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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幸福家园妄谈（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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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季年手搭上去不过片刻，躯壳就发出一声巨响，气球般由内而外炸裂开来，带动的余波撕裂了雾气与薄弱的空间隔膜。
环顾四周，季年发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别墅中。
黑白的照片上只剩下一张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别来无恙啊，顾经理。”
季年望着那张遗照笑道。
他看见了。
刚才空间炸裂时，两缕阴气从遗照中逃了出去。
一缕逃向别墅外的工地。
带着茶香的另一缕逃进了别墅的一扇门后。
别墅顶阁楼的爆皮红漆木门后。
不论是在哪个空间，这扇门都与这栋别墅格格不入。
“叩叩。”
门这次依旧很贴心，不过敲两下，就开了条刚好够季年一个人进入的窄缝。
悠扬缥缈的音乐声从门后飘出来，裹挟着些许让季年感到熟悉的混杂香气，像长了数只手一般，温和又不容拒绝地将他拽入其中。
“啪啪！”
房间内的光比外面强烈数倍，骤然从偏黑暗的地方进来，季年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就听见音乐停下，而后有人抚掌高声笑道：“欢迎，我们的客人光临！”
季年抬头望去，宽敞数倍的房间里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立在中央。
她站在聚光灯下，朝着无人的四周鞠躬后，摇着扇子微笑着看向季年：“欢迎，我们的客人光临！”
她脚步轻盈得像一颗在刀尖上的肥皂泡，不过一个呼吸时间便携着香风飘到季年面前。
“请客人与我共舞一曲。”她笑道，神情天真而清澈。
季年的目光在她的面颊上停留须臾——她脸上妆容精致服帖，却盖不住她眼底的枯槁与憔悴。
她仰头望着季年，像一颗熟到腐朽的蜜桃。
“请客人与我共舞一曲。”她重复道，笑容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
“我的荣幸。”
季年话音一落，女子便卷着他飘飞进客厅中心。
女子站定，温温糯糯地抬着眸子望向季年，悠扬的乐声便又重新想起，房间随着乐声飘飘悠悠地，如同一颗逐渐被吹大的肥皂泡，里面渐渐塞满了人。
人，人，都是人，看不清脸的人，穿着华服的人，腰肢像蛇一样扭动的人，没有影子的人。
所有人都在音乐里释放着被束缚的肢体，翻飞、旋转、跃动，像是穿上了童话里的红舞鞋，在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舞会里要跳到至死方休。
风涌进人群，季年发觉周围变成一片众人欢畅跃动的旷野，水晶灯盏不知何时被挪走，光源来自于头顶看不到尽头的繁星。
所有人在繁星下起舞，将曼妙身姿献给高居九天的神明。
“您在看什么？”季年听见女子问。
她说道：“您该专心些，您该看看我。”
不容得季年解释，就想扯着领子把季年往下拽。
“我是在看着您。”季年拨开了她的手，往下望去。
女子跟随乐声踮着脚尖，眸子低垂，似是因面前人的不解风情而难过。
季年并不打算与她多做解释，又重复道：“我是在看着您。”
“您可真凶。”她嘟囔道，是年轻女孩独有的娇嗔语气。“您该靠近些抱抱我。”
季年又离她近了些。
“对，是的，就是这样。”她说着，手抚上了眼眸，将哭未哭的模样如梨花惹微雨，带点鼻音的话像是只挠人心肝的小猫：“您过来，低头瞧瞧我。”
季年低头，女子察觉到他靠近，便猛地一下子抬起头，目光与季年直直对视：“先生，您看看我。”
“我美吗？”
“我们一直跳舞好不好？”
女子的瞳孔处浮现出一层十四芒星纹路，星辰在她眼中缓缓流转，所有与她对视者都将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季年别过头：“不美，不好。”
“啊！！！！！”
在季年别过头的刹那，星空碎裂变成四方的屋顶，旷野变成密不透风的墙壁，舞会中扭动的众人消失与原地，血一般的泪水从女子眼中流出——他们又回到了房间之中。
环顾四周，季年看见原先满墙的藤蔓和霉菌不见踪迹，墙壁光滑洁白，原先悬挂的闹钟换成了乌木画框，画下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黑桌子陪着它。
往墙壁挪动几步，凑近了就能发现那不是什么画框，那是张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有黑白色也盖不住的明亮眼神，脸颊带一点婴儿肥，是被家里用很多爱浇灌才能养大的花一般的模样。
照片下面，摆一张桌案，置香炉瓜果，供奉牌位。
牌位上写：爱妻林淼之位。
爱妻林淼。
女子捂着脸，跪坐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哭着，哪怕血泪流了满脸，也没有别人那般狼狈。
透过她瘦削的脸颊，看得出来，与照片中是同一人。
季年凑到她面前，俯身笑道：“林淼小姐，您该看看我才是。”
“我……看看您。”林淼不想抬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她不得已之下，仰起头望向季年。
