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难驯》沉鱼落雁的土豆丝

18、傲骨

　　严傲眼睁睁地看着贺京溪那张脸肉眼可见的尴尬起来，他本来是觉得没什么，就是句玩笑话而已，可偏偏他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所感染的人，察觉到贺京溪不自在，他也会觉得尴尬起来，按在贺京溪肩膀上的那只手一下加重力度，一下又松开，别扭得不行。

　　“啊那个，”严傲直起身子，眼里的戏谑之意尽数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他抓了抓被风吹得凌乱的红发，干巴巴地尬笑两声，“我刚就是逗你玩的，那什么你别在意……要求啊我想下哈，嘶——目前还真没有。”

　　贺京溪还没作出反应，一旁围观的小男孩蹦跶着跳过来，欢天喜地地指着贺京溪说，“这个哥哥不亲！我来亲！我想要大白兔！要好多好多的大白兔！”

　　严傲眼皮跳了跳，小男孩像个兔子一样围着严傲一蹦一跳地转起了圈圈，仰起脑袋看他，脆生生地连连发问：“可以吗大哥哥？可以让我来亲你吗？”

　　“……”严傲被这么一双充满童真又饱含期待的眼睛注视，拒绝的话根本就开不了口。他不想伤了小孩的心，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亲哥哥脸就行。”

　　严傲指着自己一边脸颊，小男孩立刻颠啊颠地凑上去，响亮地嘬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严傲吸了一口气，半边脸都被亲红了，“嘶你个小屁孩下嘴这么重干嘛，要把我脸皮嘬下来啊。”

　　小男孩嘿嘿笑着没理他，蹦跶着往贺京溪那边跑，奶声奶气的童音软糯糯的能把人萌化，“那个哥哥也要亲！”

　　“什么？”严傲一听这话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小男孩衣领，不容置喙地把他人拎了回来。真的是拎回来的，小男孩双腿悬空，像个鸡崽子一样在严傲手底下扭动着，奈何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差点被揪得喘不过气。

　　“亲什么亲，你亲他又没糖吃。”

　　严傲把人拎回来放到地上。小男孩咳嗽了声，梗着脖子有些生气地说，“我知道啊！我亲你只是为了吃糖，亲那个哥哥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想亲他！”

　　“噗呲。”贺京溪忍俊不禁。

　　严傲呦了声，心想我他妈都没亲到呢你就想亲，门都没有。他半蹲下身，手上抓着一把奶糖，任凭小男孩怎么抢就是不给他，高高举起，孩子气地威胁，“你亲他我就不给你糖吃了。”

　　小男孩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不亲啦不亲啦！大哥哥给我吃糖吧！”

　　严傲这才满意，将奶糖扔给他。

　　贺京溪走过来，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瓜，伸手往前一指，“小孩，你看，前面跑过来的女人是你妈妈吗？”

　　小男孩含着奶糖往前一看，兴高采烈地冲着前方招手，“是妈妈！妈妈！”

　　女人穿着高跟鞋，却还是一路小跑着急急赶来，一把将他的宝贝儿子拥入怀中，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一脸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见他宝贝儿子安然无恙，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松下。

　　她感激地朝着贺京溪和严傲鞠躬道谢，见她儿子手心还抓着一把奶糖，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好不好吃呀？是两个哥哥给你的吧，跟他们说谢谢了吗？”

　　小男孩乖巧道谢，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妈妈给严傲和贺京溪各自鞠了一躬。

　　严傲乐得不行，贺京溪礼貌地跟这对母子挥手告别，走出了大老远，小男孩还在回头冲他们挥手说“哥哥再见”。

　　目送那俩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暮色之下，贺京溪这才回头看严傲，没想到他正目视前方看得出神，脸上已经没了笑，直勾勾地盯着母子二人手牵手的背影，眼中似乎充溢着隐晦的羡慕之情。

　　是羡慕吧……毕竟母爱这种东西，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都能感受到，是最理所当然也是最合情合理的。而他，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

　　晚风吹动着树梢，浓密的树荫将严傲形单影只的身形笼罩，他整个人都融在了阴影之中，好像连他本人都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看上去真像个被人抛弃的流浪儿。灯影幢幢，他彷徨无依。

　　贺京溪看着他，看得出神，这个孤独的背影，逐渐与他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影重叠，同样是在盛夏时节，在路灯照着的树荫下，勾得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而就在这时，严傲突然回过头，见贺京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扬起眉梢笑得张扬，“又偷看我。”

　　少年的声线磁性又慵懒，颇有几分气泡音的感觉，混着晚风一股脑涌入贺京溪的耳膜，他走上前，跟严傲并肩站立，“我突然想到个事，要听听看吗？”

　　严傲自然洗耳恭听，“嗯，你说。”

　　尘封许久的回忆就像是被遗忘的旧课本，时过境迁，久未翻开的书皮也被蒙上了灰尘，而今天遇到的这个和妈妈走丢的小男孩，就是拂去那层灰的一阵风。贺京溪想起了十年前，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和妈妈走丢的小孩，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没有等到他的妈妈接他回家。

　　那也是一个燥热的夏季，那天烈日炎炎，贺京溪的妈妈在正午时分顺产成功，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妹妹。他从家里带上奶奶一大清早给妈妈熬的补品，蹬着个小自行车颠啊颠地往医院赶。

　　途径一条梧桐绿道，有树荫遮蔽，没那么晒了。贺京溪蹬累了，放缓了速度，他看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围了很多人，都是和贺京溪年纪相仿的小屁孩。

　　他们闹哄哄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吵些什么。贺京溪出于好奇上前一看，发现他们议论的中心是一个长得很像混血儿的小男孩，他发色比中国孩子浅淡得多，大眼睛很深邃，唇红齿白的。

　　此刻他孤单地站在树荫底下，看着围在他身边明显体型都要比他高大的男孩们，一双琥珀色的眼中充斥着警惕和戒备，就像只身陷困境的无助幼兽。

　　“我说你不会是个孤儿吧？这么久了家里都没人来接你吗？”

　　“你妈妈她早不要你啦，你还在这等着她干嘛？”

　　“我早上看见他妈妈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自己坐车跑了。”

　　“喂，你怎么又像中国人又像外国人的，你是杂种吗？”

　　“这小子怎么不说话啊，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大家快过来看呀，这里有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贺京溪听出来了一肚子的火，箭步上前将那个说他是杂种的男孩推了个萝卜蹲，“你懂什么！人家这叫混血。”

　　推完一指剩下几个七嘴八舌的男孩，气势汹汹地说，“你们是长舌妇吗，这么能唧唧歪歪，我奶奶剁的辣椒都没你们嘴碎，”说着手握成拳晃了晃，“你们再多叭叭一句，我就把你们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