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多云转多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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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就安排在九月底，国庆放假的前几天，对于一中的学生们来说就是长达九天的假日狂欢。温辞年想了想，布置展台的动作要快，战线拉长一点就费力一点，一中的活动足够多，但都是穿插在紧张的课业之中的。
许闲月拉着宣传委员和一些点子比较多的同学在晚自习时开了小会，温辞年坐在角落里听他们商量班服和阵列四十秒的限时表演，思绪越飘越远。他从小学起就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也不爱一起商讨这种无聊的东西，到了高中的时候，苦读十年硬是没把他的集体荣誉感培养到平均水准。
他听了一会儿就要打哈欠，做一套语文卷子也不比这种讨论费力多少。众人就几个意见僵持不下时，温辞年冲许闲月使了个眼色，出去透气了。
此时余晖尚存，温辞年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还是想找个地方登高望远，最好还能吹一吹晚风。
他慢悠悠到了教学楼顶的天台上，两手搭着半人高的围栏，探头往下看。风用手指绕着他的发丝，又转下来拽他的衣摆。
教学楼与居民区只有一墙之隔，他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小区空地里刚写完作业挨着围墙玩闹的小孩。
有几个家长模样的大人也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小水桶和玩具汽车，小女孩将洋娃娃放在沙铲里，两只手端着，嘴里叫着“飞呀飞呀”。
女人撩起散落的头发，敲了敲小女孩的头：“洋娃娃不可以在铲子里飞的，要坐飞机才能飞。”她拿过地上的飞机递给她。
小女孩将铲子扔在地上，一下站起来跺脚：“铲铲可以飞！娃娃也可以飞！我让它飞它就飞！”
小男孩扬着脸看她们，蹲着走过来拿走她的飞机。女人也不恼，她随口哄道：“好好，都可以飞，那你长大之后要不要当飞行员呀？”
“要！我要开战斗机！”
小男孩拿着两个飞机撞在一起，又用战胜的飞机撞飞地上的坦克：“我也要当飞行员！”
周围的家长立刻捧场地鼓掌，夸他们真有志气，问剩下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长大后想做什么。
几个小孩围在另一边，在地上玩陀螺，大声为自己的陀螺加油助威，看到别人的停下来或者被弹飞就一阵欢呼，自己的要是败下阵来就会愤愤走开。
一场比赛落下，大人们趁机围过去问：“那你呢？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呀？”
“我想当警察！”
“我要当服装设计师！”
“我爸妈都是医生，所以我要当病人！”
要当病人的小孩被打了一下屁股：“话可不能乱说，你当病人干什么？”
“我想天天看见爸爸妈妈！”
温辞年轻笑一声，他也常常被大人们问长大后想做什么，不到半腰高的他掰着手指头说，爸爸想让他当老师。
大人们点他的额头，问你想做什么，不是你爸爸想让你做什么，你呢？你自己想做什么呀？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不出别的答案，于是乖乖地说，想当老师。
大人们好奇，问他，为什么呢？
他说，因为爸爸想让他当……
大人们笑着摇头，觉得他无趣，车轱辘话来回说，于是作鸟兽散，从此不再问了。
每一个人都会有梦想吗？都会想站在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吗？
没有梦想的人能走多远呢？
校运会的展台能不能设计一个体验可以体验多种职业的场景呢？就像照相馆中的背景架和背景布那样……平面的不好，立体的怎么做呢？
他定定地望着热闹的小区一角，脚尖垫在天台的小台阶上，上半身又向外探出去几厘米，看起来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翻下天台。
地方有限，不能……嗯？？
温辞年忽然被人锁住两只胳膊，用力向后方拖拽，他本能想挣脱，不想那力道瞬间加大，一条腿早有防备一般扣住他挣扎的腿。这一连串动作和惊人的力量不像是未成年女性能做出来的。
他被人缠成一具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摔倒的瞬间他用小臂顶开一道缝隙，同时挣出一条腿。抱住他的人没想到这样了温辞年还是会想办法反击，一个不察被掰开胳膊，两人过了几招。温辞年已经快要制服他了，但他被天台的杂物绊了一下，顺势将来者扑在地上，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他一时不察反倒被人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视野一阵天旋地转，那人却没有后续动作，看起来不像是看他不顺眼想揍他，更像是想把他按在地上戏弄他。这个类似于镇压嫌疑人的动作极具侮辱性。
温辞年的腿也被钳住，动弹不得，他就算是泥捏的兔子也该有脾气了，被吓一跳后又被揍，惊和疑猝不及防涌上大脑，让他战栗。
温辞年是个好脾气的人，除了面对温霖时很少发火，可惊怒交缠膨胀，四肢肿胀发烫，让他忍不住想发火。怒火率先压倒理智，他胸膛剧烈起伏，骂道：“你有病？松手！”
“你不跳我就放开。”
“谁他妈跳，我大晚上在天台蹦迪吗？你脑子让狗舔了！”
“你要从天台上翻下去了。”那人的声音也闷闷的，剧烈运动之后喘着粗气。
“站楼顶上看看风景就是要跳楼了？那太平间早挤爆了！我不跳楼，你先松开我。”温辞年一听他是误会自己要跳楼，骂人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怨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手腕还被捏得酸痛不已。
