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系》鱼吃雨

12、12

　　小孩声音稚嫩清凉，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压低舌头，听起来给人一种真诚的坚毅。
　　荀宇似乎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失焦。
　　陆凡星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黑色的瞳眸里映出小孩的脸，没有波澜的黑色微微一颤，退潮一样温柔浪花一簇。
　　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荀励的脑袋上，纯黑色的发丝映的那只手更显苍白。
　　陆凡星盯着那只手温柔地揉乱小孩柔软的发丝。
　　“知道了。”荀宇开口，眉眼弯起，浑身的冰丝化开许多，融在身上的夕阳。
　　荀励走之后，陆凡星才坏笑地点了点他的胳膊，那只手上的蓝色礼袋，泛金色的巧克力糖纸晃动发出声响。
　　“荀宇，你弟弟真可爱。”陆凡星说道。
　　荀宇看了他一眼，没回答，长腿迈开。
　　陆凡星笑着骂了一句，跟上去。

　　.
　　回去的时候他俩拼了一辆车。
　　先到的陆凡星家，他邀请荀宇一起吃饭，后者直接拒绝。
　　一点面子都不给。
　　荀宇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一个人，李芳发了信息说加班，荀一成则是要去应酬。
　　男孩盯着偌大的家里只有一盏暖黄吊灯照耀在空荡的餐桌上，突然后悔没有答应陆凡星的吃饭。
　　没什么意思的晚上，荀宇自己下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唯一剩下的番茄不太新鲜，鸡蛋也不够嫩滑，荀宇很勉强把三分之二咽下肚子，剩下都让它去了垃圾桶里。
　　原本周天的晚自习请假没去，荀宇洗完澡就做到书桌前开始写题。
　　写了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眼前的数字开始迷糊，弯弯绕绕成了抽象派的艺术品。
　　荀宇没法集中注意力，才没忍住去床上躺着了。
　　临睡前，荀宇发下手机有几条信息，点开。
　　陆凡星半小时前发来几张照片，黑色的环境里，手机屏幕的光线照亮他的脸，瞳孔里映出手机里自己的样子。
　　他想：数下来快有十张了吧，陆凡星偷拍的自己。
　　荀宇搞不明白陆凡星怎么这么无聊，不过拍照技术还不错，自己为什么黑眼圈这么重......一系列问题想下来，荀宇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荀宇就起来重复了一下李芳教自己葱油拌面的做法，效果不错，他很满意地吃完，就骑车回了学校。
　　周一的早上二中门口很是热闹，许多流动的早点摊子整齐地排布在街道两旁，一家接一家都有几个学生在等着早点。
　　二中虽然制度是全宿制，但也有不少学生申请外宿，他们也能借此拓展收入来源：替内宿生买早点。
　　荀宇刚骑到门口，就听见陆凡星叫自己的名字。
　　荀宇回头看他，后者手里提了两大袋的煎饼果子，看来他做的生意不小。
　　“哥，早上好啊——”陆凡星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身上没有套外套，就是单一的校服衬衫里边是一件枣红色的T恤。
　　荀宇看了他一眼，回复：“早上好。”
　　“你吃早餐没？”陆凡星问。
　　荀宇回答：“吃了。”
　　陆凡星掂了掂手里的袋子，顿了一下，说道：“这家煎饼果子很不错，要不要来一套？”
　　荀宇摇了摇头。
　　陆凡星也没再说什么，跟着荀宇一起进了学校。
　　刚进教室，荀宇就被杨祐叫住，他刚回过头，手里就多了一袋煎饼果子。
　　“？”
　　荀宇抬眼看杨祐。
　　后者脸一红，结巴说：“买多了。”
　　“......”
　　荀宇低头看了看手里印着食品级塑料袋下熟悉的纸袋子，有个很奇怪的想法冒出来，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下去。
　　他把煎饼果子丢回杨祐怀里，说：“我吃过了。”
　　杨祐接过煎饼果子，袋子里渗出些番茄酱，杨祐嫌弃一捻，嘀咕一句“不吃就算”拿着就走了。
　　虽然杨祐说了不转理科，杨明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上午两节课都时刻注意荀宇的动静，就怕他在自己语文课下写物理题。
　　当杨明辉第三次故意走到最后一排看荀宇在干什么的时候——
　　荀宇：“.......”
　　终于等到下课，荀宇直接站起来，冲后门探头的杨明辉叫了声“老师。”
　　杨明辉“诶”了一声，问：“怎么了？有题目要问吗？”
　　“......”
　　看杨明辉笑的慈祥的样子，荀宇都怀疑前几天在办公室里骂自己“有什么资格转理科”的暴躁张飞不是他。
　　荀宇吐了一口气，说：“没问题，昨天晚自习我请假了，小测卷子没改。”说完他顺手从书页里抽出一张灰绿色的复印纸，递给杨明辉。
