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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买冰棍 ...

  •   “现在播送气象台的最新预报,今日是大暑节气,我市将会迎来炎热高温的天气,最高温度将会上升到38℃……”

      电视里,天气预报员一脸严肃的播报着相关信息。

      屋子里有些闷热,唯一一台风扇吊在悬梁处,运作时伴随着疙瘩疙瘩的声响。

      张遥生趴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根笔,手肘压着张纸,正在奋笔疾书。

      女孩的鼻尖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时不时的还要放下笔,从一旁抽出纸巾来擦汗。

      午后时分的太阳好像更盛了。大地被阳光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一动就浑身冒汗。
      知了隐匿在树叶间,不知疲惫的嘶叫着,诉说着夏天的惆怅。

      这边的张遥生已经写完了。她轻轻落下最后一笔,又端坐了片刻,才起身,几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水壶,倒满整整一杯的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在写演讲稿。
      下周一的升国旗她被安排上台讲话,主题是:高中的最后一年,如何绝地取胜。

      说实话,张遥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像这种上台演讲,如此光荣的事情会轮到她头上。

      作为高三6班的一名学生,她自认为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无闻,普普通通的。成绩不好但也不差,处于班级的中上游水平,外貌也并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能算是五官端正。

      她性格温吞,不爱说话。在班里就是一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没什么知心好友,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

      普通,平凡。这是绝大部分人对她的评价。

      所以,当她被通知要作为代表上台演讲时,她是不知所措的,甚至有点懵。
      想拒绝,却又哑口无言。
      她的性格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事后,她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但也不敢过多的妄自揣测。
      就是一个演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安慰自己。

      可惜,她还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光是撰写演讲稿就花了她一个上午。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遥生又拿着演讲稿念了几遍,觉得读的顺口了后,把演讲稿放好,这才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本习题册,开始补作业。

      屋内很安静,安静到能在风扇转动的声响中,隐隐听到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一阵穿堂风吹来,扫过少女认真的面庞,拂起几根被汗浸湿的发丝。

      是暖风,热乎乎的。

      写完作业后时间还很早。

      张遥生坐在沙发上,正准备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忽然听见屋外一阵喧闹。

      “姐,快给我倒杯水!”张浩咋咋呼呼走进来,身上像是落入水中一样全身湿透了。

      张遥生望着他那张被太阳晒的黑黑的小脸,忍不住想笑。起身,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水。

      另一边,张浩接过茶杯,咕咚咕咚一口喝完了。他伸出手用胳膊抹干净嘴,随后张开膀子,直挺挺的就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嘴里还是不停的嚷嚷着热。

      张遥生好笑的看着他,走上前拿起杯子,又走进厨房把杯子洗干净,再归放回原处。

      “有那么热吗?”她坐回张浩的旁边,像他一样也躺倒在沙发上。

      姐弟俩出奇一致的保持着安静,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头顶的风扇高速转动着,带来习习凉风。

      就这样又躺了会儿,张浩终于缓了过来。

      “姐,我们明天啥时候的火车?”
      张遥生正闭着眼,听到话,睁开眼坐了起来。
      “七点。”
      “爸真不来接咱们?”小家伙的声音里透着股委屈。
      “爸妈在医院很忙,没时间呀。”张遥生耐着性子安慰他。
      张浩努努嘴,没说话了。

      本来这其实就只是个平凡的周末假期,但是母亲说奶奶想他们了,于是和父亲商量后,把姐弟俩送到了乡下,陪陪老人家。

      张父是一名医生,张母是护士,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聚少离多,顾不上张遥生和张浩。
      张遥生从小习惯了独立,也很体谅他们。
      只是张浩年纪还小,不懂事,有时候会闹着要爸爸,作为姐姐,张遥生自然要担起责任,好好照顾弟弟。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张遥生帮着洗碗。

      小姑娘蹲在院子里,用刚打起来的井水认真洗着碗。
      夏天的井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张遥生洗完碗筷,就着井水又洗了把脸。收拾完,穿过院子,回到屋里。

      张浩窝在沙发里,手上举着手机,正在打游戏。
      张遥生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肉乎乎的胳膊上。
      “赶紧洗澡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呢。”

      张浩关了手机,不情不愿去了澡房,临走前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张遥生没理睬他。

      天色渐晚,透过窗户,外面不知不觉已经是一片漆黑。

      张遥生悄悄走到屋外,一抬头,天空无边无际。宁静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像是一盏盏亮晶晶的天灯,给这座村庄中的人指以归途。

      一轮圆月挂在夜幕中,月光洒下来,透在树叶,照在地上,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辉,像是撒下的盐。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张遥生就醒了。窗外天光大亮,早晨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扫去了人们最后一点睡意。

      把张浩从睡梦中叫醒时,小孩还有点儿懵,此时正呆坐在床上出神。张遥生又拍了拍他的脸,才回过神来,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

      张遥生跟在后面,走上去。

      一切都准备好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来乡下时她没带很多东西,所以现在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三个人前赶后赶的来到火车站,大厅里人很多,每个人都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场面很拥挤混乱。

