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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狐狸与逆行流星 ...

  •   “狐狸君,你明年还会来吗?”

      “会。”

      “不要忘记我。”

      “嗯。”

      1、

      “租比较好吗?”

      “租比较好吧。”

      高三暑假前的周末,我难得有了朋友一起出门的机会,因为已经结束了期末考试,不论是我还是朋友,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双双在出租和服店铺前驻足。

      每到花火大会前期或者是新年前,租借和服的人就会变多,店家也早早打出招牌,我和朋友正看的就是这家橱窗中的新式浴衣。

      “不过春城,”朋友指出,“我一直觉得买一件的话,未来即使过去很多年后,翻出来也会觉得充满回忆呢。”

      “是因为你今年很想买吧。”

      “诶——才没有啦。”

      “绝对是自己很想买。”

      朋友无奈求饶:“是我很想买,因为真的不想再穿姐姐的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春城好像不太去看花火大会诶,高一和高二,都没听你提起。”

      “因为在我看来就是烟花而已啦,自己去看的话,附近的大家都不是一个人,不是更觉得孤独吗?”

      朋友因此瞪大了眼睛:“去年也没去吗?和宫同学?”

      我耸耸肩:“去年排球部的训练可是一点没有给花火大会留空闲,那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吧。”

      朋友笑起来:“一定生了很久的闷气,那位宫治同学”

      我也笑着附和道:“啊,真是生了很久的闷气呢。”

      2、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宫治去年夏日祭生气的样子很可疑,虽然大家都说绝对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一次花火大会什么的,但一般来讲女生都要比男生热衷许多。

      毕竟女孩子的浴衣发饰手包,都能在这一天有无数种搭配方案,绞尽脑汁在打扮自己上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无聊,这肯定是女孩子们的快乐所在,男孩子就不同,很多男生干脆就选择穿平时穿的衣服,甚至不会换浴衣。

      我在初中后已经不参加花火大会了,主要是我的个子在初中到高中那几个月里窜得很快,即便我仍然只是普通身高,但初中时母亲特意为我买的浴衣却真的早就穿不下,而且我初中时几乎没交到朋友,除了刚来日本那年,曾经被父母带着去过一次,我后面永远是独自穿行在花火大会前的小摊上,买点吃的,找一片草地坐下来看完,又独自回家。

      非要说,我甚至觉得有些窘迫,比如想要去卫生间的时候,没人能替我拿一拿东西,只好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排了很久才排到的小吃,然后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有时候自己的位置回来就被其他人坐了,也只好闷声再去找其他地方。

      总之初三最后一次去过后,高中我是完全没有再去的打算。

      但和宫治交往也是我原先没有的打算,他在高二时候和我告白,我们两个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夏天临近花火大会时,他主动提了起来:

      “要去的吧,花火大会。”

      我当时正在苦苦钻研一道数学题,随意应道:“嗯,大概要去的。”

      “还要捞金鱼吗?”

      “可能……啊什么?”我抬起头的时候宫治已经不太开心,他垂着个脑袋,任凭眼前有点长的刘海晃动着,手指轻轻但不安地敲击着桌面。

      “金鱼。”他重复道。

      我放下笔,想象了一下夏日祭里捞金鱼的小摊,这才反应过来宫治在问什么,于是答道:“还是算了,金鱼很可怜吧。”

      我以为宫治还要继续和我说关于夏日祭的事情,但他却又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后嘟囔了句什么,班上当时还有其他人,我没有听清,他举动挺反常,似乎是我那句拒绝让他沮丧,但我一时间又想不到原因是什么。

      我们两个在那会还没有交往太久,彼此之前还有一些生疏在,我也做不到在那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追问怎么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而后宫侑突然从门口冒出个头,喊他赶紧去体育馆,他犹豫了一下有话没说,可最后还是落下一句“我去训练了”便直接走了。

      这件事因为是在交往初期发生的,让我在意了很久,我后来努力回忆加上我个人的猜测,宫治那句话应该说的是“我也很可怜。”

      对我来说这句话就像捞金鱼一样出现的莫名其妙,无论如何也没猜到缘由,不过我决定一起去花火大会的时候,就邀请宫治一起去捞金鱼好了,我没有不喜欢捞金鱼的。

      相反,我捞过挺多次金鱼,就是技术不怎么样。

      初一那年我曾经去过一次这种夏日祭,那是个小祭典,主要是有个很好的位置能看到远处的烟火,而且离家很近。

      初中的班主任老师是个很不错的男老师,他知道我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便替我询问了班上几个女生,带我一起去转转。

