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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八 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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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膝下有六子,除却礼佛出家的诚王老大和年纪尚小的老五老六,还有已经得了太子之位的老三,其余一个行二的宋庭泽和他的四弟庆王,都不能说对顶上的位置毫无想法。
甚至于说,他俩更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前路任重而道远之。
“往后慢慢看吧。”
手中的茶盏许久未动,最后贺麟留下一句,“手里的筹码比不得人家,那就得好好蛰伏。”
夜依旧是静的,等绵绵的雨渐消,雨水一滴一滴地从房梁滴落下来的时候,今夜的事才算真正地散场。
宋庭泽与庆王不同,庆王的母家好,就算不是中宫嫡出也极受重视。
这场戏,他们还有得演呢。
隔日早乐安早早就来到恭王府里带话,只是等了好久进去才见着人。
世子这回走的时间得特别久些,六七日也不见回府来。
他本也不愿背着世子的意愿,可府里还有主子在上头压着,虽不敢对他们怎样,多少也不好交代。
乐安便想着来问问,好说歹说有个底。
得的答案除了世子近些时日都不打算回文远侯府去,还有另一个吩咐,便是别放一些不知道的人进府里,尤其不能让老夫人他们知道。
在世子身边多年,换而言之,这事就是让他看门呗。
这事还不简单。
世子才算自己的顶头上司,府内外已大多是世子在出面打理,乐安分得清孰轻孰重。
既找回了玉佩,沈妙便预备着去文远侯府拜访一趟。
来京城后她的事情几乎顺利得不可思议。
剩下的药材卖了,交了朋友,甚至连丢掉的玉佩都能平安找回来,那除却做完的便只剩下在京城见见世面和把婚约退了的事情了。
要送的礼是早早就备好了的,她前些日子都在打听,府里的人什么日子才从附近的山寺祈福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府里的人该是齐了的。
对比起平常,要去的那日,沈妙打扮得极其隆重。
对于文远侯府,她的记忆虽不多,但记忆之溯洄,几乎没有不好的记忆,有一些人甚至现在想来依旧很是亲切。
早些年她还收到过侯府夫人捎带来潮州的厚礼。
侯府的老夫人也是,待她也好,是祖父的旧识。
在京城落脚的这些天,她也打听过些侯府的事,听说不大太平。
但这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前期的顺利真的让沈妙天真地以为,之后的事情也会之前一样。
文远侯府门前,沈妙在前站定,特意招呼和在门口的侍卫通了口信这位,用自己的祖父与侯府的老夫人是旧相识的说辞去拜访。
当然她并非不愿说婚约的事,只是沈妙心里私以为,她既然是要退婚来的,便已经是拂了侯府的面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太过声张的好。
比起京城的闺秀,她定是不体面的,不如说是故友的子女来访。
在门口站了半晌,那头却递消息过来说侯府这些日子不方便。
准备这么久,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沈妙自然不甘心,非要问个详细缘由出来。
那几个侍卫却面露了难色,还是乐安出来,推说侯府夫人卧病才结束。
那位……卧病了吗?
侯府夫人的音容还映在沈妙的脑海里,她待人温和,尤喜欢她,幼时她来还时常抱着她哼小曲儿哄她。
她低垂下眉眼,头微点了点示意知晓此事,同时面庞中流露出些许难色,还……真是不巧了。
淡淡的失落在她周身蔓延,她不止在惋惜,还有些许的难过。
回去城南依旧是要经过闹市,沈妙已经逛过几次,现在又遇上这事,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
不过今日的坊市好似有些许不同,往常叫卖糖葫芦的大叔没来,那儿今日站着一位年轻人,似是支着一个画摊。
本是路过,偏偏摆在最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沈妙的祖父爱画,更爱藏画。
写意山水是他的最爱,其中几位大家又以晏太傅的尤甚。
家中早些年还收藏着几幅真迹,只是因着后面家中境况不佳,大多都典当出去了。
摊位上的年轻人远远见她停驻在摊位前,过来热情地招呼着她。
“姑娘,这么好的画,不买一卷吗?不买看看也好啊!”
接着他的手停在沈妙方才注视着的画卷上,干净却又有些稚嫩脸庞因为侧身半对着她,"姑娘你眼光真好,这画是我学着晏太傅的《奇闻山水图》作的。"
这画画得是真好,几近能以假乱真,不过沈妙还是摇头挥手想拒绝,却被他人热络地拉过来详看。
如果不是从前见过几套真迹,她还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抚着画卷,沈妙问他画得这么好必然师出名门,怎么会来这处卖画。
明明地方选得也不对,光在卖吃食的地方吆喝,这儿来的都是妇人小孩,真能卖出去一两幅都算是烧高香了。
她的目光落在摊位上满满当当的画上,微微叹了口气。
那人的心态倒是好:"这不是被赶出来了嘛,好汉可不提当年勇。"
“要么姑娘你行行好,买个一幅两幅的?”
