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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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古谷侧躺在床上，他宁愿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他们白天拜访这个叫斯帕安的男人，在对他进行骚扰之后，其他人也被放进来，但是没有人对于古谷先进去提出异议。
他们像被控制的提线木偶，木然地听斯帕安安排他们先住下，尽管现在完全不是休息的时间。
至于阵法的事，斯帕安一句“我会”就将这群各怀鬼胎的人安抚了。
一切都不对劲，就像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里，只有古谷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其他熟悉的人都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他再一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外面的天还明晃晃地亮着，但是他已经被抱进这间奢靡的卧房，它的中央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大床。
深色的床帐放下，就会看到床帐内侧用金线绣着星球和海浪，它们可能有什么魔法，或者仅仅是加了荧光材料，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古谷一边紧张地呆在床帐里，一边不自觉地打量着这个床帐：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种……精致漂亮的东西？
被放在这个漂亮的床幔中，古谷油然升起安心的错觉，好像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但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
床幔被斯帕安掀起一角，他如同鲨鱼一般凶恶的头脸出现，粗壮的脖颈钻进来，肩膀像一块坚硬的磐石，古谷立刻往床角缩了缩。
在他显然的瑟缩之下，斯帕安也停顿住，帐子里的空气凝滞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古谷在斯帕安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
它的表情很细微，但隐隐发光的金丝线将他的面部肌肉勾勒得更鲜明，像一尊为了让美术生学会人体肌肉走向而特制的石膏像。
所以古谷可以窥见他不太熟练地撇下嘴角，眼尾也跟着眉毛往下动了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这样无礼的，近乎绑架的行为，古谷居然做出了让步。
在看到古谷蜷缩的双腿慢慢伸直，姿态也稍显放松，斯帕安立刻收起神态，从善如流地钻进帐来。
古谷色厉内荏地质问：“你进来做什么？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斯帕安沉默着将厚实的毛毯盖在古谷身上，仔细地掖好，才慢吞吞开口：“你昨晚没睡好。”
可能是眼下的青黑，也可能是他控制不住的哈欠，古谷不意外被观察到，只是难以置信这个家伙就自说自话地把他拐到床上来了。
斯帕安像折腾婴儿或娃娃那样，将古谷摆弄出一个侧躺的姿势，自己与他面对面躺下。
古谷自知反抗不过他，瞪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他要做什么。
“睡吧。”
他居然只是像个熟练的老嬷嬷那样用宽厚的手掌拍这古谷的脊背，他的手指长且有力，像能生出蹼，单手可以覆住他细瘦的肩胛。
这样看起来，他们像在相拥。
古谷被他完全拢在怀里，斯帕安鼓鼓囊囊的胸肌都要挨上他的脸了，但他奇迹似的不感到冒犯。
可以闻到一点潮湿的气味，但又完全不是汗液的臭味，如同滨海小城无处不在的咸湿海风。
但他明明从未见过海。
古谷看到他张开嘴说话的时候，里面的牙齿是尖锐的，里里外外好几层，看起来像鲨鱼的口腔，又像一只长满牙齿的吸血虫。
之前那个画阵法的人身上长满了鳞，现在斯帕安有着异样的牙齿。
异常却意味着可靠，多么荒谬。
睡意突如其来，昏睡过去之后古谷紧绷的嘴角开始放松，露出一个酣睡中的笑容。
自以为成功伪装成“人类”的阿帕斯看着在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几个小时前学到的知识告诉他这个甜美的小玩意在微笑。
他在笑，这个认知让阿帕斯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化了。
它细长的舌头从每一层牙齿上游过去，像单独生长的活物，阿帕斯反复吞咽并不存在的涎液：现在它感到很渴。
睡梦中的古谷感到脸上一阵濡湿，他依稀觉得这是个雨夜，雨水夹杂着花草的气味扑到脸上，这是几天来难得一个清新的梦。
如果他此刻睁眼，会看到之前还能被称为人类的斯帕安对他大张着嘴，嘴几乎要把整个头颅分成两半给掀开：
它的舌头像无数根花蕊似的从绽开的口腔里钻出来，这让它的层层牙齿看起来像簇拥的花瓣。
它缓慢地用“舌头们”包裹住古谷的面部，狎昵多情地舔舐他的头颈。
它像一只用拟态的花柱花蕊吞吃蜜蜂的食虫草，又如同缓慢绞杀主干的藤蔓。
