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吻荼蘼[gb]》青城浮灯

118、第 118 章

　　经过心理科的面诊，裴寒填完各项量表再做检查，到了会诊的阶段。医生高效进行会诊，制定好一系列的治疗方案，要求裴寒严格遵循。

　　“要吃药。”回去的路上，裴寒查看药品信息。

　　心理障碍不影响他日常生活，因此方案更侧重心理咨询，服药是辅助手段。

　　池樱刚去了趟卫生间，她回诊室时，裴寒还和医生聊着，估计在问副作用。她翻看药盒，向裴寒打听：“副作用大吗？”

　　“挺大的。”裴寒欲扬先抑。

　　“那——”池樱不小心捏扁了药盒一角，她犹疑着问，“要换药吗？”

　　想铺垫，反倒让池樱担心，裴寒忙省略步骤，转述医生的说法：“医生说，药物可能会影响□□，别的都只是小毛病。”

　　听裴寒讲，不是她想的那种大型副作用，池樱精神稍缓，她仰头笑：“那确实挺大的。”

　　“但我觉得不可能影响。”裴寒慵懒靠着座椅靠背，笑含着诱引，“因为是你。”

　　“口说无凭，得实践才行。”池樱狡黠眨眨眼。

　　心理治疗每周两次，工作日时裴寒自己去，周末时池樱陪他去，在没把握唱准的前提下，裴寒没参与跟乐队的合练。

　　这天中午，裴寒请乐队吃饭，散场后往家走，许滨问起裴寒的进度：“寒子，你咋样了？”

　　有池樱的爱，再加专业的医学治疗，压在裴寒心头的巨石分裂瓦解，对上许滨的关切，他向兄弟透底：“快了，再过半个月能开嗓吧。”

　　许滨自认没理想，当电工也好，当乐手也罢，能活着就行。他知道，自我要求高的人更容易陷入痛苦，而裴寒又比他内向，所以这些年，裴寒背负的伤痛最深。

　　漫长的黑夜后，裴寒快要迎来曙光，许滨拍拍裴寒的肩膀：“你能好就好。”

　　午饭吃的川菜，大家吃得热了，都脱了外搭，只穿里面的短袖。裴寒看见，乐队的四个人都有纹身，吉他手白乔和鼓手穆家俊还纹了花臂。

　　一个没尘封彻底的想法悄然松动，裴寒对许滨说：“我想再纹个纹身。”

　　“在哪纹？”许滨下意识问。

　　“还在那。”裴寒答。

　　肺不好，荣城大火当天，许滨无力支撑，兄弟们商议后，他带着贵重物品先走，退到外圈去扶老人和小孩，带他们撤离火场。

　　由于离得远，他只肺部呛了浓烟，连续输过液，他好些了，去照顾卧床的裴寒。

　　裴寒锁骨下方被烧伤，触目惊心的伤痕。许滨记得清楚，每天换药时，裴寒都要承受撕裂般的疼痛，愈合时还极痒，最后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疤。

　　以为能换一处，裴寒却说还纹在老位置，许滨立刻反对：“寒子，你换个地儿吧，纹疤上多疼啊。”

　　曾被火侵蚀的皮肤，已生出新的细胞组织，裴寒看一眼领口，坦承他的坚持：“我还想纹这儿，它代表我重新开始，获得新生。”

　　前一阵，裴寒在构思新专名字和概念，许滨见证裴寒提出又否决，若干次的循环。

　　兄弟间的默契，猜到裴寒所想，许滨笃定道：“你专辑名起好了？”

　　灵感忽至，裴寒笑答：“嗯。”

　　说想纹身，以裴寒的效率，许滨想起另外的因素，他问：“寒子，你打算跟小樱报备吗？”

　　“没打算，她不会让的。”裴寒敢说，池樱要听他提了，她会坚决阻止他去。

　　“那你纹个小点的图案。”身为兄弟，许滨提出忠告，“兄弟怕你疼。”

　　又值开会日，结束大半天的会议，该做的都搞定，池樱在办公室摸鱼等下班。

　　倒计时接近零，裴寒如风般走进，他面对她，径直扯开衬衫，展现他强健优美的身躯。

　　直白而热辣，池樱颇为受用，她指指自己，再指指裴寒，含蓄地含笑问：“白日宣？”

　　不。裴寒锁骨下方，原先纹身的疤痕上，多了处新纹身。

　　顾不上欣赏美神，池樱起身走向裴寒，她细看，纹身只有一行花体字，是英文单词“Rebirth”，词意是“重生”。

　　出门前，裴寒还没纹身，他刚纹不久，纹身周围泛着没消退的红，池樱咬唇，不忍去触碰。

　　尖锐的针刺破疤痕，像荆棘鸟拥抱荆棘，用尖刺刺破它的胸膛，唱出凄婉的绝唱诗篇。

　　历经苦痛的涅槃，灼燎的痛，他宁愿痛，也非要用纹刺再体验一遍吗？

　　池樱的身影映在裴寒眼中，她明明想抚摸纹身，却顾虑他会痛，不敢伸手碰。裴寒心底隐痛，他抓住池樱的手，按在他纹身处，要她指腹来阅读他。

　　手被骤然发力按下，池樱连忙使出力气，裴寒偏牢牢按住，不许她抽走手。

　　另一道火，在裴寒深邃的双眸燃烧，池樱似要被他所吞噬，她凝望她生还的荆棘鸟，话音微颤：“你会疼的。”

