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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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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若初定睛看向隔壁桌的那个公子——自己曾经的未婚夫玉虹归,的确生得一副玉树临风的清俊皮囊,尤其是眼角一粒小痣,在俊朗之余又平添了一分风流。要说她没有一丁点儿见色起意,那是骗人的。
似乎是觉察到对面投来的“火热”目光,玉公子的视线转向了康若初。他倒是对这样直白的注视习以为常——相貌好的人从小到大接受到太多这样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但是,当他看到这视线来自的是隔壁桌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时,还是微微一愣。
康若初连忙收回视线,她倒不是怕对方误会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想起玉虹归也是看过自己的画像,万一被他发现蹊跷,岂不是要被抓现行?
康若初把头转向窗口,一边假模假式地故作欣赏:“娘子,你看这窗外的景色真不错。”
玉虹归打量了一下两人,目光倒是在男子对面的小娘子身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便收了回去。
康若初松了口气。
游云悉眨眨眼睛,笑里藏刀:“夫君,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康若初只能对她使眼色:“娘子,咱们等会儿私下说。”
玉湖山庄一行人已经吃了起来,那个一开始就愤愤不平的弟子就算食物也堵不住他的嘴:“少主,您真的对天雨斋不做任何处置吗?”
康若初微微一蹙眉,好碎嘴的男人。
旁边的老者先开了口:“敬连,吃饭。”
那个叫敬连的弟子仍然不依不饶:“叔公,我就是替少主不平。那天雨斋的丫头悔婚在前,被人看笑话的却是我们。二公子那边连下人都敢编排少主……”
老者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还不闭嘴?”
那弟子总算噤声。
康若初眼睛一转,此前就听闻过玉湖山庄的两位公子之间有嫌隙,没想到竟是闹到明面上了。虽然此事说来因她而起,但她仍然庆幸自己没老实嫁去玉家趟这滩浑水。
玉虹归不动声色,拾起桌上的筷子,恭敬地双手递给老者:“叔父切莫动怒。敬连,你的心意我知道,但那天雨斋千金是掌门独女,不想与我这庶出之子结为连理,也是人之常情。”
一番话引得其他弟子纷纷不平:“您怎么样也是玉湖山庄的少主,她一个三流门派的小门小户,不知天高地厚。”
康若初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宅斗现场呢,哪里有丝毫江湖侠气?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玉虹归,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否因为带上了主观情绪,觉得这个男子清朗的外表下透出一股子欲壑难填又偏要遮遮掩掩的伪善。
康老爹从小就教育女儿,行走江湖,遇到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伪君子。
康若初心想,父亲,你也算狡猾半生,没想到最后也栽在一个伪君子手上,差点把女儿推入火坑。
康若初已经没有心思听玉湖山庄这班人的窝里斗,起身拿起包袱:“娘子,走了一上午,咱们早些进房间歇息吧。”
游云悉依言起身,尽管身着素衣,粉黛未施,其自成风流的绰约风姿仍引得隔壁一桌男人流连的目光。
康若初暗自好笑,要是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令他们垂涎的美人就是玉湖山庄想杀而不得的魔罗宗宗主,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康若初脑中,以至于刚进入那个每日十两的“天字一号房”,她就忍不住笑出声。
“徒弟想起什么好笑事?”游云悉问,她倒是改口快,人前一口一个夫君,人后立马拿捏起师父的做派。
康若初抑制不住嘴边的笑意,摇头:“没什么,弟子只是笑,我才踏入这江湖没几天,便已时常觉得荒谬。”
“等你再呆久一些,更会觉得人生荒谬如一场笑话。”游云悉似笑非笑地说。
康若初放下包袱,看着游云悉:“师父已经这么觉得了吗?”
“我?”游云悉停顿了一下,淡淡说,“我就是笑话本身。”
康若初一怔,想追问,但是又知道,游云悉还不至于对自己吐露生平,便也沉默下来。
两人换下衣服,简单洗漱,打算躺床上休息。康若初也换上了大娘给的女子衣服,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暂时恢复女儿装扮。
游云悉打量康若初:“徒弟,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女装,真是水灵。”
“师父,你的眼神和你的用词,让我感觉自己是地里刚拔出的葱。”
“你多大了?不满二十吧?”
康若初撇撇嘴:“十七。”
“那可不是跟葱一样嫩得能掐出水。”游云悉打趣,“只要你别张嘴,你一说话,就一股子老气横秋。”
“家父说我少年老成。”康若初振振有词。
游云悉嘴角上扬:“的确,你跟刚才那个玉湖山庄的少主,一点儿也不搭。”
康若初顿了顿,叹气:“所以师父你也听出七七八八了?”
“不错,至少知道你一个掌门千金离家出走是因为什么。不过,”游云悉话锋一转,“为师有个疑问,如果和你订亲的是一个正人君子,你还逃婚吗?”
康若初不假思索地说:“逃。”
“为什么?”
康若初理直气壮:“我不想从一个家族的附属直接被过渡为另一个家族的附属。江湖上只知道天雨斋掌门的独女,之后也只会知道玉湖山庄的少主夫人。但是,江湖上都知道你游云悉。”
“江湖上知道的游云悉,都不是真正的游云悉。”游云悉平静地说。
康若初一滞,她觉得游云悉此刻的脸上,有一层很淡很淡的悲哀。
房间的安静突然被窗外传来的笛声所打破。
康若初推开窗,只见窗外是一方布置清雅的天井,月光正斜斜射入,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正站在其中吹笛。
笛声谈不上悠扬,但也不算刺耳,就是死个字,“平平无奇”。
康若初历来是佩服这种敢于当众展示平庸才艺的迷之自信的,不由临窗而听,以示尊重。
青年一抬头看到一个长发女子倚在三楼窗边,“出神”地看着自己,顿时干劲十足,脚一点地,跃至天井开阔处,以笛为剑,竟然舞起了剑法。
游云悉走来一看,脸上顿生嫌弃:“孔雀开屏。”
康若初端起窗前茶几上的瓷壶,给自己和游云悉各倒了杯茶:“至少耍得比我好一点。”
“现在江湖上怎么尽是些花拳绣腿之辈,一代不如一代啊。”游云悉喝了一口茶。
“师父,你这话说得才是老气横秋。”康若初也喝了一口茶。
那青年耍完一套剑法,抬头看窗边又多了一位女子,虽有段距离,但仍看得出是亭亭玉立的美人,越是意气风发,双手抱拳,朝着两个女子的方向作揖,朗声道:“还望两位娘子恕我叨扰,在下王立山,江湖人称‘松林一柄剑,寒光照溪间’。”
“噗——”
康若初和游云悉两人不约而同一口茶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