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梦里》幸运本心

4、篮球赛

　　张遥生走出体育馆。她迎着风跑进班里，找到自己的座位趴下来。

　　臂弯里，女孩小脸惨白。

　　她瞪着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愣愣发神。

　　忽然，肩膀被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下。张遥生惊起，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还是把秦曲也吓了一跳。

　　反应这么大？秦曲有些惊讶。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下一秒注意到面前的人脸色好像不太好，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不舒服？”她小心的问了一句。

　　张遥生看见是秦曲，呼了一口气。

　　“没事，就是刚才一路跑过来的，有点累。”说完，举起手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发疼的眼睛。

　　“你找我吗？”她看见秦曲仍然站在原地，问她。

　　其他人都去体育馆了，现在班上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秦曲点点头，“老班让你去办公室。”

　　“找我？”张遥生有点疑惑。

　　“她有提到找我什么事吗？”

　　“没说。”秦曲摇摇头。

　　张遥生若有所思，随后道了声谢，绕过人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张遥生踏进去时，班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见她来了，亲切的喊了她的名字。

　　“张遥生，过来。”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张遥生却有点紧张。

　　她走到班主任面前，礼貌的弯下腰，“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们班主任姓郑，是一名物理老师。郑老师年纪不大，大概刚三十出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吧，平日里他和学生们打成一团，关系很好。郑老师性格也很好，很少对他们发脾气，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很温柔，很多同学都喜欢他。

　　张遥生也挺喜欢的。

　　郑老师发现她好像有点紧张，说话的声音更轻了。

　　“没什么，就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大致看了一下，你这次考的还不错呀，相较于前几次，有很大进步呢。”

　　他说完，目光又落到张遥生的身上。女孩原先还低着头，听到这，抬起了头，眼里闪着光。

　　气氛一下子融洽起来。

　　郑老师又夸赞了她几句，接着说：

　　“语文128，英语135，这两门都排在年级前一百名，理综……却突然落在了后面。我看了一下，你的化学、生物都中规中矩，就是物理太差，已经是处于年级的末班车了。”

　　张遥生听完，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她的物理成绩一直都很差。郑老师物理教挺好的好，上课气氛也不枯燥，但她就是学不好。

　　因为她不喜欢这门学科。

　　各种牛顿定律，各种法则，推理，公式……她觉得挺没意思的。

　　郑老师语气里透着一股坚定，他伸出手，拍了拍张遥生的肩膀。

　　“作为一名物理老师，在看到你物理学科拖了后腿后，我觉得责任重大。”

　　“但是你也不要太过着急了。离高考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慢慢来，一定能把物理学好的。你要知道，比成绩更重要的还有自己的身体，不能因为高三学习压力过重，就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听到这儿，张遥生忽然有些明白了。今天叫她来办公室，不只是为了说物理成绩的事儿吧。物理成绩只是个幌子，郑老师是觉得她压力太重了，想劝导她，让她不要太累。

　　原因呢？因为上次的低血糖吗？

　　接下来，郑老师又说了很多话。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两个字：身体。

　　临走前，张遥生对着他又鞠了一躬，还真诚的道了个谢，这才结束了本次的访谈。

　　走进教室，张遥生发现秦曲还没离开。

　　“你怎么不去体育馆？”她问。

　　秦曲伸出手提了提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见人终于来了，脸上露出喜色。

　　“等你啊。”她跑过来，自然的伸出手揽住她。

　　“你陪我去看帅哥呗？”她凑近，语气讨好。

　　张遥生有些意外。
　　这是秦曲会说出的话？

　　意外归意外，她最终还是被人强行拉走了。

　　等他们走到体育馆，下午时分的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

　　和上午不一样，下午划分了两个比赛场地。两个比赛场地分别进行着两场比赛。

　　秦曲随便拉住一个女生问了一下，才知道现在是二中对战十二中，他们一中对战三中。

　　“看哪边？”秦曲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难以抉择。

　　“看我们一中吧。”张遥生提议。

　　秦曲爽快的答应了。张遥生见她这么爽快，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想。

　　最后，两个人来到了一号场地。

　　一中与三中的比赛看的人不少，但相比较旁边的场地，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她们艰难的挤了进去。