      但很可惜和我出游肯定乐趣会减少,她们的耐心仅仅支撑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几个女孩子都有些垂头丧气,似乎因为我,错失了她们期待已久的节日。

      我因此便用我当时乱七八糟的日语告诉她们,不用管我了,我想自己转转,她们如闻大赦,一个个笑着对我说抱歉的同时飞快离开了。

      我自然不会怪她们,大家都是小孩子,夏日祭对她们来说应该又是心心念念,我总不想难为别人的。

      就在那个晚上,我走过了一个个人气爆棚的小吃摊,一路走到那条街的最后一个摊位,一个老爷爷看着的捞金鱼摊子,他的金鱼池子里没有几条,而且摊位也没做什么装饰,看上去鲜有人问津。

      我在那里用父母塞给我的大部分零钱,捞了很久的金鱼。

      这是我第一次玩,技术烂到家,那个老爷爷也没有过多理睬我,好像看出来我不太想说话,只是任由我一个人在那里不断地做着尝试。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时的巨大声响才让我想起我今天原来是来看它们的才对,但我低头时,发现之前看上去有点死气沉沉的金鱼,不知道是因为烟花的声响,还是我不间断的作怪,竟然焕发出几分活力。

      而看着摊子的老爷爷也抬起了头,所有人都在仰着头看向夜空中的璀璨,只有我低着头,注视着金鱼。

      这是我关于夏日祭以及花火大会最深的印象了。

      3、

      “然后呢?”

      朋友舔了一口冰淇淋勺子,她喜欢巧克力味,这会吃的嘴边也都黑乎乎,我递过去餐巾纸,继续说道:“然后?然后宫治因为训练时间和花火大会冲突了,整整一周都很不开心,当时我们还没办法见面,因为去合宿了,他就给我打电话,结果说着说着又开始骂阿侑,最后被阿侑听到,两个人打起来。”

      我也舔了舔我的草莓味,补充说:“他还老忘记挂断,那个月的话费应该很恐怖。”

      “我不是问你那个啦,”朋友朝我抗议,“我是说你第一次去捞金鱼的时候,然后呢?”

      我奇怪道:“然后我就回家了。”

      “金鱼怎么样了?”

      “金鱼?我努力养了,但是果然这种小金鱼根本活不了太久啊。”

      朋友突然指出了我的漏洞:“没错!就是这里,你真的捞到了吗!”

      我被她问得愣住了,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不妙,被发现了,”咬着勺子,我说:“我当然没捞到。”

      朋友一脸的果然如此。

      我说:“怎么说呢,我不是故意不说的。”

      “但总觉得这一部分很像怪谈啊。”

      4、

      日本原本就是个有很多怪谈的国家,妖怪的种类也千奇百怪,因为我们这边有不少关于狐狸的神社,自然关于狐狸的怪谈也最多。

      我妈妈时常说的,就是我去的那个小祭典旁边的森林里住着‘狐狸的孩子’。

      狐狸的孩子,其实就是小狐狸的意思,它们还很年幼,没能成为神社的神使,并且十分贪玩,妈妈说它们会化形为小孩的模样在开设夏日祭时和同样大的小孩玩耍,如果它们觉得和你玩得开心,就会和你约定,下一年还要再去找它玩,但假如你和它做了约定,却没有完成的话,它们也会不开心,是会受到狐狸的惩罚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片森林看上去就是那种会出现妖怪的样子,再加上临近着神社,更平添了几分恐怕气息,我路过的时候时常屏住呼吸,害怕被什么东西发现,但我没想到,我在那次夏日祭却真的遇到了所谓‘狐狸的孩子’。

      我当时蹲在捞金鱼的小摊前,专心致志的捞金鱼,完全没发现身旁什么时候多了个旁观者。

      等我留意到水影中突然出现了除我之外的东西时,瞬间,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哇!”

      我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站在我旁边的人,不,‘狐狸的孩子’。

      它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穿深色的浴衣,原本似乎也聚精会神地看我捞金鱼,结果我这一声尖叫也把它吓了一跳,它后退了两步,但没再动。

      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坚信它是‘狐狸的孩子’也有原因,因为我在水影中先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它脸上带的狐狸面具。

      那其实是夏日祭中常见的面具,也是附近神社的原因,狐狸的图案居多,有不少人也会买上一个挂在身上,或者拎在手里,但很少有人会这样端端正正地把它戴在脸上。

      “想要,金鱼?”

