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夫君》醉奶猫

2、第二章 进城

　　乌云压得夜空更显深沉，林间凉风四起，夜雨将至。

　　云送秋不敢再耗费时间，纵身一跃，已跳上马背，将睡猫般曲身弓背的男子放在身前马背上，隔着衣袖一手扶住男子腰身，一手轻控缰绳，催动坐下那匹雪白骏马，带了四名侍女，往悦阳城方向赶去。

　　她本想让金剑或是银刀骑马带了这人回去，只不过这四个丫头的骑术不精，怕路上有闪失，不得已只好由她亲自来。

　　为不使男子受颠簸而加剧伤情，一行五人路上走得极慢，男子失去知觉，身体完全靠在云送秋的怀中。

　　她虽然一心想的只是救人，但自幼除去父亲之外，从未与任何男性有过亲身接触，一颗心在马上颠来倒去，憋得她小脸通红，幸亏她走在最前，又处暗夜之中，几个丫头谁都没有察觉。

　　行至半道上，稀稀落落的雨滴开始打落下来，很快打湿男子的头发和脸颊，洗刷去上面的乌黑泥垢，渐渐露出一张清白俊美的面容来，云送秋只顾着看路，没有留意怀中人的面庞，到了后半夜，雨停风歇，几人都被淋了个透心凉。

　　她们为追赶野猪已在林中耗去了半夜时间，郊外距悦阳城又较远，一直行到天色大亮才到了城门外。
　　这两日里负责把守悦阳北城门的将领是云定山昔日的心腹部将，因此云送秋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在野外放心狩猎。

　　她本来已和守将偷偷约定暗号，等半夜回来后守将会开一条门缝放她进城，谁料她一心想猎到野猪而误了时辰，又因马上驮着受伤男子，回程的路上走得极慢，等回到城外时，宵禁早已结束，此时城门大开，准许百姓出入，而云送秋却犯难了：该怎么进城去？

　　父亲云定山家规虽然严格，但有一件事却不多干涉，他盼女儿的性子可以独立自主一些，从不反对女儿外出，所以云送秋自幼起便常在外抛头露面，悦阳城里的百姓就算没见过她的面，也都听过她的鼎鼎大名，可她行事即便再胆大，这时怀中抱着陌生男子，二人共乘一马，叫人看见了对自己名声多有不利。

　　思来想去，她勒马停下来，解下身上外袍，正要罩在男子的身上，低头看到怀中的人，不禁呆了。

　　先前的雨水早已浇洗干净他脸上的污垢，夜里还肿胀的双颊消退了不少，更显得俊美非凡。他虽昏迷紧闭双眼，在两道粗黑弯眉恰如其分的映衬下，双目仍显得柔情，仔细一看，竟还是双眼皮，目光往下移动数寸，见他粉白的脖颈上有几道粗深的勒痕，云送秋看了又看，细不可闻的轻叹口气，用黑色锦袍将男子整个身子遮住。

　　到了城门口，见守将正是熟面孔，云送秋正要打招呼，却见门口闪出一人，一副铁青面孔正盯着她看。

　　此人正是她的父亲，龙武将军云定山。

　　“爹爹辛苦！这么早便来巡逻？”

　　云送秋懂得如何哄骗父亲欢心，厚着脸皮隔得老远就脆滴滴喊了一声，她本该下马行礼，只是怀中抱着人，只得在马上微微欠身。

　　她往常也会外出狩猎，从来都是当日便回，此次一夜未归，云定山早已急坏，天一亮便到了城门口等她，身为朝廷重臣，守城巡逻这些事情又哪里用得着他亲自操心。

　　这名大悦国赫赫有名的将军初见到女儿平安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板正面孔，厉声训斥。
　　“胡闹！狩猎到半夜不回家，谁家的姑娘像你这样不知规矩？”

　　云定山四十多岁的年纪，武人出生的他身材魁梧，站在城门口，颇有一代将才的威严。

　　云送秋放缓马速，表面上乖乖低头听训，实则偷偷用眼角瞟着云定山，父亲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喜色被她捕入眼中，心下不由一松。

　　“女儿知错了，可爹爹不知道，女儿遇到一只野猪辛苦追了一夜，这才误了时辰。”

　　云定山目光柔和了几分，他太了解这个性如犟驴的女儿，往常父女一同去狩猎，这丫头若是盯上了什么猎物，不得了手说什么也不罢休，又见她发丝凌乱，面带疲色，已不忍再责备。

　　说话间云送秋已到了城门下，云定山一眼见到女儿竟将外袍罩在马前，细细一看，衣下似乎藏着什么，才刚消下的气又填满了胸膛。

　　“怀里抱的什么？怎么连衣服都不穿好？”

　　“天热嘛。”云送秋笑嘻嘻的打马上前几步，却又不敢离父亲太近，此时她的衣服未干，暖光照在背上打了一阵寒颤。

　　她手指着怀中男子，顽皮笑道：“衣服下面是那只野猪啊，想带回府中再杀，请爹娘吃一回鲜肉，这猪也笨，嘿嘿，我用袍子罩着就不敢乱动了。”

　　她说话间面色不红，一颗心却砰砰乱跳，若叫父亲见到自己搂着一个陌生男子，且不说会被如何责罚，羞也羞死了。

　　她一手藏在衣服下，手臂环在男子胸前，手指捂在男子被雨水浇得有些温软的唇上，怕他突然醒来叫出声。

　　“哪有你这般驮栽猎物的？”云定山微眯起眼，被女儿这古怪的法子逗笑了，“你绑了猪，搭在马后不就行了，这一路颠簸，又远又慢，万一这猪害怕，撒出屎尿脏你一身，臭气熏天的可如何回来？”

