,本宫就让人把她裤子也扒了,然后丢到太监窝去!"
男孩儿小小的手掌握紧了拳头:"你!"
"殿下..."小宫女已经泪眼汪汪,她只唤着男孩儿,却又不敢求救。
男孩儿对着太监怒喝:"住手!"太监却全然不理会他的命令,钳制住小宫女反抗的双手,继续着他的动作。
"我穿!"男孩儿恨恨地瞪着那群得意的小公子,"快让他住手!"
只见那小公子笑得更加得意,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停下。
小宫女慌张地拢了拢衣服,膝行至男孩儿的身边重重地磕了个头,无声地谢恩。然后将那件从自己身上扒下的宫女服饰拾起来,颤抖着给男孩儿穿上。
一袭粉装衬得男孩儿更加好颜色。
为首的小公子上前轻浮地一把捏住男孩儿的俏脸,与身后两个弟弟说道:"五弟、六弟,你们瞧我们这十一弟多像个美人~"
两人闻言看了一眼粉装男孩,放肆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一些:"三哥?"两人都有些犹豫是否要上前劝阻。
三殿下冷嗤了二人:"真没出息!"
屋子里二人惊恐地看着三哥欺辱十一弟,两人不敢阻止亦不敢逃跑,只齐齐往后躲一躲。
男孩儿实在是太羸弱了,阴影笼罩在他的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原就是打不过的,最后晕倒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宫殿里。
小宫女终于松开钳制,嗓子已经哭喊地变了声:“殿下……”
......
一次又一次……换着法儿地羞辱……如此这般备受霸凌四年有余。
……
夕阳斜下。已近冠礼的三皇子等人已经长成大公子,华丽的宫装更是衬得他人模狗样。他摇着折扇,远远地看到两个太监毫无尊卑地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着话。
那少年衣着不可谓不好,只是着实陈旧了些,他正蹲在地上帮着捡拾一个食盒,里面的糕点已经打翻了一地。
一旁同样在拾掇糕点的宫女规劝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这等事情奴婢来做就好。"
少年勾起一侧唇角:"千金之躯?”语气有些嘲讽嗤笑一声,“还是快些捡起来离开这里罢。"
再瞧瞧那两个把自己食盒打翻的太监,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却趾高气昂地俯视他们:"十一殿下,您这也太不小心了,害的奴才冲撞了你,请殿下恕罪!"
还没等少年发话,两个太监就抬腿离开了。
少年似乎也是习惯了,毫无生气地蹲着捡起沾了灰尘的糕点。
冷不防的一只锦鞋出现在眼前:"本宫就说今儿个手气怎么这么背,合着是十一弟在这挡了咱们的道儿。"
身后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也近前,俯视着少年,六皇子劝道:"三哥别恼。好狗是不会挡道的。"
少年起身,后退一步作了个揖:"三哥、五哥、六哥。"边上的小宫女更是吓的匍匐在地:"奴婢参见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
三皇子略一挑眉,见对方这般识趣倒是挑不出什么茬来,想来这十一弟这么些年来已经被自己整顿地服服帖帖了。一时间心情大好,于是乎,只是将已经捡拾差不多的食盒再次踢到路中间,里面的盘子磕到青石板上,碎成几瓣,糕点更是散得七零八落:"十一弟,这沾了泥的糕点可不好再用了,吃了会生病的。"尽显关怀!
话毕,几人一甩袖子,准备离开了,几双着锦鞋的脚精准地踩每一块糕点上,他们身后伺候的一群奴才也似看不见一般地走过,糕点被践踏地粉碎,深深地嵌入尘泥里。
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远了,少年身边的小宫女才起身,掏出藏在袖子里的最后一块糕点:"殿下,这块不脏。"
看着宫女期望的眼眸,少年苦笑,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含在嘴里。
本该甜腻的口感此刻却苦如黄连,胸中阴郁浓地怎么也化不开。
......
