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系》鱼吃雨

48、48

　　陆凡星声音很轻，混合在吵杂的环境里，从手机钻出来。
　　荀宇耳朵有些痒，他不自觉地揉了揉，说：“现在，没考虑这个。”
　　“不考虑谈恋爱？”
　　“嗯。”
　　“为什么？”
　　“不知道。”
　　“哥没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荀宇眨了眨眼睛，似乎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开口：“应该吧。”
　　陆凡星又笑了，两只眼睛盛着笑意，无奈道：“你真的很高冷。”
　　荀宇喉结滚了滚，哑声：“有吗？”
　　陆凡星“嗯”了一句，有些疲惫地用手挡住眼睛，语气轻轻。
　　荀宇把音量放大了一些，听见陆凡星睡着前最后说的话。
　　他说：“被哥喜欢那也太难了。”

　　.
　　大学的生活看似百无聊赖，大一享受每一段充盈，大二无奈地走着，大三在迷茫中选择，大四却已经在职场里学着大人模样和社会打交道。
　　荀宇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社团，他嫌这些社团活动太多太复杂，不愿付出敷衍的交际获取一些表面的情谊，所以他几乎都是活跃在课上或者沉静在法律条文的深海里。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和人打交道，他在大学目前唯一的好朋友郑智，每一次活动都会拉着他。
　　此刻，荀宇正在构思如何拒绝圣诞节在学校话剧社表演上当一个哑巴王子，郑智就抱着一堆衣服走过来，放在了桌上。
　　他拍了拍胸脯，说：“社长给我面子，答应只要你喜欢，哪一套戏服都可以。”
　　“......”
　　荀宇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布料，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和他就此绝交。
　　他犹豫了半天，开口：“郑智，我...我觉得我不大合适。”
　　郑智一听，脸立刻耷拉下来，坐在地上抱着荀宇的腿，苦道：“大哥，都说好了，你就上去当个背景板，不说话不动作，你怎么又反悔了。”
　　荀宇抿了抿唇，抽了抽腿，郑智抱得死紧，直接开吼：“不管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你不上去我就挂你腿上。”
　　荀宇捏着他的后脖颈，后者被捏得一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荀宇幽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了一下。
　　郑智一缩，松开了手。
　　荀宇面无表情地把腿抽出来，说：“我不喜欢这么亮眼的衣服。”
　　郑智还愣着，听到荀宇说的，把刚才见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抱着那堆衣服就跑，说“我这就给你找不亮眼的去。”
　　荀宇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学校话剧社创办已久，郑智在里边一没颜值，二没艺术技能加持，就在里边做了个执行小组长，名义上管理各类事物，执行剧团活动，直白点就是干杂活。
　　这回是四校剧团联合汇演，正好又是选在了圣诞节，主要的演员都在，但一些群众演员就需要在校内招募，可是谁愿意约会的日子去当群演。
　　郑智愁得很，恰巧肖蓝心提醒他荀宇可以做剧本里那个需要颜值又需要气质的哑巴王子。
　　他其实也想拜托荀宇来着，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好顺着肖蓝心的目的，有了做月老的勇气加持，他就问了。
　　好在荀宇还算有点良心，看来这几个月自己给冰块降的温有作用了。
　　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套适合的衣服，去图书馆找荀宇。
　　荀宇面色僵硬，对上郑智小狗巴巴的眼神，点了点头。
　　不过他彩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所谓“不用说话不用动”是因为这个哑巴王子真的是个哑巴。
　　但这个故事却叫做《哑巴王子爱情奇遇》
　　和日常国产剧差不多，大概是公主和哑巴王子相遇并且拯救他两人相爱的再普通不过的剧情，又烂又俗。
　　而荀宇的角色是一个在公主通过亲吻把声音给哑巴王子途中被恶毒后母调换的替罪羊。
　　“......”
　　荀宇转身就要走，郑智立刻抱住他，解释道：“不是你不是你，剧本里哑巴王子有两个，你是假的，田学长演真的。”
　　田学长大名田海，今年大三，这是他在剧团里最后一场戏。
　　他第一眼看到试完衣服的荀宇，就不大满意，说他俩形象差太多，怎么着公主都不会认错。
　　但导演却对荀宇青睐有加，劝说一阵之后田海同意保留荀宇，但把原先“公主错认哑巴王子”的戏份从站着变成了躺着。
　　这样就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更王子一些。
　　“......”
　　荀宇看着从侧边换上了公主裙的肖蓝心，转身就要走。
　　郑智又又抱住了他，哀求道：“她...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你放心。”
　　等到荀宇躺在床上，肖蓝心闭着眼睛就靠过来，荀宇直接坐起来，脸色黑得吓人。
　　剧本说好公主在预备亲吻假哑巴王子的瞬间会有一只兔子跳出来揭穿他，但为什么肖蓝心还要按着他。
　　导演瞪了一眼郑智，郑智又苦着脸笑。
　　肖蓝心笑得花枝乱颤，亲自和荀宇解释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
　　荀宇不想理她，冷着脸走完了戏。
　　为了赔礼道歉，肖蓝心和郑智一起给了他四张票，原来参演人员主演有两张，其它每人一张。
　　郑智为了感谢他，又求导演多给了一张。
　　陆凡星盯着手里的票，读了一遍剧目的名字，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苦笑：“哥你演的王子么？”
　　荀宇垂眸，伸手拍掉他肩上落的雪花，说：“嗯。”
　　陆凡星笑笑，泛红的鼻尖露出来，“行，那我指定要给你捧场，正好让王小军那几个也见见世面。”
　　“嗯。”
　　两个人走在二中的校道，记忆里的景色铺上了一层白色。
　　陆凡星把他送到了门口，说：“哥，伸手。”
　　荀宇伸出手，陆凡星往上面放了几颗雪花酥。
　　“你猜谁给我的。”
　　荀宇垂眸，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化开成水黏在一起。
　　“谁？”
　　“你弟弟。”
　　荀宇把手心里的雪花酥和雪花攥紧，说：“荀励？”
　　“昂，他这些日子总是去我姐的店，上次我回家正好碰到，他就给我许多糖，说这是你妈妈做的，雪花酥。”
　　荀宇眨了眨眼，没说话。
　　陆凡星推了推他的肩膀，唇上沾了雪，说：“快回去吧，雪下大了。”