      它看我不说话,还一脸惊恐,主动开了口,声音从面具背后传来,有点闷,也像是个孩子的嗓音,我便由此更确定自己是遇到了狐狸的孩子。

      起初我真的吓得不敢动,关于它的传闻我真的烂熟于心,生怕会遭到狐狸的报复。

      但它大概是刚变成人,说话断断续续,和我一样多数在蹦短词,我被他这句和我差不多的问话逗笑了一点,心想狐狸学日语,是不是和我学日语一样辛苦。

      而狐狸的孩子见我笑了,便二话不说蹲下身子,递给了老板几个硬币,挽起袖子开始捞金鱼。

      我有听闻狐狸很会抓鱼,没想到它们捞金鱼也同样在行,在我手里脆弱不堪的纸网不知道为什么被它用的很顺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条小金鱼已经被捞了起来。

      老板瞥了一眼,好像是觉得今晚在我这里赚够了钱,忽然说:“你可以再捞一次。”

      ‘狐狸的孩子’转头看向我,问道:“金鱼,两条,想要吗?”

      我不想让它玩得不开心,于是马上点头。

      它也又一次捞了一条上来。

      老板接过两条金鱼,应该是要分开包装,但这时它说:“装在一起。”

      最后,我手里提了两只小金鱼。

      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快,我脑子里闪过无数遍‘狐狸的报复’,妈妈的叮嘱也不断出现,可当我提着两只小金鱼的时候,我却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谢谢你!”

      这句我说得很好,它一定听懂了,但它的脸在面具后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玩得开心。

      烟花早就开始绽放,我们这时都抬起头,我说:“真漂亮。”

      它还是发出闷闷的声音:“嗯。”

      ‘狐狸的孩子’没有离开,也没有主动说话,我却动了想要和他再一起玩一会的心思,烟火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努力,用我目前会说的日语小声问他:“狐狸君,我们能再玩一会吗?”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在这会听见的,但它还是回答了我:“好。”

      “要约定吗?”

      它转过头看向我。

      我说:“可以的,我,明年再来,找你。”

      妈妈说过,‘狐狸的孩子’玩得开心,会和人约好,明年再来玩,不知道它想不想明年再和我玩。

      ‘狐狸的孩子’最终点了点头,他再次闷闷地说:“嗯,约定。”

      “还有,很漂亮,粉色。”

      5、

      我给朋友翻到了我中学的照片。

      我的第一件浴衣是粉色的,上面是小兔子,我喜欢的不得了,每次有机会穿的时候,都会提前拿出来试很多次,我其实穿到初二就不太能穿得下了,所以初三以后的各种祭典都是穿的普通的日常衣服或者去商店租,妈妈有提过要为我再买一套,不过我当时因为一些原因不再想去参加花火大会什么的,所以拒绝了。

      “诶,所以‘狐狸的孩子’夸你的浴衣好看?”朋友惊奇地问,“这完全是怪谈啊!而且还是少女漫怪谈!”

      “少女漫怪谈是什么东西啦……”

      “那后来呢?”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很想继续讲,但你有看到那边过来的那个满脸写着‘不开心’的人吗?”

      朋友扭过头,立刻又扭回来,大惊失色道:“他怎么在这里?”

      我也觉得有点头大,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宫治。

      他看上去也不是故意的,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好像是刚买了什么东西。

      我冲朋友抱歉笑笑,站起身朝宫治走去,他一早就看到我了,这会正等着,离得近了才开口道:“抱歉,打扰你们了吧。”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宫治勉强提了提嘴角:“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意外发现竟然是一家专门卖浴衣的牌子,惊讶问道:“你买新的浴衣了?”

      宫治点点头。

      “诶,有什么好看的新款式吗?我也想买一件新的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宫治这会莫名有些不自在,他眼神四处飘,像是犹豫了一会,才说:“有件……粉色的,很漂亮。”

      我笑着说:“高中生很少有人再穿粉色的了吧。”

      宫治却摇摇头:“你穿粉色很好看。”

      宫治不太会经常很直白的夸人,这下不自在的不只是他了,我也莫名不自在起来,明明都交往这么久了,被夸一句还会脸红心跳说来也真的很奇怪。

      “我会看看的。”

      说完我就把他打发走了。

      朋友见回来的我脸色不对,立刻询问我怎么回事,别说她,我自己到现在也还没想通,干脆又把她拉起来,不管她抗议,直奔那家卖浴衣的店去:“不说了,先去挑浴衣!”

