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浮云有思

5、chapter.5

　　就在皇家调查队无功而返，即将宣布调查结果前的一天，第一王子帕特里克和卡特子爵私生女偷情的爆料忽而在学院盛行起来。
　　而铂莉在当天就把手里存有证据的留影石送到了赫伯特·莱斯利手中。
　　前来调查的人是奥菲莉亚的亲哥哥，极其爱护妹妹。
　　她传播出去的这个新闻，刚好能对应上奥菲莉亚小姐失踪前对魔药科那位卡特小姐的针对。
　　这对调查队而言，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

　　监狱审讯室。
　　莫娜半倒在潮湿阴暗的地板上，她很害怕，要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公女殿下的亲哥哥，只要他们知道一点儿，她一定难逃其责。
　　就像一场名为“绝望”的戏剧正在上演。
　　莫娜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霍尔顿·伯德，她的契约者能对她施以援手。
　　莫娜很早就听说过皇家调查队手段的残忍。
　　何况来者是公女的哥哥。
　　虽然这些手段还没有落到莫娜身上，可周遭的惨叫和内心的恐惧已经足以让她害怕得流泪。

　　铂莉·兰提斯作为消息的提供者，被特准跟在赫伯特身边审讯。
　　而面前委屈哭泣的莫娜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的哭声就像海妖塞壬的歌声，伴随着黏糊粘连的质感，使周遭的一切变得迟滞，也让她身上的光魔力开始躁动。
　　也让周遭的男性有了些奇怪的反应。
　　对于身边身边男性的变化，铂莉心底生出诡异的不适感。
　　赫伯特也发觉了奇怪之处，从短暂的迟钝里脱离后，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莫娜。
　　而后又看向一旁清醒的兰提斯。

　　“兰提斯小姐，或许这得靠你帮忙了。”
　　赫伯特在莫娜的身上感受到似乎有奇异的能量残留，“我会向上级申请。”
　　铂莉有预感，奥菲莉亚的消失，一定能在她身上找到线索。
　　“感谢长官的信任。”她低头行礼，而后应声道。

　　——第二个命令，永远，永远不要暴露我和我做的任何事。

　　脑中不断回荡着霍尔顿鬼魅般的声音，莫娜的哭声渐渐地停了，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之后的莫娜很难讲清楚自己是怎么从审讯室里被放出来的。
　　好像从她害怕得哭泣到离开，仅仅过了一瞬而已。

　　蓦然缺失一部分记忆让她感到些许的不安，但想到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霍尔顿，莫娜又松了一口气。
　　契约是可信任的。
　　更何况霍尔顿还是帕特殿下交待过可以信任的人。
　　莫娜知道的。

　　不过最近几天她很难在学校里待下去，她入学时是平民，不久后就变成了贵族，而后就被平民的圈子排除在外。同样的，她也被排除在贵族的圈子之外。
　　现在又出了她和第一皇子的绯闻，怕是会更难过。
　　可家里也同样让人难以忍受。
　　今天，莫娜再一次地没有赶上家里派来接送的马车，没有办法，她只能走路回去。等到回家时，已经是晚餐的时间了，而她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叫。

　　但刚进家门，迎接她的不是香甜可口的面包，而是一盆让人凉到心底的冷水。
　　门上的水桶落下来，水稀里哗啦地把她身上的所有完全淋透。
　　水滴一滴一滴地从她身上滴落。
　　她已经习惯了……
　　而后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水珠，想要回卧室换一身衣服，而后就听见“姐姐们”刺耳的讥笑声。

　　“这不是学院里的红人嘛～”
　　“姐姐，你怎么说话的，这明明就是个招蜂引蝶的村姑嘛!”
　　"还是个刚进学院不久就敢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的女表子！"

　　两个年纪稍长莫娜一些的年轻女孩听到声音，打闹着从楼梯上下来，看见莫娜淋了一身水格外狼狈的样子，怪里怪气地嘲讽她，语气轻蔑又得意。
　　可……这一切明明是她们做的。

　　"我没有……"声音细小又微弱。
　　两人向她走来，莫娜无措地后退一步，却更加深了她们问候的“热情”。

　　但这个家里没人会阻拦她们。
　　她被接回来，仅仅是因为她好命考上了学院。

　　“你这个和你母亲一样只会勾引人的女支女。”一个姐姐出声骂她，另一个听到后，也附和了一句。

　　话语中，一个用力地扯着莫娜的辫子，另一个抬起穿着精致皮鞋的脚重重地踢在她的膝盖上，而后把她推倒在地，对她的殴打依旧不断。

　　莫娜吃痛，但依然努力反驳着——
　　"才不是……是父亲骗了她……是父亲他……"
　　肮脏的辱骂接连不断，身体承受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到最后，她只能在地毯上蜷缩着减轻一点身体上的痛苦。
　　“明明是父亲骗了她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在母亲死后，她才真正知道父亲到底是谁。
　　她的母亲直到快生下她以后，才真正知道父亲是谁，可一个一直在小镇上生活的女孩怎么会会认识子爵呢？
　　求助无门。