　　后者眨眨眼接过，然后顺势坐在荀宇旁边的空位，拿着他的红笔，开始认真改了起来。
　　杨明辉坐在教室里，班里的下课氛围少了许多活泼，都悻悻地坐在位置上，要么刷题要么补觉。
　　改到一半，杨明辉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下一秒，极大一声“荀宇”把年过半百的他吓得快过去。
　　杨明辉猛地扭头，对上墙后探出的脑袋上的眼睛。
　　陆凡星也没想到会遇到老师，多年来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就转身要跑，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刚上厕所回来的荀宇。
　　后者也被他吓了一跳，反应快速地抓住他的手腕，半提的姿势把他拉着。
　　“怎么回事？！”杨明辉从后门探出脑袋。
　　看见陆凡星，杨明辉先是恍惚一下，而后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眉头皱起，冲陆凡星喊道：“你是高二的吧？你在这干什么呢？”
　　陆凡星哪料到他会知道自己，下意识一抖。
　　荀宇感受到抖动，低头看了看，陆凡星低着头，白色的脖颈暴露在视线里。
　　不明所以的，荀宇咽了咽口水。
　　还没开口说话，又听见杨明辉说了句是什么，下一秒，手里就空了。
　　再然后，陆凡星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楼梯口处。
　　陆凡星的种种行为，让荀宇遭了殃，无辜地忍了五分钟杨明辉的唠叨，可怜得班里其它人都觉得荀宇真惨。
　　不过更惨的还在后面，荀宇的作文被杨明辉当场念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荀宇写的并没有杨明辉认为的那么好，但底下的孩子们也说不出哪不好，但就是有些怪。
　　然而就在杨明辉读完，卷子后边的脸露出来，语重心长地说：“荀宇这篇作文写得很不错，就是有一点，他偏题了。”
　　“......”
　　这个偏题作文很快就引来孩子们的唏嘘杨明辉脸一红，故作自然地开始讲下一题。
　　午间放学，陆凡星又一次来找荀宇。
　　宽大的教室里，一排排的书籍迎着窗口的风发出小小的响声。
　　陆凡星从后门探头进去，看到荀宇趴在桌子上小憩。
　　他扁了扁嘴，坐到他身边的椅子。
　　荀宇位置似乎是班里唯一没有同桌的，桌子不算干净，卷子练习堆在一块，自己坐的地方课本随意地摞着，不用的书架用来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撑起来不挡位置。
　　陆凡星低声轻嗤，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帮他整理起来。
　　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吵醒了睡觉的荀宇。
　　他缓缓睁开眼，因为背着光，一开始没看清，以为是杨祐，直接伸手把陆凡星手里的卷子抢过来，语气不善地说：“滚。”
　　“......”
　　陆凡星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透出些许惊讶和迟来的怒意，他把手放下来，敲了敲桌子。
　　“荀宇。”
　　陆凡星声音一出来，荀宇才惊觉认错了人，他直起身子，问：“怎么是你？”
　　陆凡星眯了眯眼，抱着胳膊，“劳资不爽”四个字仿佛刻在他的脑门上，“你以为是谁？”
　　荀宇眨了眨眼，没说话。
　　陆凡星不高兴了，又看他，又问了一遍。
　　荀宇才回答：杨祐。
　　“杨祐？”陆凡星眯了眯眼，突然倾身，靠近荀宇，开口：“哥，你好像和杨祐很熟。”
　　荀不太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他随着往后一退，靠在墙上，解释道：“不熟。”
　　“切”陆凡星坐回去，坐着椅子往后敲了敲，椅子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荀宇看他，问：“你刚才来找我干什么？”
　　“哦——没什么”椅子脚终于平稳地踏在地上不再有声音，他随意捡了一张卷子，不顾荀宇的怒视，在他目光里折了个纸飞机。
　　“就是想问，你想不想去看星星啊？”
　　“看星星？”
　　“昂”陆凡星捏着纸飞机的机身，在纸尖哈了口气，往前一掷。
　　“就周末有个爬山活动，山顶可以看星星。”
　　哒
　　纸飞机砸到黑板，落在开合的凹槽处，砸起一阵灰白色的粉笔灰。
　　“看星星”三个字对荀宇来说很诱人，他目光闪了闪。
　　陆凡星等他回答，许久没有声音，他扭头，对上荀宇的眼睛。
　　“哥？”
　　“我不去了吧。”
　　荀宇很快回答道。
　　陆凡星愣了愣，有些惊讶，问：“为什么呀？”
　　说完他又后悔了，省的多希望人家去似的，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说：“你之前带我去天文馆看假星星，这回我带你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