“那个，对不起，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放开你之后不揍我啊？”背后的声音讪讪的，还有点耳熟。
“能。”他深吸一口气。
背后的力道松开，温辞年撑着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待看清那人的模样反身扬手就是一拳。
“你答应了不揍我啊。”
“你也信？”
温辞年的拳头被格挡住，震得来人手臂一麻。他借着昏暗的天色看清了将他按在地上的人的面孔。
“怎么是你？”
温辞年看他的目光愤怒中掺杂了些许不解，商启辰为什么在这？看他的样子刚才还认出他来了。
商启辰只守不攻，脸上带着做坏事被发现的、讨好的笑容：“路过。”
信他的人还没出院，路过能路过到天台上？
商启辰拿他当傻子，温辞年拿他当沙包，揍了一顿才解气。不过他也没下狠手。
商启辰被揍完还眼巴巴地看他：“还生气吗？”
挑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天上已经冒出几颗星星了，他拍了拍校服上的土，手肘拄在膝盖上，身子前倾：“不生气了，你又没错。”他叹了口气，别别扭扭的，“是我不好，你是好心，我还要打你。”
脚步声响起，商启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不大的平台想要坐两个人就要挤一挤，温辞年往旁边挪了挪，整个人坐了个半空，身子一歪就要摔下去。商启辰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捞他的后背，将人抓到自己怀里，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谢。”温辞年不得不蜷缩在他怀里，理不直气也短，没气势极了。
商启辰看他像做错事之后委屈的小猫，低着头喵喵叫。
两人迅速分开，温辞年短时间内被吓了两次，嘴角不高兴地耷拉着，头发有点乱，白色的校服和手臂蹭上大片的灰尘，擦不掉了。手腕和胳膊上还有浅浅的红印，看起来十分可怜。浑身上下那浓厚的厌世感也被凸显出来。
商启辰哄小孩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不怕了，没事了。”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温辞年猝不及防被人柔声哄着，反倒被他哄得委屈起来，红着眼圈皱了皱鼻子。
天台很安静，只有纸箱被风吹动地声音。温辞年短暂地享受了一下被摸头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反感，只是忽然想起温霖还没这样摸过他的头呢。
当那只温暖的手撤走之后，他忽然生出一种渴求和想要挽留的冲动。他喉结滑动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是被班长叫出来找你的。”
许闲月一众人开完会了也没见温辞年回来，晚自习要查考勤，和温辞年走得近的就一个商启辰，所以他就被派出来找人了。
商启辰给他发消息没回，又去食堂、操场、图书馆都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只好顺着教学楼一层一层地找，没想到刚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就将他吓掉了魂。
他正好看到温辞年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样子，隔着十来米远，风一吹起他的衣摆，商启辰就心慌一次。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辞年的背影，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站在那里。他怕看见的是他噩梦的幻影，他害怕再经历同样的不幸。
放轻脚步，他慢慢靠近，心脏跳得砰砰响，准备趁人不备一把将人拖下来。
幸好温辞年虽然生气，却并没有想跳楼的意思，误会一场，但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商启辰现在还是有些后怕，生怕他一眨眼温辞年就从楼上跳下去了，所以他忍不住盯着温辞年看。
温辞年眨巴几下眼，发现商启辰还在看他，他捋了一把头发：“知道了，谢谢你。”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怕你骗我，怕你还想跳楼。”
温辞年嗤笑一声，神色中带一丝不屑：“跳楼死得也太难看了，要是我，才不会跳楼。”
“……是很难看，什么叫要是你，你也想？”商启辰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
温辞年像被人戳到了痛点，噎了一下，呛声：“我没想，什么叫也？”
他今天晚上简直就是行走的火药桶，谁碰炸谁，偏生商启辰一直赖在这不肯走。
“‘也’就是我转学的原因。”商启辰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沉缓，像深夜的失恋电台。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在转学的第二个星期主动吐露原因，还是面对一个刚认识了半个月的人。或许是黑夜，或许是温辞年冷淡却柔和的气质。让他想起大海。
这句话出来之后，他们都沉默了，温辞年自觉失言，却又觉得商启辰似乎还有接着说的意思，可他不愿意揭人的伤疤，左右为难起来。
温辞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商启辰手指勾住他的衣角，必须要抓住点什么，才能让眼前的人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飞走。
“你想听吗？我的故事。”
“……你想说就说，我现在不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多云转多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