      张遥生担心奶奶被人群挤倒,让她就送到这里,嘱咐她赶紧回家,一路小心。

      老人年纪大了,一番折腾下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她又招呼了他们几声,让他们平安到了城里给她报个信,随后便颤颤巍巍离开了。

      进站前,张遥生心灵感应般,忽然回过头来。目光穿过无数人群,她一下子便看到那个矮小的身影。老人没走开,她站在不远处,此时正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块帕子,张遥生望过来时,她正举起帕子往脸上抹着擦眼泪。

      张遥生一瞬间也湿了眼。

      很快轮到他们检票了,女孩仰起头,忍着内心排山倒海般涌来的伤感,一只手握紧张浩的小软手,另一只拎起行李,跟着人群向前走。

      她没有再回头。

      过了两个小时,姐弟俩下了站。乘出租车到家后,已经是晌午了。

      爬上四楼,拿出钥匙打开门。走到玄关处,她换了鞋,又走进客厅,客厅冷冷清清的,没有人。

      “妈?”她喊了声,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应。

      张遥生将行李打开,把所有东西放好,才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很长一阵时间,终于接通了。

      对面的陈女士声音很急,草草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张浩站在一旁,见她放下电话,赶紧上前询问。

      “妈说什么?我们午饭怎么办?”

      小男孩瞪圆了一双眼,语气急吼吼的。

      张遥生捏捏他的小脸,笑着说:“妈还在忙,让我们中饭去外面解决,她晚上回来。”

      张浩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表情有些伤心。但小孩就是小孩,没过一会儿,又凑过来,拉着她问去哪儿吃。

      张遥生想了一会儿,“炸酱面?”她提议。

      “好呀好呀!”张浩开心的恨不得蹦起来。

      两人很快又出了门。

      张遥生找到一家面馆,走进去。人不多,她走到点餐口,向老板要了两份炸酱面,然后找好空位便拉着张浩去坐下。

      面馆里开了空调,很凉快。她百无聊赖的发着呆,安静的等待上餐。

      大概是到了饭点,人越来越多了。

      等了好一会儿,服务员终于端着姐弟俩点的炸酱面走过来。张遥生站起来,接过两份面,顺便付了钱。

      张浩像是饿了三天,狼吞虎咽干完了面前的那碗面。和以前一样,他又将目光放到张遥生……的那碗面上。

      张遥生胃口小,没吃一点儿就饱了。察觉到小孩赤裸裸的目光,放下筷子,将面前的碗推过去。

      张浩雀跃的大笑了几声,接过面就开始埋头吃起来。

      小男孩的这声欢呼动静不小,吸引了店里的其他顾客。

      张遥生感觉到有几道陌生的目光投向他们,有些心虚,耳尖爬上一抹红色。

      旁边的一桌大概是学生,张遥生随意瞥了一眼,看校服,猜测应该是三中的学生。

      众所周知,三中是公认的最为严厉的学校,周日还要求强行上课,她没觉得意外。

      “所以,他被退学了?”旁边那桌的一个女生小声问。
      “不知道啊,但我觉得肯定要被退学。”另一个人回答。
      “不会吧,他家不是挺有钱的?”
      “那又怎么样,这次可是把人打进医院了啊……”

      张遥生听了一会儿,但没有听明白。正好此时,张浩已经吃完了面,张遥生抽了张纸,给他擦干净嘴,拉起人便走出了店门。

      走在大街上,就像是身处于一个大火炉中。烈日当空,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之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张遥生一脚踩在光斑上,尽管穿着鞋子,她依然能透过鞋底,感受到大地的滚烫。

      路过一家小卖铺,张浩吵着要买冰棍。

      张遥生被他吵的头疼,耐不住他还是被拉了进去。

      店铺里有些闷热,张遥生靠在货架旁,催促着张浩赶紧选。

      小男孩身后汗涔涔的,此时,他正趴在冷柜上,两只小手不断扒拉着里面的冰棍,就差把整个身子都伸进去了。

      张遥生斜着眼好笑的看他。

      突然,余光中闪过一抹黑色的人影,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和走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男人轻轻扫了她一眼,走到柜台前,拿了一包烟,扔到收银台上。

      老板看了他一眼,提了提鼻梁上的老花镜,拿起烟看了看,又递给他。

      “二十。”

      男人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色的钞票,拿了一张递过去。

      张遥生一直看着他。

      男人身材高大,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侧对着她,让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直到张浩扯了扯她的衣服,张遥生才如梦初醒。

      “老板,这个冰棍多少钱?”她指了指张浩嘴里的。

      老板看了她一眼,嗫嚅出声:“两块。”

      几个人的动静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张遥生察觉到他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顶着这道灼热的目光,张遥生走到收银台前,从手里抠出两枚已经被捂的滚热的硬币,轻轻放好。
      硬币落到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心里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向男人的脸,相视一秒,目光微动,又缓缓挪开视线。

      拉着张浩,她侧过身疾步走出店铺的门。

      店里,男人接过零钱,塞进了口袋。柜台上,两枚硬币孤零零的还在那儿。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无声笑了笑。

      两枚硬币透着光亮,上面一圈水渍,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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