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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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残，橘黄色的天空一半与灰紫色的暗夜相接，在城市的上空，有灯光开始亮起，有风物开始模糊。
一阵尖锐又古怪的笑声从阴暗的巷子口传出。
少年的背影在光线下拉得细长，几道人影围成一个圈，在墙边落出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随着细碎的话音落下，一本笔记顺着砸落在路面凹陷形成的水洼，敞开的书页落下几张五颜六色的便签纸，漂亮的字体附着之上落在污脏的水坑，逐渐融化成看不清的一团墨水。
十几只眼睛都盯着溅起的水珠，唯有一双深黑的眸，停留在上面的时间不过一瞬，转而眼神冷淡，似乎并不对此触动。
这是一种傲慢，浅淡的、散发着无声的嘲笑。
啪
原被就悲惨的笔记本又被一只脚猛地踩下去，腥臭的脏水溅起水花，公平地溅到了每个人的裤腿上。
“......”
荀宇缓缓抬起头，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黑色的瞳孔在昏暗交界处看不到情绪。
“啧”有人又轻嗤一声，蹦出两个字。
“垃圾。”
荀宇抬眼看他。
后者瑟缩了一下，嗫嚅地偏过头，慌乱间撞到了同伴，瞬时紧张的情绪转为莽撞的勇敢，拎着手上能拿的东西就往前冲。
哗啦
脏水被整片踢开，黑灰的液体在空中掠过，砸在了荀宇的身上。
污水顺着他的手腕流到指尖，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男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沉默地立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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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然消散，橘红的天最后变成了暗紫色的夜。
荀宇晃晃悠悠，提着湿重的书包，从兜里掏出钥匙。
咔哒
钥匙没触到锁孔，门就开了。
“儿子，你回......你这是怎么了？！”李芳皱着眉叫起来。
整个楼道的感应灯都亮起来，一闪一闪地打在狼狈的荀宇身上。
“妈”荀宇叫了一声，他把脏湿的书包放在门口，说：“我回来了。”
“......”
“你这是怎么弄的？”李芳靠在门框上，看着镜子里缓缓解开纽扣的荀宇。
后者把衬衫解开，衣角沾黑的衬衫被丢进地上的水盆，他随意地拿着毛巾抹了抹后颈，套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
“没什么，摔了一跤。”荀宇解释道，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干掉的头发有些发硬，他咽了咽口水，冲李芳扯起嘴角，说：“吃饭去。”
“你高考前就别老回家了。”李芳盛好一碗芥菜皮蛋汤放在荀宇面前，“高考是你唯一的出路，剩下几个月，你在学校好好拼。”
荀宇拿筷子的手僵硬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李芳看着他，又心疼地给他夹了一块鸡翅，“我和你爸就指着你呢，你弟也把你当唯一的榜样。你好好学，考上了个好大学，我和你爸别提多有面子。”
荀宇点了点头。
窗外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吵闹声，荀宇往外看，几个小学生胡闹地把火柴炮塞进工地的泥沙，炸开一簇又炸一簇。
李芳没理，很快地把饭吃完，嘱咐一两句便去上夜班了。
荀宇收完东西，才慢悠悠坐下来搓洗衬衫。
这是学校的校服，上次也是被毁了，他只剩这一件，得洗干净。男孩低垂着头，认真地搓洗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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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荀宇因为没有校服被罚站在门外。
他站在门口，阳光透过廊道洒在他的身上，他里边穿了家里的黒T恤，外罩一件薄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
走廊净透传来吵闹，是昨天巷子口那群人，为首的人叫做杨祐。
以前是荀宇的发小，现在最喜欢找他麻烦的家伙。
荀宇快速地回过头，不愿多看。
一团纸球砸到他的脚下，荀宇一僵。
“好学生，麻烦丢到垃圾桶啊——”杨祐慢悠悠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响起。
荀宇没动，还是直着身板站着。
“喂！”杨祐手插着裤兜，邪笑着走过来。
二中的校服是朱红色配白条，夏季校服是衬衫和黑色卫裤。
杨祐是体育生，身量高大，走路的时候会微微踮着脚跟，从远处看去他就像一个跛脚的野兽。
荀宇闭了闭眼睛，听觉放大一倍。
哒
荀宇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你是没听见么？”杨祐咬着腮帮子，下垂的三角眼微微抽搐，他伸出脚，把纸球往前一踢。
风把不规则的球体推向前方，停在了班级前门，碰到一双蓝色帆布鞋的鞋尖。
“哟”帆布鞋的主人开口，“哥哥们在这做游戏呢？”
杨祐抬头，是高二的陆凡星。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位主儿可不好惹，杨祐听说他把校长的亲侄儿打了个半残，现在还在医院里。
“哟”杨祐也回了一声，“这不是学弟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陆凡星五官清秀，不似别人口中传说的立体尖锐，他的刘海有些长，稍稍遮住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形成有棱有角的三角阴影，细薄均匀的唇瓣微微张开。
陆凡星指了指左边，说：“东北信风。”
“东北信...？”杨祐皱眉。
“祐哥，夏季北半球，低纬度东北信风。对的，模拟考地理第五道选择题，选C。”说话的是杨祐的头号小弟，留着一个非常标准的锅盖头，叫做王旋。
“......”