　　.
　　荀宇回到出租屋，从口袋掏出手机，手里捏到了陆凡星给的雪花酥。
　　“......”
　　嘟嘟嘟——
　　“喂，小宇啊。”李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荀宇“嗯”了一声，开口：“妈，你还没休息么？”
　　李芳笑了笑。
　　要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可以称赞的变化，媒体大概是首要一员，放大的时空和拉近的距离，能让人知道究竟是谁偷走了岁月。
　　李芳眼尾的皱纹多了许多，荀宇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细数那一道道褶皱。
　　手机替他做到了。
　　“我这刚下夜班，就接到了你的电话，怎么啦？想妈妈了？”
　　荀宇抿了抿嘴，笑着说：“嗯，妈最近还好吗？”
　　李芳愣了愣，说：“好啊，妈妈一切都挺好的。”
　　荀宇又问：“荀励呢？”
　　“你弟也挺好，他现在估计睡了。诶对了，你钱够花吗？妈妈再给...”
　　“够用。”荀宇打断她，说：“我用的不多，你自己留着。”
　　“诶呦，瞧你说的，父母挣的就是给孩子，哪有自己留着的道理，没关系，我和你弟都过得很好，出租房住得还习惯吗？”
　　“嗯。”
　　“那就行，你爸那边...有给你打生活费吧？”
　　“有。”
　　“好，对了，你要是哪个周末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啊。”
　　“嗯。”
　　李芳说话起来也会不停，荀宇和她视频了快20分钟，李芳才依依不舍地让他去休息。
　　天气越来越冷了，几近午夜，天空又飘起雪花，一粒一粒地粘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荀宇看了看窗外，缓缓叹了口气。

　　.
　　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五。
　　陆凡星按约定带着几个憨憨出现在C大校园里。
　　“哇，C大好漂亮。”王小军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看上去就像一个圆球，他转身撞在代辛身上，说：“哇，那个楼好酷。”
　　几个人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天文楼里开着灯，灯光从里向外散射，白色的雪覆盖半层，碎开缝隙让光透出去。
　　“像一个冰激凌雪球！”王小军评价道。
　　“......”
　　陆春嫌弃地踹了他一脚，对陆凡星说：“荀宇在哪呢？你认识路吗？”
　　陆凡星脸埋在围脖里，白色的羽绒服拉到下巴处，他拿着手机，拨通了荀宇的号码。
　　“喂。”
　　陆凡星顿了顿，捏了捏鼻尖，问：“哥，我们不认识路，来接。”
　　荀宇闭着眼，散粉刷子在他脸颊点了一下又一下，他抬手示意人停下来。
　　化妆的同学：“......”
　　“你看得到天文楼吗？”荀宇冲电话说。
　　“嗯嗯。”
　　“天文楼靠右边有一个圆弧形的建筑就是剧院，你直接进来就行。”
　　“嗷，好的。”陆凡星挂了电话，示意几个人跟着走。
　　化妆的人又靠过来，粉刷又点了几下，就说：“好了。”
　　荀宇皱了皱眉，疑惑地说：“这么快？”
　　那女生笑了笑，说：“你皮肤很好，不用上粉底，而且你就躺着，观众看不到你的脸。”
　　“......”
　　有道理。
　　荀宇坐在化妆间，低头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化妆间里的人都出去准备了，荀宇这个只需要中途出现的假王子就在房间里等着。
　　他正想问陆凡星进来了吗，突然化妆间的门打开。
　　荀宇抬眼去看，肖蓝心靠在门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