　　比赛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她们到的时候，刚好是下半场比赛了。

　　张遥生踮起脚看了一眼，现在比分咬的挺紧的。

　　18：20。

　　他们一中是20。

　　随着哨声吹响，比赛开始了。

　　秦曲站在一旁，看的好像挺聚精会神的。张遥生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

　　她看着球场上不断晃动的人影，黄色与蓝色交错着，随着一个三分球的命中，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张遥生看着球赛，脑子里却忍不住的想：那个男人到底是哪个学校的？

　　当时情况太紧急，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注意到他穿着什么颜色的球服，又好像……没穿球服？她想不起来了。

　　她问了秦曲，秦曲说要上场的正式球员都是穿了球服的，替补成员不需要穿。如果他是三中的，一定会在现场看比赛。但是张遥生找了一圈，并没有在周围看到那个人。

　　比赛还在进行着。两支队伍的比分依旧咬的紧紧的，双方不分伯仲，比赛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站的太久了，腿有些软，张遥生抬起脚动了动。忽然，旁边响起一道女生的声音。

　　“真的好可惜啊，宋峤不上场。”

　　宋峤？她侧过头，忍不住朝旁边看了一眼。

　　旁边站着的是两个女生，穿着他们一中的校服。

　　另一个女生随后也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也以为这次能看到他打篮球呢，没想到他是替补，不上场的。”

　　“听说他打篮球超帅的，真的好遗憾。”那个女生抱怨着，听语气像是快哭了一样。

　　张遥生正要继续往下听，忽然，一道哨声吹响。随后，周围紧接着响起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张遥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前面的秦曲这时也转过身，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她紧紧的勒着张遥生的脖子，嘴里大喊着：

　　“太棒了，我们赢啦！”

　　张遥生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周围人的雀跃与欢呼声太过热烈，张遥生被这份毫不吝啬的喜悦所感染，也变得有些兴奋。

　　她在这个怀抱中慢慢的反应过来：他们一中赢了这场比赛。

　　原来最后离比赛结束还有十秒钟的时候，一中的人力挽狂澜，投进一个三分，以44：43的比分拿下了这场比赛。

　　尽管险胜三中那帮人，赛后双方篮球队还是很友好的握了握手，彼此约定以后找个机会要再来一战，一定要再分出个胜负。

　　比赛结束了，周围的人群却还是没有散。秦曲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最后走到一个男生面前站定。她伸出手里的水，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张遥生站在后面，看着两人。

　　男生瘦瘦高高的，皮肤白的发亮。因为打了篮球的缘故，柔软的黑发湿湿的搭在额头前，有点人畜无害的感觉。

　　此时，他接过秦曲的水，冲她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张遥生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少年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闪着光，耀眼的夺目。

　　秦曲认得他，因为它是一中众所周知的学神。学神从未跌下过神坛，在张遥生有限的印象里，他好像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大大小小的竞赛更是获奖无数。

　　阳光男学神和呆萌女学霸，张遥生觉得挺ok的。

　　江一尘拧开瓶盖，斯文的喝了一口。然后，举起手里的水，又冲秦曲一笑，温柔的说：“谢谢。”

　　秦曲不自觉的红了脸。

　　但秦曲就是秦曲，她可是学霸，不能如此掉面子。于是，她又装作很冷酷的样子，大哥似的拍了拍少年汗涔涔的胳膊。

　　“不用谢啦，记得让阿姨今晚烧我最爱的红烧里脊就好了，这瓶水是……贿赂你的。”

　　江一尘好笑的看着她。少女的脸肉嘟嘟的，他忍了又忍，才没有上手去捏。只是伸出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道：“知道了，小馋猫。”

　　秦曲没想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如此举动，真是，真是……大逆不道！

　　学霸气的脸都红透了，活像个刚煮熟的龙虾。她赶紧拽着张遥生，拉着她落荒而逃。

　　两个人又从人群里挤出来。

　　忽然，又一道嘹亮悠扬的哨声吹响。

　　所有人都看向一个方向，因为那儿人声鼎沸。

　　只有张遥生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宋峤正站在角落里低头刷着手机。听到周围响起的嘈杂声，关了手机，缓缓抬起头。

　　两人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万千人海。

　　张遥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忽然觉得世界好大。他们好像总是相隔甚远。

　　她在深夜，曾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画面。

　　她永远都走不过去，一如他永远不会向她走来。

　　十二中对战二中，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最终以50：12落下帷幕。

　　二中的惨败意味着：明天上午的半决赛将由一中对战二中，胜出者下午与十二中继续进行最终的决赛。

　　今天的全部比赛就这样结束了。秦曲和江一尘结伴走了，他们两家今晚要一起吃饭。所以张遥生一个人回到班级收拾书包。

　　走出校门口，她轻车熟路的走到公交站台前，等待回家的那班车。

　　今天公交站台前等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人都是些穿着不同颜色球服的男生，张遥生一个女生走过去，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往旁边站了站，没有靠的太近。