古谷甚至在迷茫的睡梦中感到自己的屁股被用力捏了一把，但他太困了，眼睛像被糊住了完全睁不开。
事实上现在他的眼睛上的确沾了不少阿帕斯用于标记的粘液。
它像一条粗野的犬，用唾液舔舐每一个想要独占的物件。
噢，老天，古谷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对他上下其手，他在心里埋怨着：这个画阵法的巫师是个同性恋。
那又能怎么办呢？
这样一个关键的角色，古谷完全没有意识到抚触他的是什么，只是为了隐晦地制止这个家伙，哼唧着翻了个身。
他怏怏地思考着：如果让他画阵法的代价是给他摸几下，那也勉强接受。
或者说这样才更显得合理，古谷把自己蜷成一团，难怪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为他们画阵，原来在打男人的主意。
伽莱生得美丽，古谷自认为也算是面貌清秀，这个同性恋者会答应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自认为得到合理解释的古谷发出安心地叹息，反而放松下来，毕竟相比于第二天一睁眼少了一双脚，屁股被摸几下还算合理。
现在斯帕安先生在古谷眼中，就是一个同样因为相貌有异，深居简出，被人遗忘但又渴望爱情的同性恋，试图用一些下流的手段获取画阵法的报酬。
这简直太合理了，天才与怪胎无异，都是孤立而古怪的。
阿帕斯当然渴望“报酬”。
它的粘液可以是催化剂，让古谷洁白的皮肤发出糜烂的红。
现在它充当着镇定剂。
古谷还在想象着下一晚伽莱被这个雄壮的家伙摸屁股，并且感到一阵恶寒，却再次突兀地进入梦乡。
彻底肆无忌惮的触手从阿帕斯伪装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甚至钻进古谷因为呼吸而微张的口腔。
片刻好眠。
再醒来的时候，古谷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像被上下粘住了，揉眼睛的时候确实揉到一些湿黏的东西。
他穿着衣衫不整的睡衣从楼上的主屋下来，露出的肌肤上有些被缠绕吞吃留下的隐晦痕迹，一路走一路揉着眼。
伽莱一直在注视这一切，直到古谷在餐桌旁坐下。
现在屋子里的氛围不太好，桌上只点着昏暗的烛灯，但仍然能看清古谷的眼睫毛都湿称一簇一簇的，像刚刚哭过。
“发生了什么？”伽莱压低声音问他，眼睛不断地扫视他身上的种种痕迹，他的手几乎要把桌沿捏碎。
古谷看到鹤小姐和塔塔垂着头坐在桌前，像只学会进食的牲畜，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
他的迟疑让伽莱愈发焦躁：“他对你做了什么！”
古谷莫名地看着伽莱，面对这个家伙突如其来的怒火，他只能安抚：“没什么，我困了，在他房间里睡了一觉。”
同床共枕！
火燎般的疼痛灼烧伽莱的心脏！
自从古谷来找他，伽莱表面平静的生活像一张轻飘飘的虚伪假面，被无情撕破，因为一点希望的影子，他被迫从多洛莉构建的美梦中惊醒，再次开始挣扎。
他以为古谷会像之前那些抱有希望的人一样，看到他“残酷”的一面就退缩，和他一样再次沉睡在美好的幻觉里。
但这个苍白无力的家伙表现出惊人的冷静与聪明。
这着实让他佩服又不安。
太久没有见到这样鲜活的人了。
古谷看起来是有点无趣的，他沉默、冷淡、黑色的眼珠像两颗精美的玻璃球，冷静地审视每一个细节。
但这样呆板寡淡的人却像一颗忍冬草，坚韧平淡地生长在这片摇摇欲坠的乌托邦上。
它不太容易让人产生警惕与抗拒。
作为一只已经疲倦到麻木的惊弓之鸟，伽莱需要这样一棵默默无闻的树。
同时他身上又有一丝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这就让他显得更神秘优雅，这是贫穷出生的伽莱又恨又妒的东西。
所以古谷又自带着一些不安全，仿佛浑身都是秘密，这让与他合作的伽莱焦躁不安。
伽莱深知自己拥有一张漂亮的脸，他曾经被几个来找乐子的贵族子弟称为“贫民窟里的白玫瑰”。
从为古谷开门的一刻起他就精心展示自己的外貌，又颇有技巧地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无心之举。
毫无疑问这个少年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他数次被自己的脸吸引，但似乎天生迟钝羞涩，总是看一眼就移开视线。
聪慧与冷静的处事，比稚子还迟钝纯洁的感情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伽莱不断地把目光放在这个少年身上。
直到他开始为少年偶尔的亲近而欣喜，为古谷难得的依靠而愉悦。
他开始幻想他和古谷被迫留宿在一间卧室，古谷当着他的面解下纯白的衬衫，而他也假装大方地让出半张床铺。
几次落空反而让他更急切。
现在伽莱看着古谷洁白的颈项上多了些许红痕，向来懂得利用人心又全身而退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出奇的嫉恨。
他想慢慢沾染的白纸被先一步占领了。
而这个下手极快的掠夺者——
斯帕安显然什么都知道，他像一尊活过来的战士雕塑，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坦然地端着一盘烤吐司片，像丈夫那样为古谷整理一番衣领，慢条斯理地给睡眼惺忪的小家伙布上刀叉。
最后对伽莱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夜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