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空》橘子绵

1、深夜哭泣

　　孔雪半夜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脸上挂满泪水，瞳孔收缩。孔雪捂着橘子花生毛绒挂件放在胸口静坐了半晌，最后又缓缓了躺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房中传来平缓清浅的呼吸声。
　　在2021年三月份，孔雪辞职从北方城市回到南方的小村子。她挎着包，推着行李箱刚回到村口的时候是下午18点，正好碰见了叫李全的中年男子佝偻着背背着背篓，扛着满是湿润泥土的锄头从村口回家。孔雪从李全的身侧快速走过。李全看着前面女子身影赫然是孔雪，干着嗓子高喊着“雪雪！你咋现在才回来了？”这话引得几家坐在门口纳凉的人妇看过来，瞬间村子里除了鸡叫，狗吼声，还参杂了人的私语声。孔雪不理会身后的嘈杂声，踩着运动鞋坚定地走到家门口，但孔雪的眼睛却泛着几丝血丝。她望着已经脱漆的铁门，从挎包的底层拿出生锈的钥匙，打开锁，推开门，看着砖房上的瓷砖，呆立了一会走进院子打开房子的水电匣。孔雪又打开砖房大门走进昏暗的白墙，水泥地客厅。她望着香火旁边的母亲遗像，苦笑了一下，然后痛哭起来，低声说着“你赢了。”
　　孔雪整理好情绪后。她找到自己睡了22年的房间放行李。房间里只剩一张孤零零的陈旧木床。床上有一床积满灰的床垫和一些零碎的杂东西。房间的天花板上还有几只蜘蛛悬吊在蜘蛛网上。孔雪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没有意外地放下行李，拿来清扫工具打扫房间。简单弄完卫生后，打算将就睡一晚。孔雪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未接来电和微信信息等十几条由同一个人发来的消息，没有回复直接放下了手机睡觉。由于舟车劳顿，孔雪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10点多。她洗漱完后搬来小木凳坐在门口，看着村子里的人装着来回路过的样子，偷偷用眼瞟孔雪家，瞟孔雪的表情。孔雪抓准时机就直视过去，看这些人泰然地打招呼，然后嗤笑一声，弄得这些人悻悻然。孔雪抓了好几个后，顿感无聊，起身拿着凳子进家门，关上门。
　　孔雪在回家第二天露面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一直窝在家里拿手机网购。等过了几天，网购的东西都陆陆续续到镇上了。孔雪在中午大太阳下撑着太阳伞走路去镇上。在路途中，只碰见零星的村民，有些向孔雪打招呼，有些人看了她几眼就看向其他地方。孔雪全都置之不理，挺直身子步伐快速地向镇上走去。在镇上取完小包裹和电频车后，去请人开三轮车把在网上买的杉树运到村子里。自己则骑着电频车跟在三轮车后。
　　孔雪当天将树放在院子里，第二天一早就扛着树到房子后的后山的山顶上并种下。随着太阳的缓慢上升，孔雪站在山顶往下看笼罩在金色光辉下的村子，眼神复杂，表情一会开心，一会仇视，左后浮现出悲喜交加的情感。孔雪身后的树仿佛能够理解孔雪的心情，试图通过摇晃树身，伸出代表生机的绿色枝干抚摸孔雪的头。可孔雪似一无所感，又似不予理会。孔雪转身看着自己种的小杉树，表情似乎变得轻松了一点。孔雪在山上面对小树静坐到太阳高高挂起才下山。孔雪在下山的途中看着村庄逐渐恢复安静，在田里的庄稼人，修房子的瓦片工都像怕这太阳一样匆匆赶回家。孔雪趁着这个档口赶紧下山回到了家中，也不知是躲太阳，还是躲人。
　　在半年后，孔雪又种了小杉树的旁边又种了一颗杉树。之后到年底孔雪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闭着房门在家待着，时不时出门上山看看杉树的长势，长得好就静静地在树旁边坐一会下山，要是杉树周围的泥土起了小小的干涸缝隙，就下山用扁担挑水上来浇水，再浇点营养液。孔雪还时不时去镇上拿包裹，打开后都是一些吃的。孔雪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年，而杉树在孔雪的精心照料下比去年都长高了，根基也打牢固了，不用孔雪频繁地上山照料。在孔雪回来的这一年里，村子的生活总是一个样子。村子里的空气每天都会弥漫着柴火味，过一会就是阵阵的菜香，再过一会动静安静了，没有锅铲碰铁锅的声音，也没有大人吆喝小人的声音。这是开始动筷子吃饭了。有天一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路过一户人家，听见男主人说“那孔雪还好意思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可惜了。”村子里的妇人每天也会在太阳下山那会要么去广场跳舞，要么两三人约着去散步。男人也没闲着，不是拉着邻居走象棋，就是几个男人排排坐抽着烟。这些人虽然干着不同的事，但话题总是会落在孔家姑娘孔雪身上。这些人都会谈论孔雪是个人才，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是位列前茅，除了小学和初中，她待的每个学校都是地方甚至全国的重点学校，最后总会谈论孔雪是个白眼狼，孔家夫妇养她这么大，从大学毕业后就没回来过，听孔家夫妇说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孔雪和孔泽拉扯大，谁知道孔雪就只给他们打点生活费，平时也不和他们还有她哥联系……
　　孔雪虽是不知道村上的人编排她都编出花来了，但她也知道这些人一年四季除了干活，也只剩这一点乐趣了。她也不会采取什么措施维护一下自己，只管每天养树和待在房里看手机买东西。手机上每天都会有短信出现，或是好友询问，抑或是长久不见的哥哥消息，孔雪都统统不理。孔雪在三月初上山，最后一次去看小树苗。那天她树前蹲了很久，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她最后稳住了身子稳稳当当站了起来。她眼神疲惫地对着小树苗说“去年我在弟弟结婚的当天种下了杉树，也在弟弟孩子出生那天种了一棵树。这也算完成了母亲您的遗愿。您之前一直说想在哥哥结婚的当天种一棵树，愿他们夫妻俩情比金坚，还想给孙孙种一棵生命树，愿他生命力顽强，永远有活力。这一年我不曾去过您的墓地看过，我想您应该也不需要我去，我去了只会影响您的心情。”孔雪在说完这些话时已经泪流满面，转身下了山。
　　在过了倒春寒后，孔雪死在了四月。她是坐车到离家几万公里的沿海城市跳海而亡。她生前尽可能不麻烦别人，死后也再没麻烦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