      朋友大喊:“等下!你不是还没决定好要不要买吗!”

      “决定了,要买!”

      6、

      关于‘狐狸的孩子’和我后面的故事,我其实并不想告诉朋友,倒不是因为秘密之类的,而是后面并不算是一个多好的结局。

      初二那年的夏日祭,我因为记着和它的约定,所以照旧穿着我的粉色浴衣前往。

      而我也真的又一次见到了‘狐狸的孩子’。

      它和我去年见到时一样,穿着深色的浴衣,带着狐狸面具。

      我赶到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不知道数着什么东西。

      是在数来祭典的人吗?

      它们要想成为神使也一定很辛苦吧。

      我这样想着,大声喊起我给它起的名字:“狐狸君!”

      它听到声音就抬起头,随即站起了身。

      我兴奋地跑过去:“你真的来了!”

      它的声音还是从面具后面传出来的,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嗯。”

      我的日语已经说得不错,好的语言环境环境毕竟对学习新语言帮助良多,而它是不是这一年也有努力学习日语,如今似乎也小有成就。

      “要玩什么呢?”

      “都行。”

      “最后再去捞金鱼吧!”

      “好。”

      “去年的金鱼都死掉了……抱歉。”

      “没关系。”

      ‘狐狸的孩子’是很好的玩伴,他玩什么都很厉害,所有游戏都擅长,尤其是套圈或者扔沙包那种,他一下子就拿到了大奖,但我说不想要那么大的东西,很难拿着,它因此便开始瞄准二等奖或者三等奖。

      所有的礼品他都不要,让摊主全都拿给我,不一会我已经拿了满手,开心得合不拢嘴。

      “狐狸君!你好厉害!”我和它在一个地方歇下,我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一旁,开始吃手里的团子。

      它从来不吃东西,我没见过,我甚至猜测它是不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它没有反应,只是陪我坐在旁边,隔了一会,我忽然听到了肚子叫。

      诶?‘狐狸的孩子’饿了吗?

      我愣住了,它也愣住了,有好一会,我们两个都没说出话。

      “那个……狐狸君,你饿了吗?要吃这个吗?”

      我把手里的团子递了过去,它看上去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它说:“请别看着我。”

      它语气中的敬语口吻很生硬,听起来还不大熟悉这样说话,我理所应当把它归为妖怪正常的范畴,于是听话的转过身。

      它应该掀起了狐狸的面具,吃团子时候也发出了黏腻的咀嚼声,竟然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我有一瞬间很想马上转头看看,想看看它的面具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可我又怕把‘狐狸的孩子’惹恼,我与它玩得开心,有时候都把狐狸的报复抛到了脑后,等了好一会,它说“好了”的时候,我才敢转过身子,但我面对的就又是那张狐狸面具了。

      这是那晚的小插曲,后来,我们两个又继续玩了很久,最终停在一个捞金鱼的摊子前。

      我知道自己技术很差,所以不想尝试了,蹲在水池旁,想看它再次大显身手,摊子的老板已经不是去年的老爷爷,而是一位年纪不大的青年人,他也不招呼客人,同样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像是众多来观赏花火的游客一样。

      ‘狐狸的孩子’问:“你不捞吗?”

      我不好意思道:“我技术太差了,捞不起来。”

      它应该是在看我,隔了一会忽然说:“我可以帮你。”

      说完它来到我的右侧,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夏夜,很炎热,它的掌心有一层薄汗,我被握住的瞬间有些出神,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要来捞金鱼,它的手比我大很多,而且有些粗糙的茧子,我猜想兽类要在森林中行走,所以才会这样。

      水池中金鱼游来游去,远比去年我见到的那些精神不少,一点动静都会把它们吓跑,可它的手很稳,似乎并不在意,我盯着金鱼,它们红色的身躯在我眼前化成了一个个红点,我完全分不清它们的方向,已然确定自己捞不上来。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响了第一颗烟花,所有人都望向夜空,而我旁边的‘狐狸的孩子’瞅准了时机,突然施加力气,纸网浅浅掠过水面,接着一条金色的小鱼就这样被我捞了出来。

      “看。”它在我身边,声音不大,我却听得很清楚。

      “明年再见面吧。”它闷闷地说。

      我一下子想起了去年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场景,所有人抬着头,只有我盯着水中的金鱼。

      不,只有我,和狐狸的孩子,盯着水中的金鱼。

      所以我说:“好,明年也要见面。”

      7、

      我在店里见到了宫治口中的粉色浴衣,它被十分显眼地摆在一进门的位置,以至于我的朋友在第一时间就对我说道:“春城,你一定要买这件!”