　　云送秋嘿嘿一笑，轻轻拍打着男子的肩膀，“这猪乖巧，又饿了不知道几天，我只用了几片菜叶子就把它捉到手了，它肚里才没有……脏东西呢？”

　　云送秋本想直说“屎尿”的，话到口边想起母亲平日教导过她，身为女孩子切不可说些不干不净的言语。

　　“我倒想看看，什么猪能让我闺女一晚不归。”云定山慢步走上前来，抬手就要去掀罩在男子身上的衣物。

　　“不可爹爹！”云送秋急得大喊。

　　“嗯？为何？”云定山闻言停下来，疑惑地望着女儿。

　　“这猪……这猪……”

　　云送秋往常有许多鬼点子，撒个小谎抖个机灵都不在话下，偏偏此刻她心虚急躁，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主意也没有了，不住地看着身后的铁鞭。

　　“老爷，”四丫头铁鞭及时牵马上前两步，压低声音答道：“其实老爷猜对了，这猪真撒了屎尿，还沾了小姐一身，所以……”铁鞭说完话，冲着云送秋吐了吐舌头。

　　“哦？”云定山目光重新对上女儿，见她羞得面色红涨，不禁哈哈大笑。

　　金剑等几人也在一旁捂嘴偷笑，铜锤笑得最大声，拉着马前仰后合，几乎要跌坐下去。

　　云大小姐若非怀抱着人，定要好好收拾这几个死丫头，只怪自己平日里对这四个小蹄子太好，一个个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云定山收回笑意，慈爱目光望着女儿，良久后，摆了摆手，“快回去吧，别急坏了你娘，请过安便去睡上一觉，你这猪咱们晚上再尝，今晚为父还有话要跟你说。”

　　说话完，云定山转过身去，向守城军将询问起军中细务来，没有再向女儿看上一眼。

　　云送秋在马上规规矩矩的欠身施礼，她见父亲话中含有深意，一时不解，又为自己在父亲眼皮底下蒙混过关而暗自得意，没有放在心上，喜滋滋的带了几个丫头，催马进了城门。

　　见女儿走远，云定山面色沉穆地对东门守将说道：“三两，今日渊国皇帝给咱们陛下传来书信，说渊国前朝太子逃进了我国，这几日里你需严守城门，不可松懈。”

　　守将魏三两被云将军说得有些紧张，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忙问：“将军，这渊国前太子来到咱们悦国要干什么？”

　　云定山凝视着门外来往人流，“多半是为了避祸，说不定还要借兵马复仇，夺回皇位。”

　　“借兵？”魏三两瞪大了眼睛，“我听说自从渊国这个新皇帝登基，接连向北用兵，或吞并或收附了周边大大小小十几个异族，如今渊强悦弱，咱们自保尚且还来不及，哪里又有多余的兵马借给他报仇？”

　　“不错。”云定山轻拍他肩膀，“你能想到这一节，也不算白跟了我这么多年，所以无论是为了咱们大悦国，还是为这个苦命太子着想，都万万不可让他踏入这悦阳城。”

　　受了一夸，三两将军刚有些飘飘然，听云定山说完，转眼又糊涂了，“为什么不让他进城？”

　　云定山压低声音，对王三两说道：“渊国皇帝传书信给我国，是要借咱们陛下之手除掉后患，他若真进了城还有命吗？咱们万岁爷的性子向来有些……比较那个……，迫于渊国势力，肯定是会杀了他的。”

　　王三两明白云定山的意思，他是想说当今天子生性懦弱，与先帝相比，既无英武之气，又无真实才干，群臣对此也颇有不满，奈何先帝独此一子，皇位除他之外再无人选，好在朝中无权臣，群臣尽心辅佐下，尚能勉力维持国运。

　　“可咱们杀了他，不是讨得了渊国皇帝的欢喜吗？对我国有利无害啊。”王三两终究还是年轻，脑筋太直，这话说完引得云定山极为不满。

　　云定山在他额上狠狠敲了一下，本不愿多说，又深知这心腹小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不问明白是绝不痛快的，只好耐心解释。

　　“这位太子在渊国多有贤名，咱们要是杀了他才是自取大祸，这渊帝得位不正，早就想收服渊国人心，若前朝太子死在我国的消息传入渊国，届时举国上下尽皆哀痛，那时候渊帝只需说要为他侄子报仇，发兵南下攻打我国，渊国上到群臣下到百姓，无人不感激涕零，如此一来渊国皇帝不光坐稳了江山，还攻灭了我国，你倒说说，这对我大悦国有什么利？”

　　这番话听得年轻的守将冷汗直流，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随即发了怒，“原来如此，我看这太子不是逃到悦国的，而是渊国皇帝故意放进来的。”

　　云定山捻须点头，“所以，此事万分重要，我要你一刻不离的严守城门，万一见到渊太子，不可通报朝中，先带他来见我，我自会寻一处地方，让他安稳过上一世。”

　　“可是？”王三两挠头直问：“我没有见过这个渊国前朝太子，就怕他装成百姓混进城内。”

　　“这倒不怕。”云定山把王三两拉到僻静处，这才续道：“我当年出使渊国也曾见过他一面，此人是渊国有名的美男子，英俊相貌当真是过目不忘，你只需留意任何貌美高大之人，无论是贵公子还是穷汉乞丐，只要细细查问不怕他混进城去。”

　　交待完毕，云定山这才负手去别处查看，他不知道的是，他所担心的那位敌国前太子早已进了悦阳城，就在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的宝贝女儿当做猎物带回了云府里。