“要开张了,你就是我第一个大主顾!”
沈妙听完一时语塞,注意力一下子落到他说的‘赶’上来,心里的沮丧一下子被好笑的话语冲淡了大半。
不过,她才不上当。
“你画得这么好,我可买不起。”沈妙再摇头,自觉放下画卷,浅推辞一番便打算离开。
岂料又被人一把抓住,那有些可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姐姐你就买一幅吧,才两百文,真的不贵的!”
“求你了姐。”
言翕自小便脸皮厚,这般也不觉害臊,他自觉已经把自己的画卖出了地底价,可这么久了,来看的人甚少,要么说贵,要么说不实用。
“我摆了小半天了,就你一个来看看的。”
两百文?
以画的水准来说,确实不算贵,只是现在的沈妙,境界可远远没到能好好欣赏字画的时候。
“真不用了。”她再严辞拒绝,不料对方似是和她死杠上了,就想开一单,死皮赖脸都要把她留住。
沈妙挣不开,也不想空耗着让附近人看笑话,便也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
缠成这样,无非就是缺了钱财或是短了吃住的问题。
若真是这问题,她知苏婶的客栈还缺几个人,要他干活麻利,带过去也未尝不可。
指不定苏婶怎么高兴呢。
见她要走的态度没那么坚决了,言翕才肯放开,接着听她问了他家住何处,年纪几何,除了卖画是否还有生计。
像查户口似的。
言翕不关心别的,只问她答了便买嘛?
沈妙答他考虑考虑。
还没等沈妙听到回答,那人不着调地又想劝她买画——
“只答了便买吗?”
“我可说了,买了你就是我第一个大主顾,若是将来我功成名就,拿着这画,只我能做到的,我都做。”
“这还不心动吗!”
沈妙眼角耷拉下来,有些无语地望着他,她可自认为是个务实的人,听不得胡言乱语。
这人就算真是个少爷,那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等他功成名就,指不定她埋哪儿了。
不过两百文嘛,不多也不少,现在刚把药材卖出去,家里的境况也开始好起来,买了也影响不了太多。
思虑良久,她决意舍出这两百文,好堵住这人的口。
应承完后面前这个赖皮鬼才学会好好说话。
沈妙才知道这人叫言翕,被家里赶出来了,因为不愿意听家里话去科举,现在被赶出家门正在自力更生中。
不算身无分文,只是兜里没几个子儿而已。
活计?
没有。
“干活麻利不?”沈妙问他。
言翕眼睛听到这话忽然亮起来,赶忙答道:“麻利!麻利的!去哪儿?包吃包住不?”
“城南。”沈妙睨他一眼让他放开她的手,言翕吓得立马松开了,“一个客栈,包吃包住,当店小二。”
言翕就这么在客栈里落了脚。
白日里当当店小二,空闲时还能描摹几幅画,除了时常在客栈里推销自己的画作,也没什么出格事。
城南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
这回贺麟叫上了宋二一起,差遣阿肆租下了个宅子当落点,出门就遇上了上回热情招呼过他的苏婶子。
苏婶子见了他还热络地与他闲话,为防止暴露其他的事,贺麟立马就把宋二给卖了,说他兄弟是最近搬来城南的,他只是作陪。
胡诌乱扯的消息卖出去不少,宋二在一旁可是有苦说不出,他是一句话没插上。
为圆上贺麟这谎,他还得时不时过来一趟。
好兄弟,可真够意思的。
宋二朝着贺麟与那边大娘闲话的背影恶狠狠地想。
说什么他是新搬过来的,发财了想先安个家……
胡说八道。
可偏偏他又没办法。
不过也好,城南这边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
逐渐地,沈妙遇上青葙的时候多了起来。
自然而然间,接触就多了起来。
听到他说起自己的一些事,沈妙还有些惊讶。
她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容易地对人产生亲近感。
现在……好像不那么确定了。
平常空闲时,沈妙常去茶馆寻易雪芽,今日不同,是易雪芽自顾自找了过来。来也不像之前,就说想带她去看个事儿。
可就前两日开始,易雪芽是发现了,那日让她不痛快的哪家大少爷,竟然天天来城南一处。她是吃不准,知道叔婶必定不会同意再惹上事情,可她也不是想报复回去,就一个平民百姓,自然是只有看热闹的心思。
沈妙听着她人说在茶馆附近,就打算跟着去看看,顺便打听打听附近山寺的事。
就算是要退婚,其实她也盼着文远侯府里的人好。
尤其是待她好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