　　女孩就这样穿着白色的体恤，笔直的站在树荫下。本就娇小的身躯混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间，越发显得脆弱可怜。

　　她习惯性的捏着背包的肩带，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着白。

　　这时，一群穿着红色球服的男生嬉笑着从身后走过。张遥生没在意，目光向前，还在静静等着车。

　　“我靠！”

　　突然，一阵怒骂声响起。

　　张遥生听到这声怒骂，只觉得有些近，仿佛声音就发生在耳畔。

　　她有些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具沉重的身体直直撞在她的后背上。

　　电光火石间，张遥生被这猝不及防的猛击撞倒在地。

　　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撞移了位。张遥生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因为突然的撞击，她直直的向前倒下。大脑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卫行动，于是脆弱的膝盖代替脸部重重砸在了地上。

　　张遥生双膝跪在地上，巨大冲击力带来的疼痛让她瞬间掉了泪。

　　胳膊肘撑着地，她供着身体，跪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梁瑞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撞到了一个人。

　　身后几个推搡他的男生也愣住了，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梁瑞站起身，连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我靠，还是个女的。

　　他一下子慌了神。余光看见旁边那群人还跟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没动。他有些怒了，冲着人吼：

　　“还愣什么，赶紧把人扶起来啊！”

　　张遥生听到他吼的这句话，急忙摇了摇手拒绝。

　　“不用，我自己起来。”

　　女孩声音带着哭腔，听的梁瑞心里更慌了，他拘谨的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

　　张遥生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被人撞的散了架。膝盖和胳膊肘都破了皮，此时伤口处正一股股往外冒着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弯着腰，直不起身。膝盖太疼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浸湿了整张脸。

　　梁瑞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有些措手不及。他靠近，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一会儿又紧张的摸了摸鼻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遥生知道他也不是有意的，忍着疼站直。

　　“我没事，你走吧。就是破了点皮。”

　　女孩一张小脸因为疼痛皱成一团。此时，她皱着眉头，说着我没事的安慰话，让梁瑞很难相信。

　　身后那群男生这时也走了上来。

　　一个男生嬉笑着揽住他，没心没肺的说：“瑞哥，走吧，人家都说了没事。”

　　梁瑞气的狠狠踹他一脚。

　　“你还笑，要不是你推我，能出这事儿？”

　　那个男生被踹了，有些没面子，黑着脸直接骂了句傻笔就走了。

　　梁瑞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

　　张遥生疼得脸色惨白。她迷迷糊糊的听着他骂人，觉得头疼的厉害。

　　她走上前，抬起头，刚想劝他别骂了，忽然，目光在触到一个身影的同时又停下来，张着的嘴闭紧。

　　张遥生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人，身下，拳头悄悄握紧。

　　宋峤站在校门口，手里揽着丁浮惠的腰。怀里的女生依偎在他胸前，正笑着搂他的脖子。

　　此时，听到站台发生的动静，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张遥生能感觉到那阵炙热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上上下下，让她觉得无地遁形。

　　“滴滴——”一道短促的鸣笛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车来了。

　　张遥生内心庆幸。她低下头，急匆匆的走上车。

　　公交车司机经常在这个站台接到她，已经认得小姑娘了，这声喇叭是故意给她鸣的。

　　等人上来，他看见张遥生的膝盖正流着血，还关心了她一句：

　　“这么大人走路还摔跤呢。”

　　张遥生笑笑，没说话。她往车里走，来到靠窗那个位置坐下。

　　司机特意等人坐稳了才启程。

　　张遥生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梁瑞见她上车，也急匆匆跟了上来。少年黑着脸，嘴里说着些什么，张遥生辨认了一下，大概说的是：

　　“我靠，你跑什么。”

　　梁瑞当然没跟上，车已经驶走了。

　　张遥生坐在车里，忍不住又朝校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男人盯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他目光沉沉。张遥生忽然觉得很熟悉。

　　如此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另她没由来的一阵异样。于是她心虚的扭过头，没再看。

　　等车驶远，再也看不到男人了，她才忽然想起那份熟悉感来自哪里。

　　女孩的梦里，男人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目光……

　　就像是一匹狼，死死盯住猎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