      粉色的浴衣上有浅色的花来点缀,和我初中时常穿的兔子浴衣竟然有几分相似。

      “万一又遇到了‘狐狸的孩子’它肯定会开心的。”朋友兴致勃勃地说。

      “那可不一定,”我嘴上这么说着,却难免也被它吸引了目光。

      我真的很喜欢这件。

      但一想到‘狐狸的孩子’,我止不住的又有点心虚,我可没告诉朋友故事最后发生的事,所以假如真的见到了它,或许它不会开心,而是会生气吧。

      但它可真漂亮啊。

      也不知道狐狸君现在怎么样了。

      8、

      初三那年的夏日祭,严格来讲我并不算是参加了。

      我当时穿着一件租来的浴衣在石阶上犹豫了很久,我很想再去和狐狸君说话,但我实在有点没底气。

      明年的时候我可能都不会来这个祭典了,因为我家搬去了其他的地方,虽然还在这个城市中,但离这边稍微有些距离,父母应该不会允许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参加祭典了。

      我是在这一年更加清晰的记起了狐狸的报复这件事。

      我无法再赴‘狐狸的孩子’的约,它会报复我吗?

      如果报复我,又会是什么样的报复啊。

      左右徘徊,直到几乎没人再走这条石阶,烟花快要绽放,大家都找好了观看的位置,我却还没有下定决心和狐狸君说这件事。

      然而就在我想临阵脱逃,假装自己今年就忘掉这件事时,我看到‘狐狸的孩子’出现在了石阶最上面的位置。

      它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看到我时立刻向我跑来,脸上的面具都快要跑掉了。

      它用我从没听过的急促的口吻问我:“你为什么没来?”

      完了!

      ‘狐狸的孩子’肯定生气了!

      我害怕的要命,可又说不出个理由,只能不断支支吾吾,说自己忘记了。

      “明年,不能忘记的!”它的声音穿过面具,第一次这样清晰。

      可它说起这个,我更加惊慌,几乎是乱七八糟地说:“明年……来,不行,要走了!”

      它好像要上前抓住我的肩膀:“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读高中?还在兵库吗?为什么不能来了?”

      我确定它真的生了气,而且一定要知道我的确切位置肯定要报复我,我吓得语无伦次,不要去招惹‘狐狸的孩子’妈妈明明说了很多次,可我和狐狸君在一起的时间都太开心了,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烟火准时升到空中,我无暇再去观赏,恐惧让我声音发抖,我大喊:“不要报复我,拜托了!”转身就跑,木屐和石台阶发出的磕碰声全被烟火的声音覆盖,我跑的太急,差点摔下去,身后‘狐狸的孩子’还在对我说:“别跑!”

      我在心里一直祈求它的原谅,接着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回了家。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参加祭典了,也不去看花火大会了。

      虽然我猜,它应该不能离开那片森林太远。

      9、

      “新浴衣吗!小音约了朋友一起去花火大会呀!”

      刚回到家,妈妈将就眼尖地看到了我手里的袋子,我最终还是把那件粉色的浴衣买了下来,和宫治说的话有关,和‘狐狸的孩子’也许也有关。

      我在心里始终想着,要是再遇到狐狸的孩子,还是好好和它道个歉吧,它陪我玩了那么多次,可我却突然离开了,还毁掉了和它的约定。

      “小音,偷偷告诉妈妈,是不是双胞胎家的孩子?”妈妈小声地把我拉到一旁,但一脸的八卦神色。

      我也只好小声地回答:“是。银头发的那个。”

      “哦!我知道了!”妈妈再度露出幸福的神色,她信誓旦旦地说:“相信妈妈吧,妈妈那天要给你做个超级漂亮的发型!”

      我无奈地提醒她:“妈妈,我是短发来着吧。”

      “那就做个便当——”

      “真的不用了!”

      我飞奔上楼梯,不管妈妈在下面抱怨我对她料理能力的不信任,但走到最上面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妈妈,你还记得‘狐狸的孩子’吗?”

