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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穿越且失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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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劫过后,周家在江宁城里已经排不上名号。
但昔日风光犹存人心,且她家的家务事够劲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加上后面和状元郎的纠葛,更是吸足了眼球。
状元郎新贵,风光无限。光明远大的前途中,一段落魄时的情史,只不过为枯燥的登天路添了一抹色彩而已。
没有人会去追究状元郎的对错,闲言碎语只会往弱者脊骨上压。
周沁宁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敢在布阁直接把周三元拎出来,所以直接把他带回了家。
五年当家做主,不说把她的个性磨平,至少她已经能做到不显山露水。但与邓申的亲事是她爹在世时定下的,这么多年,布阁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断过邓申的供养,她没法无动于衷。
游街那日便是,当街扔臭鸡蛋,且不说多少人围观,就说护着游街队伍的官差都不会让她好过。
那已经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情绪压倒理智。
冷静过后,周沁宁明确了解邓申此人对她的影响,她要规避。
周三元长得俊俏,好像天生厚脸皮,说话做事都毫无章法可言,这样的人最适合搅和流言。
她对感情再无奢望,所以无所谓名声。
压过一段状元情史的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一段更混乱劲爆的感情。
既然众人要看她笑话,那便由她来操控笑话的走向。
周家的宅子建在最辉煌热烈的时期,如今空屋很多,周砚周岩正好缺人管,周沁宁便安排周三元住在他们俩兄弟旁边。
周三元昏得彻底,几个家丁吭哧吭哧把他扛进屋。
他不好好养伤,四天昏了三回,不光是李大夫,周沁宁头都大了。
“找个人盯着,伤没好透不许他下地。”
契约已经定,人也带回家了,李大夫说他大致无碍,周沁宁便没再停留。
既要操心家里的两个弟弟,又要管着布阁,她很忙也很累,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善心去日日问询周三元的状况。
不过周三元也消停了几天,铁饭碗是越来越稳当,但也得有命端,他安安生生养了几天伤,腰上总算结了层浅痂。
换药的时候盯着腰上新长的鲜红新皮发呆。
他究竟是哪号人物啊?能惹这么大事?
脑袋里两个混沌思绪在打架,一会儿觉得自己跟当下环境格格不入,一会儿觉得是因为失忆才这么混乱,脑袋快要想爆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不出来干脆不想,反正混上编制了,他好好配合恩人就成。
这回他是想消停了,恩人的两个弟弟可安静不下来。
周三元无奈地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甚至觉得头顶有乌鸦嘎嘎飞过。
“你是周砚,你是周岩。”
俩小孩一般高,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连表情都差不多。
稚气未脱的肉脸,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腮帮子肉鼓鼓的隐约还有个笑窝,要不是专门来考他,周三元肯定夸他俩可爱。
“错!”左边的小孩撅个嘴,耷拉着眼皮,一脸不乐意。
“好好好,我指错了,你是周岩,他是周岩。”
“错错错!”刚刚嘴上还能挂油壶的小孩满脸得意,傲娇地嘟嘴,“谁让你压我。”
被个小屁孩嘲笑,气肯定不至于,就是无力,由内而外散发出股无力。
“谁让你撞我。”
小孩子心思单纯,一句话就被牵着鼻子走。
周砚不好意思地吐舌,声音小了不少:“我不知道嘛……姐姐说你没事,不怪我。”
没那么理直气壮,就显得气势稍弱,在小孩眼里这就是被欺负了,周岩立刻帮声:“你也把他压疼了,只不过他身上没伤而已。”
意思他们两个各错一半。
小娃娃还带着稚嫩童音,这么一板一眼还言之有物地辩解,周三元越看越觉得可爱。
虽然样貌难分辨,但这俩小孩的个性截然不同。周三元算分清楚了,哥哥周砚话多活泼心思简单,弟弟周岩细腻冷静还带点小腹黑。
“行吧行吧,是我的错,谁让我受伤了呢。”
“咦,能看看你的伤疤吗?”周砚想一出是一出,话刚出口,就趴到床边扒他衣服了。
周三元可不是个扭捏的,孩子好奇就给看看呗:“慢点慢点,我掀给你看。”
伤斜劈在腰侧,很长,几乎要连到胸口。翻开的皮肤已经长了心肉,只是还很娇嫩,看得人心惊。
周砚才六岁,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不懂其中凶险,只觉得神奇,瞪圆眼睛:“哇——”
“弟弟不来看看?”
“哦。”
心思细腻的人就是容易别扭,周三元看周岩明明好奇,还小大人一样一动不动,主动招呼他过来。
轻轻弹了一下周砚的脑门儿:“给你弟让让位。”
“让就让嘛。”其实一点都不疼,周砚还是下意识捂住脑门扭头找周岩。
周岩没那么自来熟,所以有些许拘谨,慢慢挪过来的时候,被周砚一把扯过去:“快看,跟戏文里唱得一样!”
