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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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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世人会如何提起我呢？我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我叫谷曲无吟。
我是谷曲家的独子，而谷曲家，是妖界名声显赫的大妖之家。
从出生起，我就知道，大家都很爱我。
父亲母亲勍伯乃至府上的所有人待我都极好。
五岁那年，我在家族里的灵树下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跟我说她叫夭夭，是夭曲的灵识滋养出来的生命体。
我跟她交换了我的姓名。
她说，交换了姓名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要交换礼物。
我听后，在地上捡了一朵刚落下的桃花放在她的手心里，嘴里吟了句刚从人类那里学来的诗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跟夭夭说，这就是我送她的礼物，夭夭收到礼物很开心，向我保证了好几遍，她一定会回礼给我的。
我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礼物，我可是谷曲家的小少爷唉，要什么没有，我又怎会贪图一个小女孩的礼物呢？
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第二天，在我醒来之后，我发现我的枕边多了一把古琴。
我凑近想要看看它，但是我的手指刚碰到它，它就化为一道青光钻进我的身体里。
我急哭了，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哭着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但是父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伤心，他甚至开心的抱起我将我高举过头顶，说我是谷曲家的天纵奇才。
从那之后，我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日子久了，我竟也开始享受这种感觉带来的一切了。
那时候，我跟夭夭已经很熟稔了。
我也知道，我的七弦琴是她送给我的。
我看着她跟我一起长大。
她总是很好奇的问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每次她问我的时候，簪在她耳边的桃花花瓣就会害羞的闭拢，好似她本人一般，不敢触碰谷曲家以外的地方。
连想都不敢想，听都不愿听。
哪怕只是起了这个念头，她都会生出许多的负罪感。
我不止一次的问过她，为什么不出去外面玩玩呢？
她每次都是神色坚定的摇头，
“我答应过夭曲妈妈，不会离开她身边的。”
“更何况，不是还有你陪我吗？”
“只要无吟少爷每天来看我，我就很开心啦！”
她每次都这样说，次数多了，我也就懒得再问了。
再后来，我在花楼跟邻桌拼酒的人打赌，谁输了谁就去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圈外。
那人振振有词的嘲笑道，
“你敢吗？”
听了他的挑衅之词，若真赢了，反倒是输了。
那时候的我是怎么做的呢？我直接摔碎手里的酒坛子，放下豪言，
“这次我让你赢，圈外，我去定了。”
我看着周围许多心属我的红粉知己，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她们也是信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们这般举动，让我狠狠地挫了一把邻桌拼酒之人的锐气。
那人眼里闪烁着不甘，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来日放歌须纵酒，今朝放荡思无涯。
去圈外，夭夭是唯一的变数。
我瞒着家里人出发去圈外的那天，特意去跟夭夭知会了一声，毕竟，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
夭夭失落的问我是不是要好久才能回来。
我点了点头。
夭夭沉默了许久，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夭夭突然问我，能不能带她一起去。
听到这话，我是吃惊的，但是我并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她。
毕竟，夭夭这是第一次想跟我出去玩，我怎么能拒绝呢？
可万万没想到，这也是夭夭最后一次跟我出去玩。
在圈外，我受枯擎控制，亲手杀死了跟我同行的除了夭夭以外的所有人。
在我的琴音就要落到夭夭身上的时候，我的琴弦突然发出低鸣，而带着伤害朝夭夭攻去的琴音，一霎消散。
夭夭本就是夭曲灵识滋养出来的，我的琴音对她自然是无效的。
枯擎见我伤不了夭夭，便换了个法子。
他当着夭夭的面，毁了我本命法器的灵根。
世人皆知我谷曲族人的生命是跟本命法器相连的，我每断一根琴弦，我的生命就会消减一分。
就在枯擎毁我最后一根琴弦的时候，夭夭献祭了自己的生命，用妖火传位阵把我救了出去。
而夭夭自己，则化为漫天的桃花，被自身的妖火焚烧殆尽。
她鬓边的桃花落在我的手心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朵桃花正是当年我送她的那朵。
我把她紧紧握住，却握不住她随火而逝的生命。
在那之后，我消沉了许久。
我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因为断掉的六根琴弦带走了我的七情六欲，我始终不敢肯定，我是不是爱着夭夭的。
夭夭去世后，夭曲的桃花尽数凋谢，再也没开过。
后来，我尝试着以琴音入灵问过夭曲，夭曲却说这一树桃花皆是受夭夭滋养，没了夭夭的灵力，她也没有办法让其开花。
夭曲是谷曲家的灵树，她是受谷曲家的气运所养护的，只要谷曲家的气数不尽，她便不会凋亡。
所以，夭曲在与我精神相连的最后时刻，拜托我一定要护好谷曲家，切不可耗尽夭夭用命换来的谷曲家仅剩的最后的气运。
我看着眼前的灵树，收回自己的神识，我摸上自己的琴弦。
只剩一根琴弦了，这还是父亲母亲用命换给我的。
我突然觉得有些倦了。