　　右手也覆上，裴寒与池樱更紧密相贴，他困住她手，留她在他咫尺之间。

　　他低低道：“你不碰我，我才会疼。”

　　疤痕比普通皮肤硬，能纹上漂亮的字体，裴寒付出长时间的忍耐，纹身师也极为用心，池樱爱怜轻抚，闷闷地说：“你先斩后奏。”

　　“我不先斩后奏，你能让我去吗。”松开手，裴寒任由池樱碰他。

　　思忖间，池樱给定答案，专注仰视裴寒，她轻声说：“如果它是你的灵感，是你概念的一部分，我会支持你的。”

　　裴寒私有的缪斯，有一双世界上最通透的眼，将他都猜透。

　　他抱池樱在怀里，他们静静站立，繁盛的气根缠绕，密不可分。

　　有点饿了，池樱预感肚子会叫，她轻咳两声想盖过它，不料正错开，咳嗽声后，紧接着一声——

　　“哎呀。”头埋在裴寒锁骨，池樱脸微热。

　　手沿池樱喉部下滑，裴寒停在她胃部，暧昧摸了摸：“多大人了，还玩声东击西这套，也就骗骗傻小孩吧。”

　　他话锋一转：“走吧，我做饭喂你。”

　　男友力时刻来临，等裴寒系好扣子，池樱的包由他帮拎，她挽着他手臂，向电梯走去。

　　半路，秘书、助理和实习生问候再见，池樱敏锐捕捉到，他们的目光快速掠过，很奇怪，也很克制。

　　移到裴寒这边，她悟了。

　　憋着笑，电梯里，池樱轻戳裴寒：“你扣子扣串了，傻小孩。”

　　翻车的裴寒默默重系。

　　到家换上睡衣，见裴寒在衣帽间沉思，池樱坐到他身旁，模仿顶牛的姿势顶他上臂。

　　她大方开解，搞事的语气：“没事的，露了点肌肉而已嘛。”

　　“不，不是那个。”裴寒被池樱逗笑了。

　　为自己争回面子，他澄清，正色道：“我感觉，新专辑要延期了。”

　　绝对信任裴寒，在池樱看来，他处在创作巅峰期，而且五年的分别中，他也未曾中断过创作，说会延期，总之不能是创作方面出问题。

　　“延期吗？”沉吟片刻，她问，“是哪里费时间吗？”

　　“我刚想好概念，想写首新主打放进去，曲目也得重选。”计算过流程，裴寒轻叹，“一环扣一环的就晚了。”

　　概念是“重生”，自然要提到过往，池樱记起裴寒的演出。

　　当年裴寒窝在小酒吧，不大的场子，又没禁烟，台下常常飘着烟味，她在人群里，藏好高中的校服外套，毛呢大衣的下摆遮住运动裤。

　　酒吧设备老旧，收音差，连麦克风音质都已过时，即兴的演奏，或多或少有些错音。但裴寒的演唱，却惊艳了她的少女时期，让她在寂静的深夜，不断回味那份狂热。

　　这是池樱无法被取代的珍贵记忆。

　　但她想……停了顶牛，池樱靠在裴寒肩头，喃喃道：“想听你唱以前的歌了。”

　　不止她，裴寒的新老歌迷，当大家听过他灵气四溢的现场，谁会舍得他将它们搁置，不去唱。

　　他们说，裴寒拥有顶级的设备和场地了，有一支水平优秀的乐队，可以再唱早年的歌，不必因外界条件而受限，连带让他极致精彩的歌声打折扣。

　　池樱闪亮的星星眼紧盯裴寒，她变成卫星随他转动，精准观测裴寒神色。

　　“寒哥，你说过，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池樱将期望尽数倾泻，“你会为了我，再唱响它们吗？”

　　如同重回十八岁，那时，池樱就已想象过裴寒站上最大的舞台。

　　眼睛半闭，她是造梦师，向裴寒描绘：“我几乎能构想那画面，数万人的体育场，你是全场的中心。惊蛰乐队奏出旋律，你握着火羽，戴着配套的耳返，神圣地吟唱，观众们在应和，和声汇成广阔的海。”

　　直觉强烈冲击，看着身侧二十五岁的池樱，裴寒本能在联想——

　　也许早在她十八岁，她就编织出盛大美妙的梦境，关于一个身在小城市，做着音乐梦的、不起眼的穷小子，和兄弟们成就音乐梦想，成为知名歌手的故事。

　　暌违那么多年，穷小子终于成名，离昔日的歌手梦那么近，他又怎么能丢下逐梦的天梯，放任自己在梦想前方陨落。

　　他要把梦延续。

　　“我想我会，在重生前，人总要直面过去。”气根连通往日与将来，裴寒握住池樱腕间朱砂，给她承诺，“我永远是，在你的十八岁，为你唱歌的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