一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看着周三元,眼巴巴等着他讲故事。
周三元哪能不知道周砚在期待惊险刺激的场面,但是他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不想骗小孩。
转过脑袋,指着后脑勺上的大包:“撞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
“失忆!”这对于小孩是新鲜词,他们没有概念。
周岩没那么咋咋呼呼,拱拱他哥的肩:“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没有听到期待里的热血场面,周砚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看门的小厮也是个闷葫芦,这俩小孩已经被周三元默认升级为玩伴了,不想让他们失望。
“记不得是记不得,不过你们看我这伤,我猜啊……”
反正小孩子只是想听故事,编一个也无妨。
周三元闲着也是闲着,有小孩在耳边叽叽喳喳也不错,三个人不到一天的光景就混熟了。
正好周沁宁这几天忙得分不开身,二叔家的织坊常出问题,索性趁这次机会断了合作,她忙着和新的织坊交涉磨合,每天回家的时候天都全黑了,甚至赶不上一起吃晚饭。
这天难得回来得早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许夫子就来告状了。
“大小姐,二少爷一团孩子气,心不定,总是糊弄课业,再这样下去,恐怕于德行有损。”
许夫子是周砚周岩的开蒙夫子,常住周家,方便教导这两个孩子。
夫子学识渊博,虽有些严厉古板,却心怀仁慈,一心盼着周砚周岩好。
周岩倒还好,敬重夫子,按时完成课业。就是周砚这个大麻烦不太行,听课的时候身上有虱子一样坐不住就算了,天天换着法子糊弄夫子。今天找他帮写大字,明天偷周岩的大字蒙混过关,大后天直接说写好的大字被风刮走了……
夫子拿他没辙,周沁宁也着实头疼。
今晚夫子的话说得颇重,怕是被气狠了。
“气大伤身,夫子莫要动怒。小孩子还没开窍,还望夫子多多包容。夫子也知道的,他们从小没爹娘在身边,难免心野……”
面对许夫子这样讲规矩的老学究,就得多说说软话。
许夫子哪能不知道他们不容易,长叹一口气:“哎,老夫心中有数。老夫明白大小姐分身乏术,但买卖营生重要归重要,孩子……总归要亲自管管。”
许夫子这话说得实在艰难,姐代母职,她已经够辛苦,他实在不好妄加指责。
周沁宁眼底飘过一抹茫然,随后恢复清明:“嗯,我明白。周砚周岩正是顽皮的年纪,还望夫子多担待。”
爹娘不在,她就剩这两个弟弟,打又不能打,骂又怕骂重了。
夫子说得隐晦,但她确实做得不好。
周沁宁攥着夫子给的罪证,直接去周砚周岩的小院。
平常吵吵闹闹的小院,今晚离奇安静。
推门进去,屋内灯火通明,两个小萝卜头伏在案前写大字。
周三元赔笑:“恩人,你回来啦,好久不见。”
“姐姐。”
周岩也跟着出声,只有周砚不敢吭声,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他都这般姿态了,俨然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装乖的样子堵得周沁宁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天黑伤眼,早怎么不写呢?”
是说今晚,也是说早前糊弄许夫子的课业。
谁也不知道周砚听没听懂她话中的深意,反正他认错的态度很端正:“我下回、不是,我以后一定早早写完。”
“今日的字又是找谁写的?”周沁宁把手里的宣纸摊开。
家里的人她都吩咐过,没人敢替他代笔。
“找人也找个靠谱的,写成这样……”简直没眼看。
这些字歪歪扭扭,狗爬一样,好像第一天学写字一样,根本就是把夫子当傻子糊弄,怪不得夫子生这么大气。
周砚把头埋在胸口,低声认错:“姐姐我错了。”
“知道错就改,姐姐知道你只是不喜欢被拘束着,不是真的坏。”看他认错的可怜样子,周沁宁又不忍心,摸摸他的头,“光姐姐知道没有用啊,你要让夫子也知道。”
“我以后都自己写。”
“我会监督他,姐姐不要伤心。”周岩细腻,一下子就感知到周沁宁的低落,丢下笔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他会改。”
从前也有过糊弄夫子的时候,只是夫子没这么上纲上线过,周沁宁也第一次这么严肃。
周砚只是调皮和偷懒,不是成心对抗夫子,这会儿认错态度特别端正:“我会改。”
“姐姐信你。”
他才六岁,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慢慢教导还来得及。
“但是你要告诉我,这是谁帮你写的?”
周三元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砚还算讲义气,认错到这份上了,也没把他供出来。
“阿岩,你说。”
周岩只一味地摇头。
周沁宁目光扫向靠门站着的周三元,无声询问。
“嘿嘿,是、是我。”
家里上下都不敢替二少爷糊弄夫子,就剩他这么个新来的了,他想逃也逃不掉。
“这个字……”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所以即便家里只剩他能帮忙,周沁宁依旧存疑。
“嘿嘿,那啥,上次手指不是让王叔他们给掰折了嘛……”故意晃了晃还缠着绑带的手。
真不是他存心骗人,但为了铁饭碗,只能瞒。
谁敢信啊,他根本不会拿毛笔,更不会写繁体字!
原本还想不明白,脑子里打架。
白天帮周砚写字的那一瞬间,突然一个被他忽略的词蹦出来。
穿越!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世界这么陌生,再失忆常识也得在吧,他就说他不至于忘了衣服怎么穿。
原来是因为他穿越了!
他穿越且失忆了!
他穿越且失忆,还一副被仇家追杀的短命相!
他不能丢了这个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