自从他八岁那年,他的母亲唐妃被打入冷宫,父皇便不再过问他们的任何事,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一道冷宫的门将母子两分开,不过半年,母妃一病不起,直至薨世,他也不曾见到仅几面之缘的父皇来问候过一句。
隔着一方小小的门洞,那是唐妃最后一次与儿子的会面,她交给他一个花纹繁琐的镯子,“明礼,活下去,走出去……”这句嘱托支撑了他很多年,日子越发艰难,身边只留下最后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宫女。
直到这一日。
宫变!
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欲弑君夺位,李贵妃令二皇子带兵入宫以“清君侧”的名义诛杀太子,由二皇子代理朝政。
这一说辞,少年只觉可笑,倒也不妨碍给他提供了逃出皇宫的好时机。
小宫女多年来的隐忍勘察终于派上了用场,带着小主子顺利地逃出了这个吃人的皇宫。
从没出过皇宫的主仆二人一直跑一直跑,从天黑到天明,从白天又近黄昏,他们穿过了乱糟糟的街道,跨过了浅滩,越过了树林,也不过逃出天子脚下南都三百里外的处城辖地。
进了自以为离那皇宫很遥远的二人相礼一笑。
树枝茂密,溪水潺潺,几尾溪鱼如在晴空中翱翔,穿梭在石缝间,阳光将它们的身影映照在河底,清澈可见。
小宫女看了一眼周围的美景,眼含热泪:“殿下……我们、我们出来了!”
少年也终于难得得露了笑脸,他用手指抵在唇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后不能再叫爷‘殿下’了。”
小宫女一惊,用手捂着嘴,用力地点点头。
“以后爷就姓唐,叫唐明礼,与人人可欺的公冶明礼再无半点干系!”少年五指成拳,他试图忘却过去,试图重新开始。
小宫女改口唤少年:“公子,也给奴婢取个名字吧?”
少年看着溪流思索片刻,“瑜?可好?”
“谢公子赐名。奴婢……”小宫女叩谢少年,欲言又止,战战兢兢道,“奴婢可否……可否跟公子姓?”
少年从怀里掏出亡母遗物,摩梭着那只精巧的手镯:“阿瑜,你本家姓方。”
小宫女连忙叩首:“奴婢知错!”
少年抚起小宫女:“阿瑜,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现在既出了这牢笼,你便自行离去吧。”
小宫女顿时红了眼眶,又是噗通一跪:“公子……奴婢知错了!求公子开恩,莫要赶走奴婢……公子……”
少年无奈,解释道:“阿瑜,爷不是要赶你离开,只是如今我不过一介平民,怎好再留你在身边伺候。”
阿瑜喜笑颜开:“公子!无论公子是皇子还是平民,奴婢愿一生追随!”
“可是……”
阿瑜摇了摇:“奴婢便是离开了,公子一个人奴婢也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不待少年开口,草丛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不过片刻,冒出一个大汉:“呔、打劫!”
几人面面相觑,傻楞楞地呆立了好一会儿。
大汉约莫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看对面二人毫无反应,还以为碰到了硬茬,咽了咽口水,又举了举尚未开刃的大刀:“你、你们、把钱都交出来!”
阿瑜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拉着少年就跑。
那大汉也跟着反应过来,差点儿被两个小娃娃给唬住了,连忙抬脚跟上:“站住!”
少年被阿瑜扯着跑了一段:“为何要跑?”
阿瑜有些哭笑不得,她想着自家主子可能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打劫是怎么回事,哪里像她一样可是看过话本子的人,被打劫可是会被抢走做压寨夫人的!
少年一甩手顿住脚步,赌气地立在原地:“爷都出来了,可不想再被欺负了!”
阿瑜心下一振,是啊,若是如此,逃出皇宫的意义何在。
拉扯间,大汉已经追上来了,喘着气道:“小娃娃,跑什么!把钱交出来!”
少年拦在阿瑜身前:“休想!”
大汉只觉得被轻视了,挥舞着大刀上前扯开少年,一把抢过阿瑜身上的包袱,少年还想制止,却不得其法,后脑一疼,被大刀的刀面拍地脑袋嗡嗡,晕了过去。
阿瑜也顾不上被抢的包袱,慌乱地蹲在地上摇晃着少年:“公子……公子……”
大汉见状吓了一跳,揣着包袱就逃地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