      “当然记得,妈妈小时候给小音讲过很多次的故事呢!”

      “那‘狐狸的孩子’幻化成的孩子,它们会带着狐狸面具吗?”

      妈妈奇怪地说:“当然不会啦,它们会假装自己就是人类,所以和人类的孩子一模一样呢。”

      “一个都不会带吗?”

      “如果一个人戴面具,就代表他有秘密,可是‘狐狸的孩子’无论是定下约定还是玩耍都很真诚,所以它们是不戴面具的。”

      原来是这样,我想,原来是这样。

      10、

      我其实曾和宫治提起过关于‘狐狸的孩子’,不过说的时候只是随口讲了一些事情,并没有说什么细节。

      宫治当时让我意外地听得十分认真,甚至询问我记忆中的狐狸君和他比怎么样。

      “阿治,你在吃妖怪的醋吗?”我问他。

      他却说:“没有,不是那样的。”

      我那个时候还没懂,不过现在是懂的。

      这不是我初中时候常去的那个祭典了,这个花火大会是真正的花火大会,烟花会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展示,并非是以前那样隔着很远很远。

      街上的人们全都浸泡在快乐中,而我时隔几年,也再次得以拥有感受这份快乐的机会。

      宫治就站在街角的位置等我。

      他穿着深色的浴衣,靠在栏杆上,左手提着一把凉扇,右手的手里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这不令我惊奇,我早知道他会穿浴衣来参加。

      但等他听见我喊他,转过身子时,我却怔住了。

      他右边的头上戴着一个面具,那个面具是孩童用的大小,明显不能再戴在脸上,只是挂在旁边当做装饰品,而他的右手里,赫然是一个小狐狸的手袋。

      “今年来赴约了吗?”他有些懒洋洋,好像一早就猜到了我现在的惊奇。

      “要是毁了‘狐狸的孩子’的约会被狐狸报复,你知道的吧?”

      可恶,已经被报复了吧!

      “阿治!你居然一直瞒着我!”我大吼着冲过去,可是脸上却是止不住地笑意。

      “别跑!”他立刻朝我也快步走了两步,任由我扑进了他怀里,“真是,每次都在担心你摔倒。”

      原来那个时候,狐狸的孩子是这样想的呀。

      我把脸整个埋到他胸前,迟来的羞耻叫我抬不起头,一想到我原来把宫治当做妖怪整整五年我就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

      “为什么,一开始要带着面具啊。”我闷闷地问他。

      他轻轻笑了两下,胸腔也在震动,“一开始不想被阿侑发现而已,那家伙当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他看到肯定会被他传得乱七八糟。”

      “后面,稍微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我猛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什么可怜?”

      “你要是知道是我的话,就不会和我一起再逛了吧。”

      “怎么会!”

      宫治把我从怀里拉出来,又把手里的小狐狸手袋递给我:“你一直都太不会骗人。”

      我接过手袋,他便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我空着的手:“初三的时候也是。”

      在我的初中时代,狐狸君原来就在注视着我了。

      我是被‘狐狸的孩子’偏爱的人,它即使被毁约,即使没有等到要等的人,还是一直等下去。

      它带我捞过的金鱼,吃过的团子,还有一起看过的烟花,都成为了我中学时代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天宫治问我,狐狸君和他比,谁更好一些。

      原来是长大的狐狸混在一起的炫耀和小心翼翼。

      我曾经以为要在森林中奔跑才磨出的茧子,也的确是成长中奔跑才生长的,在这样的夏夜,炎热,他的手还是带着一层薄汗,牢牢抓着我。

      “今年可能没有金鱼了,”他说,“已经不需要金鱼了。”

      的确,我们已经不需要金鱼了,他的喜欢早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表达。

      “真的很漂亮,”他又嘟囔了一句,“你穿粉色很漂亮。”

      这些全是隔着那层面具,他没能完整说出口的话。

      烟火升上高空,我和宫治一起抬起头,它像一颗逆行的流星。

      烟花绽放的瞬间,宫治突然又低下头,他的嘴唇柔软的像初二那年我们分享的团子。

      还真是不肯好好看一次呢,我心想,但还是扬起了脸,想要更加贴近这个吻。

      但没关系,烟花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被烟花照亮,被烟花祝福的那个人,

      你是最重要的,我的狐狸君。

      这一次我和你约好了,明年,明年的明年,还有明年的明年的明年,我都会赴约。

      一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狐狸与逆行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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