“啧”杨祐转回身，跳起身用力敲在王旋的脑袋上，压声骂：“你考试疯魔了？！”
王旋揉着脑袋，悻悻地点头，乖乖闭嘴。
“那什么。”杨祐皱了皱鼻子，看陆凡星，“你上来干嘛的？”
“你管我干嘛的。”陆凡星冷下脸，恹恹地掀了掀眼皮，他身量颀长，与杨祐相比稍稍矮了些许，但他总是很喜欢微微往后仰，睥睨矮子一样看人。
“......臭小子。”杨祐牙缝蹦出几个字。
“说什么呢？”陆凡星问。
“没什么。”杨祐下意识回答。
“行。”陆凡星点了点头，往前走一步，“没什么事，学长能让开吗？我要回去上课了。”
“......”
杨祐眼角一抽，心里骂他祖宗十八代，嘴上说“好的”，侧身让开。
陆凡星从杨祐一行和荀宇中间穿过去，颀长的身影掠过荀宇的身前。
荀宇抬了抬眸，能感觉到陆凡星似乎看了他一眼。
陆凡星一走，上课铃就响了。
杨祐冲楼梯口比了个中指，回身看荀宇，冷笑一声，一行人撞开他的肩膀走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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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题，谁来解释一下。”台上的数学老师是一位刚结束实习期的男老师，长相普通，声音却好似央视播音员，说着说着就感觉在看新闻联播。
底下学生们昏昏欲睡，高三一开头就要求学生们减少休息时间，早上六点之后就要在教室自习，这第一节课，不瞌睡是不可能的。
下边没有动静，数学老师长叹一口气，手里的三角板高高抬起，然后再用力放下。
啪
讲台震起一片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
“荀宇，你上来，解题。”数学老师抬了抬下巴，冲教室末尾的地方说。
荀宇从物理练习题下边抽出数学卷子，扫了一眼，才慢慢地站起来。
他和杨祐的位置隔着过道，走过去的时候，杨祐坏心眼地伸出腿拦在过道，被荀宇目不斜视地一脚跨过去。
“......”
数学老师把粉笔递给他，荀宇接过，很认真地看起了题目。
“没事儿，你慢慢写，写对了。”数学老师低声凑在他身边说道。
荀宇点点头，在黑板上写下一个解字。
文科班是数学重灾区。但荀宇理科思维不错，没到十分钟写了三分之二，最后一步是最难的。
他看了大概有五分钟，写不下最后一步，还是转头说了自己不会。
杨祐在最后一排，翘着脚尖，嘲笑了一声。
数学老师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又把他的课代表上去，写满最后的步骤。
荀宇回到座位上，桌面多了一个纸团，他没理，手掌轻轻把它划开掉在地上。
身边传来一声低骂，下一秒桌面又飞过来一个。
荀宇眼睫一颤，终是伸出手，慢慢打开。
上面写着——装逼失败。
荀宇没说话，紧抿着唇，把它连同地上的纸团丢进了窗外的垃圾桶。
下课。
“荀宇，去小卖部吧。”杨祐怀里抱着球，轻轻踢在荀宇的桌腿。
荀宇指尖一震，写下的数字划出长长一道墨痕，戳了个洞。
“不去。”荀宇说。
“哈？”杨祐用力一踢，“你去不去？”
这回荀宇桌上的书全倒了，哗啦啦散了一地，有的落出卷子，飘在前桌的后背上。
班里的注意全数转移到教室后边。
“杨祐，你们干嘛呢？”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是他们的班长徐清柠。
“没干嘛，让他和我们去小卖部呢。”杨祐回答。
徐清柠怀疑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一地的课本，说：“快上课了，把这里收拾了。”
说完，她也不等他们动身，自己蹲下身子开始捡，杨祐翻了个白眼，指挥旁边的几个人，也开始捡书。
把所有书捡起来，徐清柠帮忙摞整齐，低头看换笔芯的荀宇，声音有些轻。
“荀宇，你还好吧？”
荀宇手指一顿，抬头，说：“没事。”
徐清柠眨了眨眼，看男孩苍白俊朗的五官，“哦”了一声就放开了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