她的血泪尚未流尽，却因季年的话语被迫睁眼。
“好了，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季年从影子中拿出来一本硬壳日记本，温和笑道：“我想问问您，您的丈夫是谁？”
“我的……丈夫？”林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喃喃道：“我的丈夫是谁？”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
她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手撺成拳头，“咚咚咚”地猛敲自己脑袋。
“……我的……丈夫……哈哈哈哈哈哈！”
思考半天，林淼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她没骨头似的靠着墙，说：“我的丈夫，是顾廷深呀！”
“对对！是是！是了！我的丈夫是顾廷深！”
林淼盯着季年，笑嘻嘻地说道，眼中不见半分清明的神色。
望了眼手里的日记本，季年问：“既然顾廷深是你的丈夫，那肖知节是谁？”
“肖知节？”林淼嘻嘻笑道：“肖知节呀……他是……他是……他是？”
“咚咚咚！”
想不起肖知节是谁，林淼又开始拼命敲自己脑袋，隔了好一会才停止，转而开始扯自己头发，抓着一束头发便硬生生从自己脑袋撕下。
“肖知节……肖知节……”
她喃喃着，似乎这样就能想起肖知节的身份。
“哈哈！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蹦起来，说道：“肖知节是我的丈”夫。
夫字还没吐出来，她就像是触发了副本中的某个限制，整颗头颅普通吹气一般迅速膨大起来。
浮肿的面皮挤压着五官的生存空间，让她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直到她像在头颅上顶着一颗巨大的圆形菠萝蜜，那无休止的膨胀才停下来。
“嘭！”
一声巨响过后，那颗头颅炸裂开来，原先属于头颅的位置却变成了一颗红白相间的球，一条裂缝横穿整颗球体。
发觉季年在观察自己，球体上的裂缝长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三只眼睛。
十四芒星纹在眼睛上流转，三只眼睛挤在一条缝隙中竟也没显得特别诡异。
看着那三只眼睛，季年面色铁青——他没想到那只繁星之眼逃掉的小部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蹦跶。
“啪！”
季年打了个响指，他的影子挪移到林淼身侧，其间的漩涡想要将它吞噬。
“嘭！”
又是一声炸裂的响声。
林淼原地炸裂开来，一道带着茶香味的阴气钻入季年手中的日记本中，林淼身躯的碎块却遇着风就消散，只留下“头颅”落入影子之中。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月季们给予了一个并不算好的评价。
季年对此并不否认。
翻开手里的书，季年才发现它厚了许多，却没增加什么内容——它把先前林淼的日记与肖知节的日记凑在了一块，甚至和书评人一样给某些日记写批注。
[2030年10月25日，雨
又来劝我分摊医药费，一分钱都没了还得请假伺候老头，血亏。]
[2030.10.25，他三天前在公司群里发了X滴筹，筹了三十万。]
[2030年12月24日
李玉素有病吧，又和领导说我上班消极，她那么积极有什么用？]
[2030.12.24，他翘班去洗脚城并欠钱不还。]
[2031年8月31日
相亲对象是他女儿，长得六分，不过有这家世在，好像还没啥感情经历，小赚。]
「2031年08月31日，雨
去见了肖知节，长得一般，不过父亲说他踏实，表妹看了眼觉得他不靠谱。」
[可见，有人血亏。]
是位舌头挺毒的书评人。
如果不是现在还被困在房间里，季年甚至用这本日记来打发时间。
墙上的黑白照片笑容温和——排除里面的人脸上长了三颗眼睛并只有三颗眼睛的话，的确称得上是笑容温和。
鬼使神差地，季年想起了先前在幸福家园顺走的时钟。
【异种名称：洞察之眼（幼生体）】
【种族简介：它嗤笑，它窥见，它触碰。泛宇宙中极罕见的存在，大部分观测记录表明它习惯栖息于钟表之中，至今学术界仍有对其是否属于生物的争论，但对于其模糊时空感知的能力学术界达成共识。】
季年取下林淼的遗照，并仔仔细细将她的牌位一同放入影子中，随后将钟表悬挂在同一个位置。
那里正对着房间门。
洞察之眼，在观察门外的存在。
不过一缕阴气刺激，爬山虎重新爬满整个墙壁，门开了。
“尊敬的住户，好久不见。”
顾廷敬推开门，望着季年笑道：“您莫非认为，解决了一只假货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的住户诚信、勤奋、慷慨、谦逊、温和、宽容、节制，为住户服务是我们最崇高的愿望。”
“不过片刻未见，您竟然又违反了小区的规章，可真令人难过啊。”
他虽然嘴里说着令人难过，脸上笑容却藏也藏不住。
“这次，要不还是我为您再徇私一次吧？”
“您这次来，是想再抓我去改造一次？”季年抱臂望着他：“就凭你？”
“依据小区的规则……”
“滚！”
顾廷敬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年就近拿的东西砸了脸。
他咬了咬牙，望着季年砸来的东西却握紧了拳头又灰溜溜逃开。
意外之喜。
本来只想让顾廷敬破个相，没想到他竟然溜了。
是房间的原因还是……刚才丢过去的东西？
整个房间变回了之前破败杂物间的样子，季年望向自己手边：“嗯？怎么是这个东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