　　泪水夺眶而出，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乡间那个普通的小屋，那个永远在山坡处呼喊着她，叫她回家吃晚餐的温柔的妈妈。
　　"妈妈……"声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这里比家里糟太多了……"
　　风流昏庸的子爵，自视甚高的哥哥，阴阳怪气的姐姐们，和最后孤独弱小的她。
　　莫娜之前以为，父亲主动把她接回去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直到晚餐时分。
　　一团闹剧终于结束，莫娜带着满身伤痕和淤青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
　　她和第一王子殿下有私情的事传得很快，风言风语很多，但没有人会去找帕特求证。
　　才第二天，向来对她视而不见的父亲就在餐桌上问候她有没有可能和王子殿下继续发展下去，毕竟到最后，不是王妃也应该能捞个"高级情妇"当当。
　　毕竟人家的未婚妻都不见了……
　　说不准等第一王子继位以后还能升一升爵位。
　　卡特子爵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
　　而莫娜的几个姐姐们听到父亲大人这么说更是阴阳怪气，一言一语地挖苦她。
　　没有人阻止。
　　于是乎一阵争吵就这么在餐桌上爆发了，直到卡特子爵的呵斥声响起闹剧才结束。
　　莫娜死死地瞪着眼前把她当作宿敌的两位姐姐，嘴里因为方才的争吵剧烈地呼吸着。

　　这是卡特家的日常。

　　她从特姆斯的乡下来到这里前，曾经以为所有的贵族都光鲜亮丽，最大的烦恼大概是舞会上穿哪条华贵美丽的裙子，而后和王子或者是公爵共舞，继而坠入爱河。
　　可卡特家不是天堂——
　　这里永远一团糟……
　　无穷无尽的争吵，少得可怜的关心，被争抢的仅有的几条看的过去的裙子，和接近于无的零花钱。

　　就连送她们去学院，都是卡特子爵为了能攀上更好的贵族以维持现状。
　　一切都结束以后，莫娜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把头和身子都用单薄的被子遮盖住，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一切的不幸。

　　但无尽的痛苦回忆再次在她的眼前闪过，随着身旁的黑色雾气逐渐变浓，她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癫狂……

　　"没关系……没关系的……"
　　"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她都已经消失了……"

　　在疯狂地低语中，莫娜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她和王子在盛大的舞会共舞，舞池下的人们都对他们报以崇敬的目光，最后，就像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一样，王子和公主结婚了，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她开心地笑出了声。

　　*
　　站在月台上，铂莉·兰提斯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走进校园的莫娜·卡特。
　　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
　　不对，应该用诡异来形容她。
　　莫娜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铂莉难以形容的气息，莫名让她感觉到不适。
　　每次看见那个人，她身上的光元素就开始躁动，并感到莫名的不适。
　　可莫娜甚至没有魔力。

　　前天的提审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但铂莉有预感，她会是那个突破口。
　　但非常遗憾的是，她就算真的成为第一皇子的情、妇，也完全没有触犯帝国律法。
　　而在没有发现她和公女殿下失踪有关任何线索时，他们并不能对她怎样。
　　现在只能观察她——
　　直到她露出马脚。

　　学院内。
　　霍尔顿正在与帕特里克交谈。
　　"你打算怎么解决？"
　　霍尔顿饶有兴致地问他。
　　莫娜被提审的事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件事关乎不久后的皇储之争。
　　"总得先安抚莱斯利家，再做其他打算。"帕特里克看向窗外，皇家调查队的人还没走，在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一片，"不能让戴纳有机可乘。"

　　霍尔顿垂下眼睫，微微点头，似乎在分析他的意图。
　　“也是，第二皇子可不是个草包。”
　　他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二皇子，再想到面前的人，心里有些嘲弄的意味。
　　"那你是要放弃那只可怜的小灰雀？"
　　说出这句话后，霍尔顿也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
　　这可真是个让人不高兴的好天气。

　　暴风雨前的平静最折磨人。
　　帕特里克沉默到霍尔顿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不……一定吧。"帕特里克的心里有些煎熬。
　　他想到莫娜，只觉得她不该因为他经历这些。

　　"是吗？"
　　霍尔顿戏谑地看向他，看来莫娜的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那个未婚妻和她是差哪里了？"
　　对于这点，霍尔顿一直很好奇。

　　论相貌，埃奇奥帝国的玫瑰自然是完胜平平无奇的小灰麻雀。
　　论身材，好吧，这里小灰麻雀倒是略胜一筹。
　　论性格，霍尔顿还是更喜欢埃奇奥帝国的玫瑰小姐，毕竟小灰麻雀的个性实在寡淡，让人没有半分兴趣。
　　懦弱，胆小，平凡是她的代名词。
　　要再比其他的，一百个小灰麻雀都比不上莱斯利公爵府的奥菲莉亚公女了。
　　或许……霍尔顿猜测道，是因为小灰麻雀身上那股奇异的亲和力？
　　想到这，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帕特里克身上。
　　帕特里克和霍尔顿相识多年，也知道这人有多不着调。

　　"或许，因为她是那朵偶然路过的白云吧。"他抬头看外面阴沉的天，之后不再说话。
　　外面的天因为暴风雨的缘故，似乎完全被乌云遮蔽了天空，但这时的天空上，在风暴的中心，却有一朵小小的白云在空中游荡。
　　分外显眼。

　　霍尔顿没想到帕特里克还有这么文艺的时候，于是循着他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那片弱小得可怜的白云。
　　明明很快就会被吞噬的。
　　霍尔顿这么想着，脸上又露出一贯玩味的微笑。
　　不过，等到那个人回来后，一定会很有趣吧。

作者有话说

　　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过感觉我写得有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