我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谷曲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苦苦坚持，又有什么必要呢？
于是我遣散了谷曲家的所有人，谷曲家昔日的辉煌，在我手上，尽数没落。
我看着再无昔日那般繁华的府邸，毫无眷恋的离他而去，然后转身走进了另外一个繁华之地。
我想去那里，找到我心中的答案。
我到底，是不是爱着夭夭的？
缺失的情感给不出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没关系，大千世界，总会替我找到答案的。
在人妖两界游历的那些年，说来其实乏善可陈。
我想，我是行尸走肉的活在这个世上。
虽然我还活着，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活着的快乐。
直到许久之后，我在南国境内遇到了东方淮竹。
救她，是因为她身上有我熟悉的东西。
圈外的妖毒。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还能再次看到圈外的东西。
后面再细细探究，我才发现，原来当年去圈外，我在有意无意之中波及到了这么多人。
对于东方淮竹，我很愧疚。
越跟她接触，我越觉得愧疚。
该怎么说呢？我从未见过像东方淮竹这般的女子。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可她又不仅仅只是这样，她更像是竹，质存高洁不可屈。
若我还拥有爱人的能力，我想我会爱上她。
这是真话。
千里风霜，万里风尘，只为夜市一回眸。
一次照面，一场相交，绘我余生多情梦。
因为愧疚和我心底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决定帮她。
最起码，我得先帮她把她身体里的妖毒解了。
于是，我主动找上了她。
一是为了帮她领悟更强的神火，二是为了求她帮忙调查一下人类贩妖之事。
但是在看到她头上簪子的那一刻，我却放弃了找她帮忙的这个念头。
凭我这聪明的头脑，只需稍加推理，我就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王权家的人？
听说王权家在道盟中地位很高，既然如此，为何不利用一下呢？
毕竟调查人类贩妖之事不是个轻松的活，而且这其中的凶险也尚未可知，与其让淮竹犯险，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试探考验一下她的心上人。
于是，我找到了王权霸业。
然后，我自己给他们证明了，他们确实是这世上极般配的人。
与其说是般配，不如说是宿命如此。
他们是命运的宠儿。
在最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彼此，然后相知相爱相惜相守。
可惜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那之后，后面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比如淮竹的毒，比如陪霸业去圈外找解药。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无形之中伸出了一张推手，逼我重新去面对我之前经历过的一切。
但是我是谁？我可是谷曲无吟，哪怕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圈外，所以我又怎会惧怕再次踏足圈外呢。
在临行前，我瞒着所有人悄悄去见了淮竹一面。
我去的时候，淮竹睡得正沉，我并没有喊醒她。
先前我把我本族的玉佩给了她，好让她控火御毒，如今，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这枚玉佩。
我往玉佩里注入了一道秘语，大致内容说的是，若我这次真的殒在圈外回不来了，那便让淮竹继承谷曲家的一切。
我摇头叹了口气，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因为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与其说我是让淮竹继承谷曲家，不如说是我自己拜托淮竹帮忙守护谷曲家最后的传承。
家族灵树夭曲，谷曲家的幻术秘法，以及谷曲家先辈留下来的根基。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义无反顾的跟王权霸业再次去了圈外。
这一次，我亲手杀了枯擎。
许是大仇得报的快感，让我的热泪盈满了眼眶。
而夭夭，竟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中。
她骑在一头黑狐上，容貌依旧，只是鬓边少了她爱簪的那朵桃花。
我笑了笑，我知道她是来接我的。
在看到她之后，我把我最后的嘱托告诉了王权霸业，然后把他们送了出去。
用的正是当年夭夭送我出去的那个办法。
妖火传位阵。
在王权霸业他们离开后，我看到夭夭朝我狂奔而来，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即将消亡在这天地之间。
作为失去七情六欲之人，圈内圈外都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我朝夭夭笑了笑。
她也冲我笑了笑。
说好的是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朋友。
真的，只能止步于朋友吗？
我不知道啊，谁让我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妖呢？
以前可以知道答案的时候，我不愿意去追问这个答案。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而现在，我到死，都不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
一生休？不肯休。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在临死之前，我灵光一现，好像寻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一瞬动心，永远动心。
这句话，说的是淮竹和霸业。
不过，也可能说的是自己。
但是，不重要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